他简直太喜欢每天睁开,怀里就窝着个香喷喷热呼呼的楚珞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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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珞珈的狐狸身份没能瞒到年末,不明所以的郁老三实在看不下去郁枭成天和一只狐狸鬼混,拉着同样不明所以的老二和老四明里暗里地找郁恩说过很多次,希望他这个当大哥的能出面管管。
郁恩不堪其扰,和郁香兰商量过后,就避重就轻地把楚珞珈就是那只白狐狸的事情给三人说了。
三人听完久久不敢相信,结果一出门就看见偷跑出来撒尿的小崽子,当即捉了它放到了院子中央的石桌上,头挨头地给它围起来想看它变身。
那是除夕的早上,早早来郁府帮忙挂灯笼的晁利安看见了三人,刚问了做什么呢,就被三人招招手叫了过去,于是就变成了四个人头挨头围着一只可怜的狐狸。
“它到底会不会变身啊?”老二有点没耐心了。
“我觉得大哥和老五总有一个疯了。”老三砸砸嘴道。
“别急,你们有点耐心。”老四没什么力度地劝解了他们一下。
只有晁利安捏着下巴比对了一会儿,“我怎么记得郁枭那只狐狸尾巴很大来着?这只的体型都没有它尾巴大。”
楚珞珈是被郁枭压醒的,一睁眼看见头顶的小崽子不见了,慌慌张张地从他身子底下钻出来就要去找,结果路过窗子,刚好就看见四个大男人正围着他的小狐狸崽子。
他慌忙裹了件郁枭的外套就冲出去了。
“你们干嘛呢?”他喊道。
四个大男人闻声一齐回过头看他,晁利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对三人说,“会变身的是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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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枭醒来的时候发现怀里没有楚珞珈,一抬头又没看见小崽子,顿时他的好心情就被驱散了大半。
挂在门边的外套还不见了,他裹着被子下了床,随即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了楚珞珈的声音。
“你们可知道,第一个跟我抢男人的狐狸是什么下场吗?”楚珞珈在冬日的暖阳里坐得做作又端庄,他一下一下地抚摸着怀里的小崽子,面上笑得像一个刚得宠不久的十八姨太。
他用满载着婊气的狐狸眼扫了一圈凝神聆听的四个大男人,开始了他手撕狐狸精的精彩演讲。
“说出来你们都不信,别看我家将军没什么女人缘,但他特别招狐狸,想想我当年为了留在他身边,历经了多少厮杀,其中啊,就数那只红狐狸最臭不要脸,和我抢男人就算了,还拖家带口的抢!利用我家将军对幼狐的宠爱为非作歹,最后被我按着脑袋打得鼻子都歪了!”
楚珞珈显摆地笑了起来,可惜他太过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全然没发现有一人正从背后靠近他,掐着他的腰给他端了起来。
“二哥,三哥,四哥。”郁枭嘴皮子特利索地喊了一遍人,“你们没事吧,这么早过来听他胡咧咧?”
说完他又转向晁利安,“还有你,不说挂灯笼吗?等我一下,我回去换身衣服。”
面对四人充满求知欲望的眼神,楚珞珈其实还想再讲两句,结果直接被郁枭叼进被窝压了严实。
“你大早上不好好睡觉瞎跑出去吹什么牛?我怎么记得是你腿没人家长,被按着脑袋揍了好几下子?”
楚珞珈:“……你他妈都看见了不知道过来帮帮我?”
第109章 新年(三)
正午时阳光最暖,郁恩意思意思敲了两下门就推开门进去,一抬眼就看见在阳光下裹着素白羊绒毯的郁香兰。
明亮的白把金色的日光衬得更加刺眼。
郁恩的眉心一下子就皱成了川字,他挥手打散了向他飘过来的烟雾,“不是戒了吗?怎么又抽上了?”
