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落心满意足的逗了一阵儿才起身,“走吧,去玩吧。”
“不丢我话本了?”
祝落嗯了一声。
池雨知道祝落是不会丢自己话本了,这才放下心来。
祝落嘴上是这么说着,但手上仍是不依不饶的捏了一阵儿,直到快把池雨捏哭了才把人给放走。
哄完池雨,祝落又差人把沐棠等几人叫来。
“我想建立慈幼庄。”
祝落把自己刚刚写好的宣纸平摊在桌上,“为弃子者设,书于籍,使乳母乳之,有疾病者,医一人谨视。”
沐棠细细的看着这图纸,“出发是好的,但这慈幼庄未免开销过大,如何维持还是个问题,再者这慈幼庄也不能养他们一辈子。”
祝落听闻点了点头,“开销问题暂且可以不用担心,这些钱朝天阙还是有的,关于赡养问题,可以允许一些无儿无女的家庭来慈幼庄□□,而那些过了适龄还未被收养的,可以让他们进学堂上学,等到弱冠之年,分发适当的抚恤金,帮助他们融入社会。”
钟镜和坐在一旁道:“这收养也是个问题,即便是自己亲生的孩子,有些父母也是打骂兼之,无法尽到做父母的责任,这慈幼庄里收养来的更不是自己的孩子,无法视若己出,若是那收养父母都人面兽心,似这赵衡一般....”
“在收养之前,收养人必须与相关地方签订收养协议,并且每隔一段时间有专人查访,若是收养父母居心叵测,那就收回他们的收养权利,再将孩子领回慈幼庄,如若那些真心想要收养的夫妻膝下无子又生活贫苦困难,我们可以给予适当的补贴。”
沐决明转了转手中的茶杯,“想法是好的,但是倘若这些孩子们身体正常还好,倒是那些身有残疾的....如有疯癫痼疾的,或五官不具不能就学者,免其就学,这条规定虽不是白纸黑纸,但是人皆心照不宣,那这些身患恶病或是身有残疾的孩子们又有何去处?”
“可以单独为他们设立一所学堂,专教这些有疯癫痼疾的,或五官不具不能就学的孩子们”,祝落食指在桌上扣了扣,他看了看趴在一旁看话本看的入迷的池雨,又道:“如果他们真是因为身体上或其他原因无法读书也罢,可以领教他们谋生的活计或者手艺,以后也不至于饿死街头,等到他们弱冠或及笄,如果愿意留在慈幼庄当夫子教书育人那便继续留在这里,如果不愿,那便随他们去。”
“对了,沐棠刚刚说的开销,朝天阙虽不差这些银两,但是万一有人从中弄虚作假,以权谋私这也是个问题,除此之外,还应当设立专门的监管者,以防贪污。”
沐棠听完祝落所言,“你这想法是好的,就是不知道何时才能真正的贯彻落实下去。”
祝落把手中的图纸卷好交给一旁的禁火卫,“万事开头难,但总比袖手旁观什么都不做好吧。”
沐棠注意到池雨换了身炎色的新衣,他看向祝落,“你找人定的?”
祝落点了点头。
“好看是好看,但待人鬼斗之后,他就要跟我们回春风里了,到时候就要跟我们穿一样的墨绿色的袍服了。”
池雨看话本看的入迷,根本不知自己之后会离开朝天阙,祝落看池雨这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在心中微微叹了口气。
“对了”,沐棠又恍然想到今日池雨那惊为天人的一剑,略带试探的道:“池雨那剑....”
“其实之前在尸地,杀死九婴的人是他。”
池雨正在一旁悄悄摸摸的往嘴里塞话梅糖,祝落此话一出,其他人果真全都侧目而视在一旁软垫上的趴着看话本的池雨,池雨还以为自己被发现了,一着急果核儿正好卡在嗓子眼了,咳的那叫一个惊天动地。
“虽然他的玄脉全是筛孔,但似乎比常人更能运用自如的使用灵力”,祝落不动声色的拍了一下池雨的后背,池雨跟小松鼠吐壳一样吐出了几颗果壳儿,池雨害怕祝落训导自己,连忙夹起自己的话本挪到了离祝落最远的软垫上。
“等他跟着你们回春风里的时候你们要对他多加看管,小心不要被别人当成刀使。”
“你要去哪?”
池雨一双眼跟粘在话本上了一样,头部抬眼不睁的问向祝落。
“去提审赵衡。”
末了,祝落等了半响没等到回答,“你要去吗?”
