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夫人,秦家的小公子发了急症,秦小姐为了给弟弟看病抓药去了当铺。”管家前来回话。
王朴园有些惊诧地看着母亲,梁萤便将此事和盘托出。
考虑到母亲事务繁忙,王朴园毛遂自荐替她去秦家看望。
望着儿子离开的背影,梁萤一脸得意地跟管家炫耀:“天下再也找不出比朴园更好的孩子了。”
管家笑答:“是夫人教养得好。”
望着眼前的翩翩郎君,秦元语感觉自己仿佛置身梦境。来人自称王朴园,是前几日登门的王夫人的儿子,听闻秦家幼子生病特来看望。
少女看着温润如玉举手投足俱是凤仪的王朴园,只觉心里无限欢喜。
秦仲礼奔丧回来时秦元超已经痊愈,得知其中波折,秦仲礼叹息一声,亲自去王家府上致谢。
秦元语注意到父亲最近有些变化。从前的父亲,一个人拉扯两个孩子,活得有些不修边幅。如今的他开始打理自己的胡须注重仪容仪表,勤换洗衣裳鞋袜,整个人看着既整齐又干净。她虽不明白父亲为何突然有此变化,但干净体面的父亲让人觉得舒服,她便也不再纠结原因。
王朴园每次来秦家请教秦仲礼学问,秦元语便在屋外装作干活的样子,时不时偷偷瞧上一两眼。
想到王朴园读书辛苦,秦元语特意熬了几个大夜绣了香包,里面放满了提神醒脑的药材,一针一线都沾染了少女甜蜜酸涩的心意。
半年后的一个傍晚,王夫人私下问秦元语:“元语,你可愿与我成为家人?”
秦元语以为自己的少女心事被王夫人发现,一脸娇羞:“元语愿意。”
那夜,躺在床上的秦元语把头蒙在被子里,发出痴痴的笑声:“我要成为朴园哥哥的妻子了!”
翌日,秦仲礼早饭时告知一双儿女告知自己与梁萤的婚事会在王朴园弱冠之后举办。
这话如同当头棒喝砸醒了秦元语。
“成为家人”竟是这个意思?
两家人说开后,来往变得愈发密切。王朴园的身影充斥在秦元语的生活里,她躲不开、避不掉。
这份因有悖伦常而无法言明的爱意在经年累月的压抑下,扭曲成刻骨钻心的恨。
梁萤隐隐察觉到这份感情,为免秦仲礼夹在中间难做,便只对秦仲礼说想为秦元语和自家侄儿牵线。
梁业成虽然算不上能干,但有梁家基业在,婚后的生活自是无忧,这样的婚事显然是秦家高攀了。秦仲礼希望女儿嫁得好不必再为柴米油盐操劳,满口同意。
秦元语不答应嫁给梁业成,秦仲礼虽不理解她的行为,却也真心关切女儿:“那我儿是有意中人了,是何人?”
她无言以对。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及笄后的秦元语嫁进了梁家。
梁业成迷恋她美貌,心计远不及她,不过一年已完全被她收拾得服服帖帖,梁业成自己的小金库被她牢牢把控在手中。梁业成无甚才华,日子一久,秦元语对他愈发不满意。
嫁入梁家后,秦元超总会厚着脸来找秦元语要钱,他不敢找梁萤因为梁萤不会搭理他。秦元语觉得自己这个弟弟简直就是一只吸血虫,令人憎恶。
王朴园的冠礼上,秦元语站在人群外,听着那些贵妇窃窃私语,谁不想让王朴园做自家的女婿呢?
人群中央的王朴园一身华服,带上玉冠,在满座宾朋的庆贺中成年。他的身影,秦元语看了四年都看不够。
想到王朴园将会和另一个女子举案齐眉,秦元语觉得自己要疯了。
同年,梁萤正式成为她的继母。
婚后的秦元语整日带着梁府后宅,很少有机会再见到王朴园。
她便抱着那些残存的记忆反复回味,就像守财奴抱着自己仅有的一块铜板,缩在角落里,守着自己的绝世珍宝,不让任何人瞧上一眼。她常常要想着王朴园对她的好才能安稳入睡,日子久了,她对王朴园的记忆有些混淆。
镜子里的秦元语神态有些扭曲。
“朴园哥哥是爱着我的,都是因为梁萤!她想要嫁给父亲,朴园哥哥才不得不斩断对我的爱意。梁萤这恬不知耻的毒妇简直可恨,她怎么能为了自己的私欲,拆散儿子的姻缘?”
镜子里的秦元语露出一个奇异的笑容。
“我得见朴园哥哥一面,他一定想我想疯了,我怎么舍得让朴园哥哥受苦呢?”
