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大殿中,朝臣早已等候着,舒曲离听着众人的汇报,间或说几句话。见朝臣事情已差不多汇报完毕,舒曲离正欲退朝,有一朝臣忽然站出来。
舒曲离眸子半眯:“李爱卿有何事禀告呢?”
舒曲离的视线极具穿透力,被舒曲离这么一扫,李典栋登时后背冷汗就下来了,但是想到此次自己担负的重任,李典栋硬着头皮道:“陛下,臣有一事启奏。”
舒曲离眸子冷光泄出:“哦,何事啊?”
李典栋上前:“陛下,国无储君,一日不宁。陛下年逾二十五,正值壮年,后宫却无一人,亦无子嗣。还请陛下为了国家社稷,纳妃诞下子嗣啊,陛下!”
舒曲离霎时间脸色沉下来,早时颇佳的心情一扫而空,他声音陡然冷淡:“此事寡人已知,自会考虑,众爱卿若无其他事启奏,那就退朝罢。”
因为子嗣和后妃的问题,这些大臣曾不止一次谏言过,都被舒曲离用手段压下来。但舒曲离已经年逾二十五,至今还无后妃子嗣,这问题也就显得愈发急迫起来,再次被摆到了桌面上。
舒曲离这样说之后,李典栋并没有退下,反而直接在大殿中跪下:“恳请陛下纳妃,早日诞下子嗣!”
在李典栋跪下之后,御史大夫也走出来,跪在大殿中:“李大人所言臣赞同!陛下,国无储君,一日不宁,此事已经不可再拖了!”
在御史大夫跪下之后,朝臣一齐跪下一大片,一同叩首,恳请舒曲离纳妃。大殿中,只剩下丞相林砚以及寥寥几人没有跪下。
林砚站在朝臣中,身形颀长如一棵苍翠的青松,身上自有贵气,他面容沉静,眸光却带着思索之色。
舒曲离抿唇没有言语,眉眼带着冷意,就这么冷眼看着跪下的朝臣,片刻后嘴唇一点点勾起:“你们什么时候把寡人当成可以随意胁迫的人了?”
他一拂袖,宽大深红的袖口在空中划过利落的弧度,只留给众人一个背影,和冷到极点的声音。
“此事不必再议,寡人自有决断,退朝!”
“这……”大臣们面面相觑,最后把视线集中在御史大夫和其他几位位置最高的大臣身上。御史大夫沉吟片刻:“此事或许只能找到太后帮忙了。”
御史大夫陈广阁临走时与林砚眸光相对,陈广阁嘴唇嗫嚅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转身走掉。
林砚颔首,对着陈广阁微微一笑,儒雅风流。
……
第14章
陈广阁一行人在女官的带领下,来到太后所在的干清殿。
萧舒颜坐在塌上,早已等候着。见到一群官员之后,萧舒颜凤眸精光一闪,抿唇笑道:“诸位大人来我这里有什么事么?”
为首的是御史大夫陈广阁,他对萧舒颜拱手行礼后,眉目间流露出担忧的神色,叹口气道:“自然是为陛下纳妃一事。陛下年已二十五,却至今没有纳妃,更未能诞下子嗣。如此下去,只会惹得朝野动荡,民心不安啊!”
萧舒颜闻言一笑:“陛下早已不是昔年的陛下了,如今陛下的事,我又怎么管得呢?”
陈广阁道:“太后不必自谦。太后毕竟是陛下的生母,您说的话,陛下自然会考虑几分。况且陛下纳妃一事已经不能再拖延,我等也为陛下担忧。有太后你在后宫帮忙,我等在朝谏言,陛下或许会改变心意。”
萧舒颜没有立马回答,凤眸微敛,似在深思。半晌之后,萧舒颜微微一笑,心中已有主意:“我可以帮你们,只是你们得允我一个要求。”
陈广阁:“太后请讲。”
萧舒颜道:“我兄长有一小女。自兄长出事之后,我这侄女一直在外面过着苦日子。我这个做姑姑的不放心,非得把这小侄女放在身边,我才安心一点。”
陈广阁立刻心知肚明,萧舒颜这是想让她侄女进宫为妃。但只要萧舒颜答应帮忙,送她侄女入宫也不是什么为难的事情,因此陈广阁应允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太后。”
萧舒颜道:“自然。”
……
“陈广阁去找了太后?”
舒曲离正在天元殿与相国林砚议事,听人来禀告消息,也不避讳,让其当着相国林砚的面说了出来。
舒曲离勾起唇角:“相国如何看待此事?”
