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斐四肢虽然酸痛,但心里倒是甜得不行,美得咕咕冒泡,“只是一点助眠的东西,我想你睡得好一点。”
“如果你真的为我着想,那请把我放在床上,让我睡觉。”肖里叹了口气,忍着想要用精神触手攻击尤斐的冲动,起身进浴室里刷牙,“昨晚有什么情况吗?”
“暂时没有。”尤斐说,“一切都很正常……至少昨晚,在我们这里,还是正常的。”
肖里含着牙刷,满嘴泡沫,含糊不清地“唔”了一声。尤斐在他身边,一边挤牙膏,一边盯着镜子里认真刷牙的肖里傻笑。
“笑什么?”
“我们就像恋人一样!”尤斐骄傲地说,花豹从精神图景中跃出,精神抖擞,甩了甩一身光滑地皮毛后,开始绕着肖里的腿肚子撒娇,发出“咪呜”、“咪呜”地可耻叫声。
一双豹眼还特意戴上了超级美瞳,宛如十五的月亮,又圆又亮。
肖里朝着镜子里的尤斐,大翻了一个白眼,“我还没有答应和你在一起。况且,现在也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他没有明确的拒绝(即使是明确的拒绝,尤斐也会当没听见,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而这“暧昧”的态度,则成功将尤斐的信心再度提高一个点,他甚至开始幻想,自己和肖里在“末日”结束后,应该在哪个教堂结婚。如果到时,能请来一位受人尊重爱戴的向导或哨兵作为牧师为他们主持婚礼的话会更好。
肖里洗漱完毕,被脚边的花豹磨得不行,只好投降似的,将熟睡中得弹鼠从精神图景中提出,放在花豹的脑袋上。
他嘀咕道:“真不知道为什么你们感情这么好。”
明明自己与尤斐间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情感和关系。
花豹顶着弹鼠跑开了,达乌里寒鸦“嘎嘎”怪叫着从客房里钻出,锲而不舍地想要和它们打成一片。
每到这个时候,肖里便会非常羡慕量子兽。羡慕它们的无忧无虑,心性单纯,每天都可以开开心心的。不用担心工资、学习成绩、石油上涨、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之类的事情。
甚至不用担心也许哪天会被人当作“女巫”或“恶魔的奴仆”给拖走进行非人的“审判”。
“我想去警告别人。”肖里忽然说道,“我不确定昨晚有多少人看了那场直播,也许我们应该告诉老大听,让他集中脆莓市里幸存的哨兵向导们……”
他不想引起“内部斗争”。也不想引起哨兵向导或普通人的死亡。但现在,正是脆莓市最危难的时刻,最需要团结的时候,他必须要站出来,总得有人站出来。
“那个神父……卢克神父,他的演讲给人感觉很奇怪。”肖里一边回忆,一边说道,卢克神父很不对劲,明明他的演讲毫无技巧可言,造词用句也不精妙。但从嘴里出来后,却能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可靠感。
这使得他人能在短时间内,毫无压力且飞快地接受他的言论和思想。
之前肖里和神父没有过任何交集,连一句话都没能搭上过,他完全没有发现卢克神父身上的不对劲儿。
但通过昨天发生的一系列事情……
尤斐赞同道:“他给我感觉很邪恶,很狡诈。他昨晚在电视台内的发言,带着一种蛊惑感,可以引起我们内心被压抑已久的负面情绪。”
的确是这样的没错。现在他们尚不知道的是,那些最信赖、崇拜卢克神父的人,恰恰是平日生活里,性格和人生经历最普通不过的普通人们。
在“末日”降临前,他们遵纪守法,勤勤恳恳,在文明社会里扮演“好丈夫”、“好妻子”或“好父母”、“好员工”之类的角色。他们曾经受太多的标签和文明社会里的规则所限制。
但忽然间,这些限制都消失了……
于是,他们开始迷惘,恐慌,不知所措,就好像马戏团里从小被铁链栓到大的大象,无法挣脱铁链的念头根深蒂固,牢牢扎在脑海里。直到有一天,马戏团里发生了火灾,大象们不知所措,呆在原地,等待着火舌吞噬。
紧接着,卢克神父出现了,告诉他们“铁链”已被摧毁,他们可以随心所欲地去做自己想做却不敢做的事情,或是听令于自己。
“对安全感的需求是人类行为有力的决定因素。”(*3)
在环境的影响下,那些逃出来的“大象”们视卢克神父为救世主,为神祇。接着,他们开始发动力量,帮助卢克神父,煽动更多的“大象”加入他们。
“比起《魔戒》中神秘金色指环的诱惑,渴望被社会群体接受的诱惑力更为强大。这股渴望被接受的力量会让一些人几乎愿意做任何事。只求被接纳,而为了避免被群体拒绝,甚至会做楚更极端的行为。”(*4)
“我们必须要告诉其他人听。”肖里万分严肃地对尤斐说:“我们曾经无动于衷的看着一位陌生的女士在楼下被人枪杀,看着丽丝被他们虐待致死……如果我们从一开始听见呼救,第一反应是去帮助他们,而不是无动于衷。也许现在或未来间,不好事情的发生将会极大的降低。”
邪恶最具关键性、同时也最不为人知的促成因素并不是明目张胆鼓吹暴力伤害的人,而是他们背后沉默的大多数,目睹一切发生却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人。(*5)
“宝贝,你是个聪明人,但有的时候你又给我感觉笨得可爱。”尤斐耸了耸肩膀,“一般在这种情况下,保护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事情,而其他人……”他后半截话还没说完,便被肖里冷漠且带着怒火的视线给打断了,尤斐讪讪地闭上嘴,与肖里对视了好一会,在对方黑亮的眼睛里看到了坚定后,只好叹息着妥协道:“我从来不是一个‘多管闲事’的人,但你说的对,宝贝……好吧。”
他拉着肖里的胳膊,想要将人拽进怀里,想要亲一亲,但又听见肖里说:“……我决定还是要回首都。”
“什……不!这个问题我们不是已经说好了吗?”
