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同一条在岸上经过暴晒后,终于回到水中的鱼。舒曲离紧皱的眉头舒展,竟然舍不得离开狐星河冰冷的小手。
在狐星河要抽回手时,舒曲离抓着狐星河的手又贴回脑门上,声音有些沉:“再摸摸。”
狐星河看着一时间蜕化成儿童的炎帝,有些哭笑不得。他像哄小孩儿一样道:“好,再摸摸。”
舒曲离抱着狐星河。这一次,他的身体没有任何恶心刺激的反应,反而有种从未有过的充实感。
舒曲离眼眸半眯,心中忽而冒出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他放纵了自己这个念头,手指抓着狐星河的一缕微凉的黑发把玩着,装作平静道:“今晚你就留在寡人的寝宫。”
狐星河:“???”
舒曲离眸光微冷:“不愿意?”
狐星河忍辱负重含泪道:“阿狐是太激动了……”
想到第一次与人同寝,就连舒曲离的心都不免跳动得有些厉害。一些旖|旎的心思涌上心头,舒曲离喉结微动,似乎连接触到狐星河的肌肤都变得滚烫起来。
舒曲离别过头,放下狐星河,传来角落里的何双道:“带他去更衣沐浴,再带到……寡人的寝宫来。”
略微一顿,舒曲离说出这句话。
何双笑眯眯地眼眸里闪过微不可察的惊讶,他走到狐星河面前,恭敬道:“狐大人,请跟小的来。”
狐星河自知无法反抗,认命的跟着何双走了。何双把他带到清泉池,命人服侍狐星河,自己又忙着找人给狐星河送来衣物。
狐星河到底还是不好意思让这么多人伺候他沐浴。况且何双带他来的地方是一个大的温泉池子,他没有在这么多人面前脱光的癖好。
只留了一个宫人。狐星河褪去衣物,光着脚来池子边,没入温泉池。
在沐浴之后,宫人把衣物给狐星河穿上。
他看到何双送来的衣物,内里是纯白色的衣裳,外面是一件大红色的薄透纱衣。
大概是因为炎帝喜欢红色衣物,何双所以给狐星河带了这么一套衣裳来。
如此艳丽的颜色,衬托得狐星河清秀的小脸似乎也更加动人一点。
第13章
寝宫里,舒曲离侧躺在漆床上,如墨的长发海藻般披散在床,他单手支撑着下颌骨,眼眸微垂,眉目精致而凛冽。
忽而,舒曲离抬头向着一个方向看去。
狐星河缓步向着舒曲离走来,低垂着头颅,心脏在怦怦跳动,身子更是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他微抬眼睛,视线穿过重重纱帐,直直望到那道躺在漆床上的身影,恰好与炎帝的眸光对视。
炎帝的眸光带着有如实质般的穿透力,几乎要透过这层衣物看透他的皮和骨,把他整个人都看得分明。
狐星河忙移开视线,默默安抚着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吐出一口气。
他确实太紧张了,不该如此。
狐星河鼓起勇气,几下拨开纱帐来到炎帝面前。他瞪圆了眼睛与炎帝对视片刻,嗖地移开视线,脚一蹬把鞋子蹬掉,像只兔子样蹿进炎帝的被窝。
狐星河这样反倒把舒曲离吓了一跳。
舒曲离身子一僵,一时间没有动弹,等到身后人找好姿势安静下来后,舒曲离僵硬着身子,不知该怎么做。
他一时冲动让狐星河留在自己的寝宫,却没想到过接下来要怎么办?难道……
想到这儿,即便是舒曲离心脏也略微加快。他转过身,就看到狐星河瞪着一双比猫儿还要大还要亮的眼睛盯着他。
两人大眼瞪小眼片刻,舒曲离锋利精致的眉眼一阖:“睡吧。”
狐星河:“嗯。”
两人中间似有一条无形的线,将两人分隔在两边,没有一个人愿意越过这条线。
狐星河身子硬得跟一张木板,直挺挺倒在床上,被子搭在身上。他两眼儿望着床上面的纱幔,不敢动也睡不着。
舒曲离也是一样,阖了眼,耳朵不自觉地就在听狐星河的呼吸声,一听就听出来,狐星河也没睡着。
舒曲离道:“寡人头疼。”
狐星河支起脑袋:“陛下我去叫御医。”
舒曲离的声音有些低沉:“不必,你……你给寡人按按。”
狐星河:“……”
平时这个点早就睡着了,现在还得来遭罪。
狐星河满腹闹骚地坐起身子,伸出两支手准确无误放在舒曲离的脑袋两边。
舒曲离的眸光比夜色更幽暗,看着狐星河:“不必如此。”
狐星河没反应过来。
舒曲离直接伸出手,将狐星河整个人拉入怀中,舒曲离手揽在狐星河的腰上:“你睡着给寡人按按就行。”
狐星河的手不轻不重的按着,让舒曲离感到极为舒适,往常总能折磨他一整夜的头疼消失不见,他竟然在狐星河的按摩下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狐星河按着按着手累了,也不知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
萧舒颜悠然转醒。
她在侍女的服侍下净口洗脸更衣,端坐在一面铜镜面前,让侍女给自己梳理发髻。
这时萧舒颜身边的女官上前,在萧舒颜耳边轻语几句。萧舒颜眼眸一下子抬起,冷冽如刀的冷光泄出,颇有些惊讶道:“我儿竟然让那个男宠留宿宫中?”