“我不去。”
好吧,不去也是应该的,但祝落有点想念池雨当作是小尾巴跟在自己身后的时候了,“记得早点睡觉,不要熬夜看话本,眼睛会看坏的。”
池雨对祝落这番唠叨颇有些不耐,“知道啦知道啦,唠唠叨叨,真是老妈子。”
祝落心中颓然,一时之间,自己由娘子变成了姘头又变成了相公结果最后却成了唠唠叨叨的老妈子。
池雨听祝落好长时间都不说话,终于舍得百忙之中从话本中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怎么啦?不舍得?没办法”,池雨双手撑着脸颊,在灯光下显得像个少不更事的凡间仙子,可谁知这仙子紧接着就吐出一句,“没办法啦,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相公我也不能总是跟着娘子你。”
祝落几欲吐血,连忙出门,即便这样还不忘再啰嗦一句,“一定不要看的太晚。”
池雨连回应都懒得回应,直接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祝落阖了门,池雨等了一会儿,轻声慢步跟猫儿似的下了榻,听了一会儿才打开门来,门外一片空荡。
池雨小声嘟囔道:“真的走了啊....”
还以为是如同上次一样,祝落就站在门后吓唬自己,然后再带自己一齐出去。
池雨在门口愣了一会儿,直到沐棠在他面前挥了挥手。
“怎么了这是?魂儿被谁给勾走了?”
池雨这才幡然醒来,“啊,不是,没有,什么?”
“那怎么在这儿傻站着?”
池雨注意到沐棠脸色有些过于苍白,比那宣纸还要白上几分,额间都是冷汗,“你.....”
“你流血了!”
鲜血顺着沐棠脖颈处蜿蜒而下,墨绿色的衣服被浸染的更深。
“这....这这怎么弄的?”
“无碍,被狗咬的。”
沐棠嘴上说着无碍,但却言语间都带着虚弱的气音。
这得伤的有多重啊,池雨慌慌张张的想要摸向沐棠脖颈,却被一只凭空出现的手挡住。
是沐决明。
“我带他去包扎就好。”
沐棠推了沐决明一下,自己却先趔趄了一下,沐决明不由分说的先替池雨关了门,随后强硬的半搂半要挟的扶着沐棠回屋。
池雨心有余悸的想到,这伤口这么深,这狗得有多凶啊。
祝落不在,池雨慌乱的翻上了榻,用锦被把自己裹成粽子,窝在榻上连忙又翻出了几本自己私藏的话本压压惊。
因为要核对赋税,朝天阙之内,每家每户都有严格的户籍管理制度,且因为这赵衡是这人鬼斗以来唯一一位获胜,成功从下阙进入中阙的下阙人,所以户籍管理者对赵衡这人记得格外清楚,经过一番核查之后,这人果真就是赵衡。
“赵衡,你可知罪?”
赵衡朝祝落方向唾了一口,“世道如此!”
“世道如此?你作为建城以来唯一一位从下阙迁入中阙的人....”
“还不知足?”
赵衡仰头大笑,“我为什么要知足?”
“我凭什么要知足?!我是从下阙迁入了中阙不错,但是你们这些中阙、上阙的又何曾把我当人来看过?!”
赵衡掩面而泣,“他们毁了我的家庭我的孩子我的一切!我宁愿我从来没有胜出,也从来没有来到上阙过!”
祝落厉声道:“即便如此,那这也不是你去拐卖幼童,毁掉一个又一个家庭的原因。”
赵衡听到这里,面上露出扭曲的笑来,“你以为是我愿意去拐卖他们,承才、承美要不是因为天生就是死脉被家里人抛弃流落街头,又怎会被我捡到?这些父母,连自己亲生的孩子都不珍惜,难道还期望别人来珍惜他们的孩子?”
“即便如此,那屠苏的女儿屠妍又是怎么回事?”
“屠妍”,赵衡冷哼了一声,“那是她亲生母亲,屠苏的婆娘亲自卖给我的!”
因为这屠妍身上的疑点实在太多,祝落并不作回答。
赵衡看向祝落,“怎么样,不相信吧,你们这些中阙、上阙的人整天酒池肉林吃喝享乐,又怎会知下阙的人间疾苦。”
“这也只是你一家之言,你又有何依据说是屠妍的亲生母亲卖了她女儿?”
“在我屋东面左数第二排的那块砖里,有她娘给她写的书信,你若不信可以亲自去下阙找她当面对质。”
祝落挥了挥手,让人把赵衡压了下去,亲自带人去赵衡住处。
在前去赵衡住处的路上,祝落问向身边的禁火卫,“这赵衡膝下可有子嗣?”
“有的,只是....”
祝落侧头看向他,“只是什么?”
“只是死了很久了。”
☆、春潮
“死了?怎么死的。”
跟在祝落身边的这位禁火卫显然比他同伴更有些怜悯心,他不自知的叹了口气,“这件事说来话长,但在我们禁火卫之间却是人尽皆知,说来可笑又有些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