王朴园收到秦元语的书信约他私下一见。他只道是秦元语与夫君有了争执,想请他这个兄长帮忙,便同意了见面。
约定之地是一所僻静的私人宅邸,王朴园心中疑虑。
见到秦元语时,王朴园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秦元语瘦了一圈,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十分糟糕,王朴园以为梁业成让她吃了很多苦,便主动关切了几句。
只要王朴园主动开口,秦元语便一脸笑意有问必答。
聊着聊着,王朴园觉得不太对劲。
突然,秦元语一下子扑过来,紧紧地抱着他:“朴园哥哥我好想你,你是不是也特别想我?”
王朴园受到惊吓,一把推开秦元语:“二妹怕是病糊涂了,我让小厮给你找个大夫。”
秦元语:“你不必压抑自己,我都晓得的,你放心,此间没有外人。我知道你心里有我就够了。”
王朴园觉得秦元语疯了,但还是要把话说清楚:“我不知二妹在胡说些什么,但我王朴园,从来只把你当亲妹子,从未有过半分他想。二妹早点找个好大夫吧。”说罢转身离开。
秦元语跌坐在地上,一脸不可置信:“不会的,朴园哥哥是爱我的。他是爱我的。”她望着王朴园离开的方向,“这个人不是朴园哥哥,他是妖怪,对,是这个妖怪迷了朴园哥哥的心智。”
自此秦元语私下命人到处打听妖怪夺舍的解决法子,最后找到了赵天师。
赵天师打包票承诺自己可以把妖怪赶走。只是驱邪仪式不能在小竹镇,因为镇内有他仇敌,赵天师怕施法被打断。
不久传来王朴园外出游学的消息。
秦元语暗自高兴,真是天助我也。她付好酬金后便在家等赵天师的喜讯。却没想到,传来的是王朴园的死讯,那赵天师也完全没了踪迹。
得知消息后的秦元语痛哭了一夜,第二日清醒过来,事已至此哭也无用,她得把这一切处理干净,绝不能连累到自己。得找一个替死鬼,这个替死鬼最好没脑子,又有把柄在自己手里。她想到一个人,再合适不过了。
秦元语通过自己在梁家积攒下的人脉,毁掉了她所有和赵天师往来的痕迹,然后再一一布置,让秦元超成为替罪羊。
两年后,梁萤发现了“真相”,去找秦元超对峙,秦元超自然不会认莫须有的罪名,他与梁萤起了冲突失手杀死梁萤。秦元语没想到这个不中用的弟弟居然能带来这样的意外之喜。
秦仲礼的自裁激化了梁萤的怨恨,使她化作厉鬼索去秦元超的性命。秦元语当时还担心失去理智的梁萤会杀了自己,却没想到梁萤杀完秦元超后便束手就擒,乖乖被长清宗修士封印。
秦元语去看过梁萤位于乱坟岗的坟茔,摸着粗糙简陋的墓碑,秦元语忍不住想,你这样生前雍容华贵的富家夫人死后却只能葬在乱坟岗当孤魂野鬼,哈哈哈哈,谁让你这个毒妇要拆散我和朴园哥哥呢?你看,这就是天道好轮回。
第8章
贺同光望着地上的秦元语,替梁萤感到惋惜。梁萤以一片真心对待这个继女,却被她毁了一辈子。他也惋惜王朴园,大好儿郎竟惨死于秦元语这样一个疯子之手。
梁安身上的法术已被解除,此刻的他一脸崩溃地看向自己敬爱多年的母亲:“母亲,这不可能!您是天底下最仁善的人,您每年都给镇里的穷人施粥赠药,您怎么会是杀人凶手呢?”
被亲子质疑,秦元语有些慌乱,她看着儿子下意识替自己辩解:“安儿啊,娘是被逼的,都怪梁萤欺人太甚,都怪赵天师满口胡言,我也是走投无路了。”
看到秦元语仍旧执迷不悟,想到自己对梁萤的承诺,贺同□□血上涌,忍不住想当场了结秦元语这毒妇。他朝秦元语挥起自己的本命法器枯木尺,青光闪过,旁边的梁安一把扑在母亲身前,代替母亲承受这一击。
梁安吐出大口鲜血,他眷恋地望了一眼妻子,转向贺同光费力说道:“仙长,母债子偿,我母亲犯下了杀孽,我愿以命相抵,但求仙长放过家母。”
贺同光悲悯地看着他:“你一番孝心令人动容,我答应你不会亲手杀了秦元语。但我也答应过梁萤会为她母子报仇,之后我会将秦元语送至官府,她的罪孽自有人间律法制裁。”
梁安的气息越来越弱,也不知是否听到了这些话。
望着气息逐渐微弱的夫君,一旁的冬昭哭喊起来,看着贺同光身旁的白衣修士,她对着况余哭喊道:“郁前辈,求求你救我夫君!”
听闻此言的贺同光全身汗毛倒竖,随即握紧枯木尺挡在身前,戒备地看着身边的况余。
“贺道友莫要紧张,我来梁家的目的仅仅是为了保证冬昭孩子的安全。”况余撤掉了自己全身的伪装术,伸出手无寸铁的双手以示自己毫无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