没有一人比她更了解舒曲离的脾气,舒曲离心机深沉,性格阴晴不定,孤僻古怪,在感情方面更是挑剔。是以二十五年来独身一人,身为帝王从未有纳妃,更没有宠幸人之举。
舒曲离在感情一事上,容不下一点的瑕疵。
被她安排在舒曲离身边,陪伴照顾舒曲离长大的四个宫女,只因为服从她的命令侍奉舒曲离,被舒曲离视作背叛。舒曲离用极度残忍的方式惩治了那四个宫女,丝毫不念及十四年的情意。
岂止是宫女,舒曲离就连对她也残忍冷酷!自从六岁那年,她一念之差想要用莲子羹毒死这个害自己失宠的孩子,舒曲离对她就变了。
虽然还会恭敬的叫她母后,但在恭敬的背后却是疏远,她和舒曲离之间永远有了一条无法跨越的深深沟壑。
舒曲离永远不再当她是母亲,她也永远失去这唯一一个儿子。
而她这个儿子,真的是好出息!
如果可以回到才生下舒曲离的时候,萧舒颜一定会选择用各种方法杀死这个孩子。她宁愿一生无子嗣,也不想要生下舒曲离这个孩子。
正是这个心思深沉的孩子,害得她失去先王宠爱,大好的年龄独坐深宫,日日寂寞。每日数着庭院掉落的黄叶,凋敝的残花。今儿掉了几片叶子,谢了几朵花,明儿又掉了几片叶……
当她成为太后的时候,她终于感觉自己活过来了,手握权利,风光无限。她得到家族的重视,所有家族的人都巴结她讨好她。她将那些对她好的族人提拔上来,替她分忧。
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直到那一年,舒曲离十六岁。
她的左膀右臂在一夕之间被舒曲离斩断,她的父兄子侄,叔公大伯,百位族人!百位族人啊!被舒曲离尽皆杀害!
那一日她宫殿中听闻这个消息,当场晕了过去,足足大病一月。每夜一阖眼,族人的面容便出现在她脑海。
她的人生两次因为舒曲离而毁灭,正是她的亲生儿子一次次将她拖入无间地狱。自此仇恨深埋,她活下去的唯一动力,就是想看到舒曲离何时遭到报应!
“太后,太后?”
侍女的声音唤醒萧舒颜,让萧舒颜从回忆中清醒过来。萧舒颜脸色苍白,隐藏起凤眸中浓烈的怨毒,看到了铜镜中的自己。
眉心印着花钿,眉如远山含黛,嘴唇红艳饱满。她微微一笑,却瞥见自己的鬓发中多出几许白丝。再一看,连眼角也有了细纹。
恍惚中似听到先帝曾对她说过的话语。
“斯人美如玉,风情不自知,天底下还有哪个女子比颜儿更美,更得朕心意呢……”
幽居深宫二十八年,她终是老了!
“滚开!”
萧舒颜推翻铜镜,砸碎妆奁,一行泪不知不觉流过脸颊。
……
舒曲离醒来时,眉头一皱,察觉到身边有人,立时眸光凌厉,杀气流露。
但随即反应过来,他昨夜是唤了狐星河侍寝的。清醒过来的舒曲离才感应到身上的重量,狭长的眼半眯,往下看去。
狐星河睡得四仰八叉,毫无睡相可言,肚皮朝天,一只胳膊搭在他的胸口,一条腿压在他的两条腿上。
舒曲离眉头一压,眉目刹时多出凛冽的寒气,他把狐星河的腿踢回去,呵斥道:“起来。”
狐星河收回腿,翻了个身,屁股对着舒曲离。
舒曲离锋利的眉微抬,觉得这睡着的狐星河有点意思,十分嚣张,一点也没有平时低眉顺眼的模样。
眼下上朝的时间快到了,舒曲离更换朝服,临走时朝着床的位置睨了眼,吩咐何双道:“把他叫起来,寡人起来了,他也不能睡。要是敢不起来,就让他抄书,多睡几个时辰,就抄足几个时辰!”
舒曲离吩咐完便上朝去了。
昨夜他睡得舒适,起来时神清气爽,连带着心情也颇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