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送什么啊?”
独眼李深知自己是个游手好闲的懒汉,终日靠自己劳作也只能勉强度日,甚至有时要靠邻里接济,更遑论留有余粮。
送什么?
崔咏之打量了一番不知如何是好的独眼李,一副惶惶的模样。
“我替你送。”
“你替我送?”
独眼李还没来得及从崔咏之突如其来的善意缓过神来,就听见崔咏之紧接着道。
“想什么呢你?是你把东西给我,我替你送去。”
独眼李讷讷的啊了一声。
崔咏之嫌弃道:“就你这幅呆板迟钝不善言语的模样,吴知肯收就怪了。”
独眼李被说是呆板迟钝却也不生气,“那...那”
崔咏之眉头一皱,“那什么那,你不送还有别人上赶着送呢。”
“别别别,我送,我送。”
独眼李挠了挠头,仅剩的一只眼耷拉下来,为了给闺女求药,倾家荡产也是值得的。
崔咏之想到自己之前那几只天天能下蛋的母鸡被送出去还怪心疼的,不如趁机敲独眼李几只,谅他这幅模样也不敢去找吴知,“你家那几只鸡,还有那头牛,都牵过来吧。”
独眼李啊了一声,“我这家里都指望着这头牛耕地了。”
“怎么?不情不愿啊”,崔咏之嗤了一声,“还没嫌弃你那牛年岁大肉又老呢。”
独眼李听闻急忙道:“我牵,我牵。”
如此一来,还有几户依然没从尸鬼变为活死人的人家皆纷纷来找崔咏之,让崔咏之帮帮忙。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只有贿赂吴知,吴知才会把真药给你这一说法渐渐在桃花源之间流传开来,人们皆心照不宣。
☆、后果
而崔咏之时常带着些鸡鸭鱼一类的上门,吴知也从开始象征性的几下推置,变得得步进步,渐渐,二人手中的粮食和作物变得越来越多,吴知也甚至开始挑选起来。
“我今天想吃鸡。”
崔咏之在心里暗暗翻着白眼,这吴知莫不是鸡精转世,这么爱吃鸡肉,全桃花源的鸡都被吃的差不多了,他上哪去找鸡去,不过他也是心中这么想想,嘴上可不敢这么说,“老弟你等等,我去问问。”
独眼李等在崔咏之家门口,眨着一只独眼等他,见崔咏之走来连忙迎上前去。
“吴知怎么说的?”
崔咏之将手里的两只肥兔子随手撂给独眼李,“人家今天想吃鸡。”
独眼李诚惶诚恐的啊了一声,“那怎么办,我家里已经没有鸡了,这兔子还是我今天去山上新捕的...为了这两只兔子,我还摔了一跤...”
崔咏之不耐烦的打断独眼李,“你摔不摔跤不重要,重要的是吴知今日想吃鸡。”
独眼李小声嘟囔,“都送了这么多天了,我闺女吃了这么多天的药也不见好...”
崔咏之漫不经心道:“不同人药效作用时间的长短都也是不一样的。”
又是这同一套的陈词滥调,不过独眼李没有说出声来。
崔咏之不耐的挥了挥手,“你回去想想去谁家换吧。”
独眼李拎着兔子愁眉苦脸的出了门。
桃花源里没有货币流通,只有以物易物这么一说,可这是建立在交换物都是双方所想要的基础上,并不能保证每次都能换到所需要的物品。
崔咏之想了下,不如找一个大家日常生活中都必需的物品作为中间物来交换。
什么是大家生活中都必需的物品。
崔咏之出了门绕在桃花源里走了半圈,看见垄上的麦穗。
在桃花源,家家户户都是种麦子的。
对!用稻麦作为交换的中间物。
一斗可换一兜子苹果,一石可换一只羊,三石可换一头牛,如此类推,人人都能换到想换的物品。
崔咏之将这想法与周围几人一说,皆连声称赞,立刻实行了起来。
这方法虽好,但没多久便遇上了阻拦。
接二连三的有人向崔咏之诉说自己换到了发了霉的陈麦,崔咏之皆糊弄了过去,心想反正自己是没有换到过发霉的陈麦,与自己又有何干系?
直到一次他自己在换物时没注意,拿回家才发现袋底下的麦子有些发了霉。
崔咏之摸着这发了霉的麦子心想真是晦气,白瞎他一头牛了。
崔咏之本就不是能吃闷亏的人,当即拿着麦子去找上家。
上家一看这发霉的麦子,道:“不好意思,我是真不知道,可能是放久了,所以就发霉了。”
崔咏之心道你也知道是放久了发霉了?既然知道还拿发霉的麦子跟我换?
