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辛然点了点头,然后艰难地挪动步子,想将肩上的包袱放到马车上。
尉迟离伸手替她拿过几个,往车上一丢,然后朝府中看了看,问:“姐姐带着使节去向皇帝辞行,还没回来?”
“还未,看样子也该回来了。大公主让我们先出城门,在城外等她。”辛然回答。
尉迟离点了点头,准备再进屋看看,有没有什么落下的,柳罗衣跟在她后面,二人走过游廊,前面却突然闪出一人来,尉迟离急忙拉过柳罗衣,二人后退了几步。
“晚霁?”尉迟离定睛一看,松了口气,自从准备走,她这心里就总是绷着一根筋,时刻提防着。
晚霁还是一副柔媚勾人的模样,她一双剪水秋眸看着尉迟离,眸中总含着一丝凄苦,还有尉迟离一直看不懂的东西。
“公主要离开晏国了。”晚霁开口道,她轻轻往前走了几步,眼神一直放在尉迟离身上不曾移动。
尉迟离心里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她嗯了一声,又道:“你不用担心,府中所有的人我都还留着,只要还将这里打理好,每月会有人送来银子。”
晚霁摇了摇头,她突然身子一软,柔柔地跪在了尉迟离面前,抬着眼,抽泣道:“公主,可不可以带上晚霁。晚霁不远千里而来,就是为了追随公主。自打公主在北域救了我,我整个人便都是公主的,求您了。”
尉迟离下意识看了柳罗衣一眼,然后一把将那身子瘦弱的女子拎了起来,无奈道:“这里我又不是不回来,何需如此。这一路上跋山涉水,多带一个人就是多一份危险,你听话,好好待在这里。若是你实在怀念北域,待我回去后,再派人来接你。”
晚霁摇着头,她眼中含泪,靠近了尉迟离些,似乎想要凑过来,尉迟离眉头一皱,猛地往后一退。
这时,一个人影突然横在了她面前,冷冷地瞧着晚霁,那眼神像是结了冰一样,看得人浑身发冷。晚霁迫不得已,被柳罗衣逼得站住了脚步。
尉迟离一愣,随即在心里发笑,柳罗衣这副样子,让她想起了动物护食。
柳罗衣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一时间三人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这场景怎么看怎么诡异。
最后,还是尉迟离咳嗽了一声,她用手揽住柳罗衣的腰,将她拉了回来,侧过脸冲她笑道:“原来小柳儿这么容易吃醋啊?”
柳罗衣依然瞪着晚霁,哼了一声。
“晚霁,你也看到了,带着你,确实是不方便。”尉迟离轻声道,“若是出了什么危险该如何,我的精力,只保护得了柳罗衣一个人。”
晚霁震惊地看着尉迟离的眼睛,又看向柳罗衣,过了一会儿,她垂下了双眸,眼泪滴下来,落在地上。
尉迟离看她这样,还想安慰一句,但是后背一凉,于是又闭上了嘴巴。
然后僵直地绕了过去,二人走出去老远,她身后的不适感才消失,于是回头看着柳罗衣笑。
柳罗衣脸又红了,她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袖子,然后大步走在了前面。
二人又收拾了一些零碎,带足了银子之类的,就坐上了马车,出了城门,沿着官道走了一阵,在岔路等尉迟蝶追上来。
安歌窜上了一颗树,眼睛盯着京城的方向,一动不动地站着,不知为何,她心中有些焦急,时间慢慢过去,太阳已经升到了头顶,但尉迟蝶的身影还是没有出现。
尉迟离也开始踱步,时不时往路上看一眼,眉头越皱越深。
“姐姐去了这么久,怎么还没有出来,辛然,她身边有多少人?”尉迟离问。
“都是大公主带来的人,还有北域派来的使节,应当不会出问题啊。”辛然也急了,不停地揉搓着自己的手背。
安歌等不了了,从树上跳了下来,牵过一匹马,就要再次进城,尉迟离一把将她拉住:“安歌,你这是做什么?”
