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攥紧了双手,看向透过窗棂洒下的日光。
有些事,能不能做成,和做不做,是两个概念,她既然来了,就得闯一闯。
时间慢慢过去,屋子里渐渐暗了下来,最后,只剩下了一点点属于夜晚的莹白的天光,勉强照亮一道缝。
尉迟离默默地站在了门后,静静等待着,脚步声慢慢接近,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食盒从门口塞了进来,与此同时,门又迅速关合。
电光火石间,尉迟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住门板,用力往自己这边拽,开门那人没有防备,直接被她扯了进来,一头栽倒在地,门也大大敞开。
安歌见状,一把将尉迟蝶拉到了自己背上,尉迟蝶想挣扎,却伤口一痛,动弹不得,只能在上面干着急。
“安歌!我用不着你背!”尉迟蝶怒声道。
“公主说笑了。保护公主是属下的职责。”安歌说着,一脚将一个企图钻进门的守卫踹飞出去。
“跟在我后面。”尉迟离咬牙道,她一把将倒地那人背上的刀捞到自己手中,带头冲了出去。
果不其然,门口里三层外三层地全是人,如今看见尉迟离她们冲出,一时间方寸大乱,自己先乱了阵脚,尉迟离丝毫不耽搁,一脚一个,直接杀出了一条路。
没想到在,这个门出得是十分顺利,尉迟离却不敢大意,时刻提防着周围的动静。
很快,她们逃跑的消息就传遍了皇宫,原本黑灯瞎火的宫内到处都燃起了灯火,不时有提着灯笼和火把的守卫排着队跑过,尉迟离躲在一个假山后面,转头问尉迟蝶:“我们现在该往哪走?”
“这里还是皇宫深处,我们最好一路往北走,不走宫门,直接越过宫墙。”安歌快速的奔跑扯痛了尉迟蝶的伤口,尉迟蝶轻轻喘着气,忍痛说道。
尉迟蝶记路的功力可比她高多了,尉迟离对此十分信任。
她们一定能安全出去的,尉迟离对自己说,她呼出几口气,压下了心中的那一点恐惧。
倒不是很怕死,毕竟她已经死过一回了,多活了几个月,足以是上天恩赐。
就是有点舍不得,那人哭。
“尉迟离。”尉迟蝶轻轻叫她,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没事。相信我,姐姐。”尉迟离冲她笑了笑,她的眼睛被月光衬得很亮。
三个人在皇宫里穿行,时不时有人发现了她们的位置,饿虎扑食一般扑上来,一开始尉迟离还会手下留情,到了后来,她便放弃了那点微弱的怜悯心,来一个砍一个,另一边安歌也完全没有落后,她的速度十分之快,几乎到了杀人不眨眼的地步,尉迟离欣赏地看了她几眼。
“前面左拐,走小路。”尉迟蝶说。
三人极有默契地朝着黑漆漆的小路疾步如飞,暗红色的宫墙出现在了她们的眼前,尉迟离心中一喜,刚想纵身跃上去,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等等。”她厉声道。
安歌走上前,将尉迟蝶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然后耳朵贴着地面,面色微变,抬头道:“外面有埋伏,有弓箭弦动的声音,人很多。”
“耳朵不错。”尉迟离夸了一句,随即面色阴沉下来,“怪不得后面没人追我们,原来是在这等着呢。”
“怎么办。”尉迟蝶已经疼得脸都白了,她咬着牙,轻轻□□着,安歌急忙走上前,将她背了起来。
尉迟蝶已经没有挣扎的力气了,她只能软软地靠在安歌背上,用气声道:“安歌,这事你要是说出去,我,我饶不了你。”
安歌心微微颤了一下,默默点了点头。
“这样,安歌,你带着姐姐往西走,我引开他们往东走。不然恐怕没等我们翻过这高墙,就被一锅端了。”尉迟离语速十分之快,她不等她们回话,就架起轻功,攀着墙壁,几下窜了上去。
安歌想反驳都没有时机,眼看着尉迟离已经上了围墙,她只得听从她的话,转身往西跑去。
果然,尉迟离刚冒了个头,就有破风声响起,箭打着旋儿朝她脑门而来,尉迟离骂了一声,低下头。
她单手将挡眼的发丝抹到后面,然后暗暗给自己打气。
她将来还要回北域当王呢,不能这点小事就露怂,她对自己说,然后心一横,手臂猛地一用力,直接跳上了围墙,这下子,无数箭密密麻麻朝她飞来,尉迟离吓了一跳,急忙抬腿跟走钢丝似的,沿着墙壁往东跑,顺手用手里的刀挡开那些箭矢。
下面的人见射不到她,索性也开始爬墙,只是他们轻功没有尉迟离那么高,所以还得借助工具,速度就慢了下来,有爬上来的,都被尉迟离踹了下去。
场面一时陷入了僵局。
尉迟离抽空回头一看,只见远处的墙上有两个黑影,她放松了些,看来安歌已经带着尉迟蝶翻了过去。然而这时,身后宫墙内又出现了火光,尉迟离心猛地一跳。
看来安歌她们之所以这么快就翻墙,是因为有人紧追其后。
尉迟离想也没想,她倏地停住脚步,转了个身,大步朝尉迟蝶的方向跑去,果不其然,这边的情况十分不利,后面有人层层围着,密集的箭矢像一张大网,还有人不断往围墙上蜂拥而爬。
尉迟离跑过去,手中砍刀往下一挥,下面就和掉墙皮一样,扑簌簌掉下去好些人。
安歌背着一人无法爬墙,她刚刚将尉迟蝶从下面拖上来,又一直在抵挡那些箭矢,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尉迟离急忙蹭过去,帮她挡开身后的箭。
“趁现在人少,快下!”尉迟离一把将已经再次昏迷的尉迟蝶拉到自己背上,然后将安歌推了下去,安歌猝不及防落了地,砸在了一个已经赶来的守卫身上,直接将那人砸晕了。
安歌跳了起来,挥刀向剩下的人砍去,她大声道:“快跳下来!”