肖里摇了摇头,说道:“不,可在我地印象中,我从未正面回答过‘这个’问题。”
尤斐闻言,差点从原地跳起,他瞪大了眼睛,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忽然一阵头晕目眩袭击了他,肖里的黑色眼瞳里亮起银河般绚烂的光芒,接着,星光被揉碎,分散,旋转。
“‘evolution计划’进化了我们。”肖里伸手抚摸上尤斐的面孔,将他的脑袋固定,并直视着他进行催眠,“即使注射进了我们体内,我也不能做到隐瞒它。”
“这是个非常伟大的发明,尤斐……身为一个科学家,我做不到将这项发明埋上尘土……”
“不!”尤斐一边竖起精神壁垒防御肖里的催眠,一边抓紧了那人的腰肢,往自己怀里带:“不!你不能,我们可以商量……”
肖里咬紧牙关,他微微摇了摇头,黑色的瞳孔扩散出银白色的光芒与细线,催眠暗示加深,“这没得商量,因为你只会把我关起来。”
“肖里!”尤斐要气死了,浅灰色的眼睛蕴育了一场特大风暴!正在他眼中闪电雷鸣,即将喷涌而出,“听话!”
尤斐想要继续加固精神壁垒的同时,肖里却忽然抬头吻住了他,两片嘴唇贴合在一块,向导硬着头皮使出自己勉强马虎的吻技,诱使与自己高匹配契合度的哨兵松懈。
唔!
肖里成功了。尤斐的一丝松懈,直接导致脑内忽然一痛,一条又长又细,由肖里的精神触手化形的银针凭空出现,扎进了他的脑海里。他的脑海内登时一片空白。
他们唇齿相依了好一会,分开时,俩人气息皆是不稳。
“对不起。”肖里从尤斐面前退开。用精神触手攻击尤斐比他想象中还要困难,吃力得多。成功后,他面色惨白如纸,额头渗出津津冷汗,看上去并不比尤斐状态好,“我必须要这么做。”
尤斐张开嘴,什么话也说不出。他腿部一软,跌在肖里的身上,眼皮控制不住地打架,脑内疼得突突直跳。
就在刚才,肖里在他们进行中级精神链接的过程中,趁机用精神触手袭击了他。
“不……”尤斐灰眼睛里的暴怒霎时被莹莹如月光般的泪花和哀求所遮盖了,“求你……不要……我们可以一起去做……去做你想做的事,别……”
肖里吃力地将人架回主卧大床上放着,接着说道:“我觉得,小简是个好姑娘,比我更合适你。”
尤斐徒劳地抓着他的衬衫,虚软无力的手指一寸寸下滑。
“再见了,尤斐·诺尔斯。”
肖里打了一声清脆的响指,就好像电灯开关,清清脆脆地一声“啪嗒”,灯灭了。尤斐的眼皮落下,困倦和倦意如一只只黑色的枯手,扯着他,不断下沉。
肖里推门走出主卧,量子兽弹鼠立马如小炮弹般冲到他的身旁,肖里敲响一旁的客卧,“小简,替我照顾好他们。”
客厅里,尤斐设下的最后一道防线量子兽花豹再也撑不住了,主人的精神图景受到攻击,影响已波及到了它的身上,花豹不敢不愿地从喉咙间发出一声咆哮,紧接着,四肢抽搐,瘫软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