“既然如此,那就把我的牛还回来,我不要你的麦子了。”
上家推脱道:“这换出去的东西就像泼出去的水,岂有再换回来之理?用麦子以物换物当初可是你想到的,如今你又要反悔,没这道理。”
崔咏之被这么赌了一遭心里十分愤懑,真是平白贱卖了家里那头小牛犊。
这麦子放久了易发霉,不易储存,应当再寻个别的中间物来交换。
要易储存的,还不会发霉的东西来做中间交换物。
崔咏之思量了一阵,也只有活物来做中间物了。
既然如此,那不如用家养的牛羊来做中间物,他将新的规则一说,周围人都觉得这个中间物比那麦子要高明上许多。
崔咏之换了几次后发现这牛羊也有壮瘦膘肥之分,要是用肥牛换瘦牛,用壮牛换老牛,岂不亏的很。
用粮食做中间物容易发霉,用牲口做中间物容易被骗。
崔咏之思索起来,最好找一个方便携带的,不会发霉的,又不会被坑骗的东西来做中间物。
后院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崔咏之一阵头疼,果不其然,又是自家那窝囊儿子闯了祸。
“废物”,崔咏之一脚把自家儿子踹翻在地,“天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早知道还不如让你当个尸鬼,拴起来就不会惹出事端了。”
青年人虽已恢复了神智,但神识仍如幼儿一般,且因为长时间被限制行动,骨瘦如柴,被崔咏之踹的毫无招架之力。
青年人缩卷在一旁的角落里,默默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崔咏之一看那双蓝眼心里就慎的慌,“看什么看?!”
他找出以前的铁链来,将自己的儿子如牲口一般拴了起来,“好好呆着吧你。”
崔咏之走回屋内,看着户枢处的石头,这小石块倒是便携的很,只是这石块儿遍地都有,却如何才能证明这是用来交换的中间物。
他又眉头紧锁的想了一阵儿,若是能在这石头上做上记号就好了,但石头如此坚硬...
崔咏之辗转反侧的想了一晚上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直到第二天去河边,看见暗滩上的贝类他才恍然想起,为何不用这贝壳来作为中间物,全村只有自己一个人是铁匠,将贝壳打孔,只有有孔的贝壳才能作为中间物,且这打了孔的贝类拿绳一串便可系在身上,方便随身携带。
他捡了几个贝壳回家,回家试了下,虽然有几个凿碎了,但小心控制手劲还是可以钻出孔的。
崔咏之将这方法与旁人一说,周围人皆存疑。
“这方法行吗?这破贝壳河岸上到处都有。”
崔咏之晃了晃手中的贝壳,“钻了孔的才行,不是随便捡来的都可以。”
“前几个法子都失败了,这个行吗?”
“你想想,若是这个法子成了,拿着贝壳就可交换,不会换到发霉的麦子也不会换到缺斤少两的牛羊。”
几个人将信将疑的试了试这个办法,果然比以前方便上许多。
于是将贝壳作为中间物来交换的人越来越多,桃花源里的人都管这打了孔的贝壳叫做贝币。
贝币从原来只在几个人之间流通,到整个桃花源都开始使用这贝币。
“沐大夫,沐大夫!快来看看吧。”
几人在外面大声呼喊。
沐决明随着沐棠出去,推开人群才发现最中间躺了一个满脸是血的男人。
沐决明要弯下腰去查看,沐棠拦了一下,“别看”,随后自己蹲了下去,“怎么弄的?”
“独眼李眼被人戳瞎了。”
沐棠唔了一声,拿开独眼李捂着左眼的手,柔顿的铜刀穿透了他仅剩下的左眼,鲜血混着房水流了一脸。
“大夫……”
独眼李紧紧的拉着沐棠,“大夫,救救我,我不能瞎,我家里还有个闺女,不能没人照顾啊……”
这不瞎是不可能的了,但沐棠柔声安慰,趁他失神片刻,将钝器拔出而眼瞳随出,周围有几人看这红红白白的一片忍不住作呕。
将独眼李安置好后,沐棠才问向周遭那些聚集之人。
“他眼睛怎么弄的?”
“赌输了,恼羞成怒,不愿赌服输反而去抢别人的贝币,那人吓了一跳,将手中的铜刀掷了出去,便伤了独眼李的眼……”
“赌博?贝币?”
沐棠他们一行人只是为了采雪莲花而短居桃花源,所以不问世事,并不知道这短短的不到一个月以来发生了这么多事,但即便如此,他也是知道当初他们来桃花源时,是没有货币这一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