尉迟离倒是也想跳,谁知后面爬上来许多人,直接将她腿脚拉住,尉迟离索性直接运功爆发内力,将他们全都震了下去,这才落下了围墙。
她提前将尉迟蝶扔下,安歌眼疾手快地伸手,将尉迟蝶稳稳抱在了怀中。
与此同时,尉迟离觉得后背传来了钻心的疼痛,那疼痛几乎让她在半空中就陷入昏迷,最后的一丝理智撑着她用双腿落地,然后栽倒在了泥土里。
她听见了安歌的喊声,还有许多纷杂的脚步,有人从后面扯住了她的手臂,手刀砍在她的脖子上。
尉迟离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安歌推了出去,大声喊:“快带姐姐走!”
她方才跳下围墙的那一刻,心中已经想好了,等见到柳罗衣的时候,一定要深深吻她,然后带她回家。
只是世事诡谲难料,仅仅一个瞬间,方才的所有美好都成为了泡影。若她一定要死,为何不直接在坠崖的时候去世,还要让她经历这么些。
一生所爱,痛失所爱,倒不如一直不爱。
眼前的世界终于陷入了黑暗,与此同时,正在床榻上躺着的柳罗衣猛地坐了起来,她满脸是汗,低头捂住疯狂跳动的心口。
“尉迟离……”她轻轻念着,然后翻身下床,走出了客栈的门,夜风吹拂着她的鬓发,让她平静了些。
守在她门口的辛然睁开了眼睛,打了个哈欠,走上来:“柳姑娘,都快子时了,你怎么还不睡。”
“我心里很乱。”柳罗衣说,她将手伸进衣襟,拿出了那块玉佩,轻轻摩挲着。
突然,她浑身一颤,急忙用手抓住栏杆,稳定自己的身体。
“这,这玉佩上,怎么有了一道裂缝。”柳罗衣说,她握紧玉佩,睫毛微颤,然后大步跑下了楼梯,跌跌撞撞往门外跑去。
“柳姑娘,你去哪!公主让我们等着!”辛然急忙上前去追。
柳罗衣猛地停住脚步,她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来,带着泪光道:“公主出事了,我们回京城!”
“什么?”辛然大惊,她慌得原地转了个圈,最后还是决定相信柳罗衣,拿了佩剑和重要的包裹,追着她往城门而去。
二人匆匆忙忙赶到城门口,正好看到有一人正被守卫拦在了门口,柳罗衣急忙冲上去,拉住那人衣袖一看,心就沉了下来。
“小安子!”辛然惊讶道,她抬头一看安歌背上,惊呼:“大……”
柳罗衣伸手掐了她一把,辛然半路改了口,一声“大娘”脱口而出。
“大娘?”那守卫皱眉道,“这深更半夜受这么重的伤,不是什么逃犯吧?如今已经封城,没有官府的许可,只可进不可出。还有,大娘,这姑娘看着也年岁不大,怎的唤做大娘?”
辛然张口,一时不知说什么。
“是大娘子,守卫大人,这是我们家大娘子,因为善妒刁蛮弄掉了妾室的孩子,被我们老爷休了妻,还被打成这副模样,恐是老爷不肯留她为她治伤,这才半夜赶了出来。求您行行好,大娘子娘家就在永陵镇,若是今晚不赶回去治伤,恐会有生命危险。”柳罗衣焦急地说。
辛然看向柳罗衣的眼神充满着震惊,这怎么和她印象里的柳姑娘不太一样。
这编瞎话的能力,都快赶上她家公主了。
说着说着,柳罗衣从袖子里掏出几锭银子,塞进了那守卫袖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