林砚低头思索片刻:“太后毕竟是太后,若以太后的身份向陛下施压,再由陈广阁等人在前朝轮番谏言,所形成的威势不可小觑,陛下到时候恐怕不得不同意此事。不过……”
林砚话语微顿,眼眸染上点点笑意:“臣本不该过问陛下的私事,但臣觉得,陈广阁大人他们的担忧也不无道理。”
舒曲离坐得累了,便斜躺在塌上,眼神一睨林砚:“既然不该过问,那就不要过问。寡人找你来,是商讨解决对策的。”
林砚正色:“解决对策以臣之见,陛下不如就纳两个合眼的妃子来堵悠悠众口。”
舒曲离眉目间闪过厌烦之色,微阖眼眸,似睡非睡,若有所思,片刻后喉中发出笑声:“罢了,由得他们去。这些人看似为寡人着想,其实心底里各有盘算,私底下联络太后,以为这样就能胁迫寡人。就让寡人看看,是哪些人跳得最高吧!”
见炎帝心中早有盘算,这场谈话结束,林砚拜别炎帝,退出了天元殿。
他从天元殿走出,穿过数道回廊,途径御花园的路上遇到了炎帝身边的男宠。
他微微一愣,视线在这位男宠身上停顿了一会儿,有些好奇这男宠有什么样的魅力,能让多年来坚持不纳妃的炎帝留他在身边。
已是深秋,渐入冬季。大多不耐寒的花草都凋敝了。御花园中唯有辛夷花和菊花盛放。
在花园池边的一角,一株红枫开得火红,红叶掉落满地,又有红叶在清冷的池子中漂浮。
狐星河就在这颗红枫树下,手里拿着一只鸡啃得正香。他的视线全落在手中的这只鸡上,周围一片凄清美丽的景象,都比不过他手中的那只肥鸡。
只见狐星河一口咬在肥鸡的鸡腿上,眼睛半眯,一副幸福的模样。
林砚嘴角微微一抽,只觉得这位狐公子行事实在不拘一格,随心随性。他本欲不打搅狐星河吃鸡的雅兴,悄然离开。但狐星河已抬头看到了他,这样直接走掉,反倒失礼了。
林砚于是对狐星河略一施礼道:“狐公子。”
他一顿,笑道:“狐公子真是好雅兴。”
狐星河一眼就认出林砚,他上次去炎帝的寝宫时,就见到过林砚,还记得炎帝唤他相国。狐星河扬手,对着林砚粲然一笑:“相国大人。”
犹豫了一下,狐星河看了看手中的烧鸡。与人交谈手中还拿着烧鸡,是无礼之举,但要狐星河这么扔掉烧鸡,他又万分不舍。
林砚似是看出他的为难,脸上的笑容多出几分真心,林砚拱手道:“狐大人,在下还有事要办,就不搅扰公子的雅兴了。”
林砚说完,迤迤然告退。
狐星河看着林砚的背影,偏了偏头,又继续啃着烧鸡。近些日子,狐星河在他的琉璃殿中实在呆得无聊,又不能随意出宫,他便瞄上了这御花园。进来几天时常在御花园中晃荡。
林砚是从炎帝寝宫方向出来的,也不知道在和炎帝商量什么要事。
狐星河吃完烧鸡,自顾自回了琉璃殿。两人的交谈倒是被一些御花园的宫人看着眼中。
到晚上,狐星河身边的宫人来到狐星河身边耳语。狐星河听完,眉头蹙起,露出思索的神色。
这个宫人正是之前太后安插在狐星河身边的暗探,被狐星河收服之后,反倒成为了狐星河的一个助力。
宫人邓清告诉狐星河一个消息,说是朝里有人谏言让炎帝纳妃,还有大臣私下拜访了太后,让太后帮忙。
邓清此时对狐星河倒是没有了二心。相处下来,邓清发现狐星河虽然平时不拘礼节,但却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主子,对待下人十分和善,即便得宠也没有摆出架子来折腾下面的人,因此邓清也起了追随之意。
他对狐星河说这些,是真心为狐星河打算,让狐星河早做好准备。
狐星河并没有十分担忧。
因为从炎帝的性子来看,绝非能受臣子胁迫的那种君王。炎帝若是轻易就受到胁迫,那早就在臣子的谏言下纳了一堆妃子了,而非现在这样二十五岁后宫依旧空空荡荡。
后面几日,狐星河听说炎帝处置了几个大臣,非但没有止住群臣的谏言,反而引起众怒。两方僵持数日,最终纳妃的事情还是不了了之。
但是太后却借着思念侄女的借口,把她表兄的女儿接入了后宫。
炎帝之前跟群臣闹得极为不快,在这件事情上,他确实没办法再反对。
事情已定,太后的侄女不日就要进宫。
狐星河正在沐浴,湿发披散在背后,睫毛上挂着水珠,趴在浴桶边上,听着邓清在他耳边念着。
见狐星河没有反应,邓清反倒隐忧起来:“大人一点也不着急么,谁都知道太后的侄女是奔着后妃之位来的。”
狐星河脑袋搁在手臂上,泡得昏昏欲睡:“急有什么用,我难道还能把她的腿儿打折,阻拦她进宫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