轻轻地叹了口气,郁香兰疲倦地撑起了身子,把烟斗里的残灰抖进了纸篓里。
“年纪大了,受不住疼了。”
她把毯子在肩上拢得更紧了,从宣窗看向外面,恰好能看到自家那些个吵吵闹闹的弟弟们,正踩着高板凳在房梁上挂红灯笼。
“医生开的药要按时吃。”郁恩板着脸收走了她的烟斗,本想像以前一样直接丢进炉子里烧掉的,可是当他看见郁香兰那几乎是粘在烟斗上的眼神,一时间又有些不知所措。
“还给我吧。”郁香兰极缓极缓地从羊毛毯里伸出手来,轻轻地抓住烟斗的另一端,衣袖被身子带的后退,露出来的一截青白色手臂上布满了抓挠出来的痧。
她叹道:“都是年轻时候造的孽,如今全找回来了。”
郁恩知道她在说两度堕胎的事情,眼皮一颤,手上的力道也松了,烟斗轻而易举地被郁香兰拿了回去。
他没由来地一阵恐慌,看着眼前被像是被时光磨掉了一层色彩的妹妹,看她苍白的脸和凹陷的双颊在脑海中逐渐和黎葭的脸融合到了一起,不安一点点在他心底渗透开,直到郁香兰收好烟斗,抬头看了他一眼。
郁恩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以前,也没觉得青阳的冬天那么难熬过。”他听见郁香兰说。
“是啊,可能……今年比往年要冷吧。”他应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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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正午,大宅子里逐渐热闹起来,楚珞珈拖着尾巴叼着捡来的小崽子日常遛弯,没走几圈就被穿行不绝的人踩了尾巴和爪子。
他吭吭唧唧叫了几声,发现大家都在忙着准备年夜饭,他在人家脚下走来走去确实碍事,最后想了想,叼着崽子爬到门口石狮子的背上趴下。
结果崽子又爬到了他身上,这一大一小两只狐狸就摞在小石狮子背上,引得路过的人总是停下来看他俩一眼,不着急的还会蹲下来给他挠挠下巴颏。
楚珞珈见到郁香兰的时候,她的脸上已经再看不出半点疲倦与苍白,妆容似乎比平时浓艳了一些,不笑的时候看上去有点凶。
她在楚珞珈面前蹲下来,和郁枭如出一辙的眉眼笑得弯弯的,他也情不自禁的咧开嘴,吐出半截小舌头来跟着她笑,随即就看见她从口袋里拿出来两个小玩意,朝他和小崽子的脖子系了上去。
是个小铃铛。
他甩了甩脑袋,小铃铛就发出清清脆脆的声响,惹得郁香兰笑得咳嗽起来。
“过年好啊。”她轻轻地说。
轻轻地摸了摸狐狸脑袋。
北方的冬夜很长,不到五点,就已经黑透了。
宅院被一个个灯笼映得火红,像是被人从里面点燃了。
许是有了铃铛发出的声响,楚珞珈和小崽子在宅院里穿行倒是不再挨踩了,还时不时有人蹲下来逗逗他脖子上的铃铛。
郁家如今辈分最高的,就数三姨娘叶氏,她是老三的生母,但大夫人走得早,二夫人又在老爷死后没多久就跟一个搞茶叶的大老板跑了,这三个小的都是经她手带大的。
叶氏年纪大了,从前家里冷清,都寻不来个陪她说话的人,如今倒是人多,她也算找到机会唠叨几句。
“你说说你们几个,一个个也老大不小了!怎么就那么没正事?”
“不和远的比,就说说那成天跟我搓麻将的陈家夫人,人家孙子手拉手都能围成圈了!我这还一个没抱过呢!”
“人家俩儿子最后能搞出来五个大胖孙子,咱家五个儿子一个孙子都没有?怎么着,你们老郁家香火不要了呗!就我一个老太太给你们操心?!”
老太太身子有些佝偻,拍着桌板却依然能拍出拿拖鞋底子抽人的架势。
见五个大小伙子没一个敢吭声的,她就先拿郁恩下了手。
“老大!”
郁恩仿佛被她拍桌子的那一下吓到了,一下睁圆了眼睛准备挨说。
“先说说你,你个当大哥的总得起个好头,媳妇生病了常年卧床,搁我看你们小两口那感情也不怎么样,现在你媳妇没了,咱再娶一个是不是也行?还有你老二,我都听巷子头那家的李寡妇说了,外面是不是有女人?听说还是个洋人?三娘没那么封建,你要真想和人家好,就给人娶回来!”
“其实吧……”
郁恩挨说的时候不敢吭声,郁老二却偷偷一笑,随即吱唔起来。
“人家不嫁,我们这叫自由恋爱……”他说得很慢,也很大声,为了照顾叶三娘的耳背,“但是。”
说完他又是自顾自地笑起来,并不是那种发自内心的笑,反而倒像是在掩饰什么尴尬的事儿。
他起身给叶三娘杯里倒了些温热的清酒,怕她等会儿一口气喘不上来似的。
“其实我一直没敢告诉过你们……”他笑容收敛起来,战战兢兢地瞄了一眼郁恩和郁香兰,“我在外面真有个儿子,比老五小不了几岁……”
他的坦白没换来任何从宽,反而激起了各方严刑盘问的架势,叶三娘一时间都忘了数落自己儿子一门心思工作,不见小姑娘的事儿了。
救了他的是姗姗来迟的原野,他一进门就看见了一大一小两只狐狸,觉着新奇就蹲下来,摸了摸大狐狸的大尾巴和小崽子的细尾巴,可能是觉得大毛尾巴手感更好,就抓着楚珞珈多搓了一会儿。
楚珞珈不乐意被摸尾巴,喉咙里咕噜了几声威胁他,原野倒也不执着于他的大尾巴,见他头伸过来,就用三个手指挠了挠他没长全毛的脑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