“去找公主。”安歌低声说。
“你连宫门都进不去,我同你一起。”尉迟离快速地说,她将背上的包袱扔给辛然,然后翻身上马,这时,她突然听到一阵鸟鸣声,忙抬头去看。
只见那只彩色的鸟此刻正在空中盘旋着,然后对准了尉迟离落下,在她头顶又啄又抓,尉迟离挥手将它赶开,它却又像不要命一样再次逼近。
尉迟离突然反应过来,心道一声不好,她厉声道:“姐姐出事了,安歌,同我进城。辛然,沿着官道走前面有一家客栈,保护好小柳儿,在那里等我。”
安歌还没等尉迟离再说话,人就已经消失了,只在身后留下阵阵尘土。尉迟离拉起缰绳,去看柳罗衣。
柳罗衣睫毛微颤,她想要伸手拉住尉迟离,但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手放下,挤出一个微笑,道:“公主,小心。我等你回来。”
尉迟离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过身。
尉迟蝶是为她而来的,就要一起回去。
看着尉迟离她们离开的方向,柳罗衣一直站在原地,没有挪动一分,她没有流泪,也没有显得很焦急。
“尉迟离,你说你会回来,带我回家。”她自语道。
一旁的辛然走过来,小心翼翼地说:“柳姑娘,我们先走吧,公主那般厉害,一定不会出事的。”
柳罗衣最后朝京城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点点头,坚定地大步走向马车。
辛然则眼神复杂地看了柳罗衣的背影一眼,又回望着长长的官道,攥紧了拳头,和手掌中的一封已经皱皱巴巴了的信。
那是尉迟离在今早出门之前塞给她的。
“公主,你一定要回来。”她轻声说。
尉迟离没有骑马,直接架轻功而行,疾步如风,没一会儿就回了城门口,她落了地,只见面前一片纷杂,不断有人进进出出,皆十分慌乱,神色匆匆。
尉迟离刚想往前走,就被一人拉住了手臂,拽进了路旁的一棵树后。
“皇宫出事了,有人刺杀皇帝,他们现在要封锁城门,并且手里有二公主的画像,进门的都需要排查。”安歌快速地说。
“这么会这么突然,我的画像,难不成刺客是北域的?画像没有姐姐,所以姐姐应当已经被他们控制住了。”尉迟离说,她握紧拳头,眼神中透出一股子杀气。
这事真的是北域做的么,可是北域王给她的讯息显示,绝不会提早这么多行动,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尉迟离脑子一时有些乱,她背靠着树干,轻轻喘着气。
周青,她早就觉得周青那人不对劲,若只是北域的细作,何必对她下杀手,如今这般猝不及防地行动,定是他在作祟。
这些她都传给了北域王,但是北域王并没有说什么,故而她就暂时没有考虑这件事,如今麻烦大了。她猜想,就连北域王都还被蒙在鼓中。
尉迟离抬起头,果然那只颇有灵性的鸟还在她头顶转悠,尉迟离挥了挥手,它便扑棱棱飞了下来,尉迟离扯下身上一块布,又咬破了手指,在上面写上“周青有变”四个大字,然后麻利地将布条系在了鸟腿上。
“回去北域,给我父王。周青那人不可信,父王的计划提前了。”尉迟离说完,便将鸟扔回了空中,鸟儿盘旋了两圈,便展翅朝着北方飞去。
“公主,我们现在怎么办。”安歌低声道,她的嘴唇已经咬出了血来。
“多久彻底封门?”
“两个时辰后。”安歌说。
那就意味着,进去,便很难出得来了。
安歌看向尉迟离,眼神中有些探究,她犹豫了一下,道:“不然,公主先回去。他们没有我的画像,我可以进去,救出公主。”
“想什么呢。”尉迟离冷笑一声,“我姐姐在里面,我自然要去,更何况,你一人怎么救。听好了,我们现在混进去,两个时辰内,抢也要将姐姐抢出来。”
安歌心中一动,看向尉迟离的眼神变了,眼神微闪。
尉迟离朝四周看了看,突然拍了拍安歌,语气兴奋起来:“你瞧,那是什么。”
“粪,粪车……”安歌愣住了。
一炷香的时间后,二人躲在装粪缸的驴车里,晃晃悠悠地冲着城门而去,那拉粪的老头还在车斗里放了不少被褥布料之类的杂物,应当是从外地采买来的,给了二人一个躲藏的好去处。
颠簸的驴车停了下来,尉迟离听到有守卫道:“刘老头儿,今日又拉粪出城了?”
“唉,最近不知怎的,少有几个茅坑叫我去拉粪的,生意不景气。”刘老头儿叹息道,“城中这是怎么了,为何查得这么严?”
“我们也不知,只说是皇宫出了状况,死了不少人,你快带着你的粪进去吧,再过一段时间,想出都出不去喽。”那守卫说着,驴车就又动了起来,晃晃悠悠驶进城里。
路平坦了好多,尉迟离偷偷掀开一条缝,只见街道上几乎空无一人,和平时的熙熙攘攘大不相同。
她戳了戳安歌,二人一跃而出,钻进了一旁的一个巷子,坐在驴上的刘老头儿哼着曲儿,丝毫没有察觉到,只有毛驴扭了扭屁股,感觉到了一阵轻松。
“公主,我们快些。”安歌眼眶有些发红,她也不顾身上是不是有味儿,拔腿就向皇宫跑去,二人很快就到了皇宫附近,但这里如今戒备森严,门口守卫一排一排地轮岗,完全无法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