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裳儿,昨晚发生了什么?”柳罗衣睁大了眼睛,急忙用帕子去擦那印记。
“昨晚,姐姐喝多了,将府中闹了个天翻地覆,还硬是扒着柱子不下来,谁劝都没辙,最后还是公主来带走的你,怎么,你都不记得了?我还叫人熬了醒酒汤,阿姐快来喝一点,会好受些。”柳玟裳走进来,将食盒放在桌上。
“公主?”柳罗衣用力敲了敲脑袋,却什么都想不起来,只有一个画面挥之不去,便是满河灿烂的河灯,如同仙境一般,让人难以忘怀。
“我只记得自己好像做了个梦,梦里有许多河灯。”她为难地说,但又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纠结急了。
“先吃了东西再想也不迟。”柳玟裳说。
柳罗衣心不在焉地洗漱完,又吃过饭,便打算出门找尉迟离问问清楚,谁知刚走出门去,就听见有婢女跑来通报:“小姐,尉迟公主来了!”
柳罗衣闻言,急忙大步跑了出去,柳玟裳都没追上,她刚迈过门槛,就差点同尉迟离撞在了一起。
“小柳儿,你醒来了,我以为你喝成那个样子,会睡到午时呢。”尉迟离笑得露出一排白牙,她带头走在前面,一边走一边道,“你快去准备准备,有什么要带的都拿着,我们今日便启程回北域。”
“真的?”柳罗衣眼睛亮了,她快步跑到柳罗衣前面,神情又有些担忧,“可是,我爹爹不同意怎么办……”
“你是真的想同我走吧。”尉迟离一撩头发,冲她眨了眨眼。
柳罗衣用力点头。
“那不就得了,放心,我不会丢下你。”尉迟离偷偷伸手在她鼻尖刮了一下,这才带着笑意往屋中走去。
柳罗衣愣在原地,兀自低头笑。
尉迟离迈过两道门槛,柳儒便也迎了过来,他的眼神中带着防备,看见跟在她后面的柳罗衣后,这样的防备更甚。
“罗衣,过来。”他沉声道。
柳罗衣下意识想动,但是看看尉迟离,又轻声道:“爹爹,我想去北域看看。”
“柳罗衣!”柳儒提高了声音。
“柳大人。”尉迟离开口道,她声音不高,却能恰恰好压住柳儒的话,“您听到了,她想去北域看看。”
“尉迟公主,我如今拉下这张老脸求您了!罗衣她是我的命,若是她出了事,我就是死了,也无颜去地底下面对她娘。您是我们一家的救命恩人,但是在罗衣的事情上,恕我坚决不能同意!我是她爹,罗衣自小孝顺,她不会同你走!”柳儒双目圆瞪,说得胡子都在颤动。
柳罗衣被他这副样子,吓得浑身一颤。
尉迟离伸手将她揽在后面,她向前走了两步,她个子虽高,但柳儒也身材高大,须得仰视,但气势却丝毫不减。
“柳大人,您说这番话的用意,是为了柳罗衣好吗?”她平和地问。
“那是自然。”柳儒说。
“那为什么,您更担心的是,失去了柳罗衣后,无颜面对您夫人的您自己。”尉迟离甚至带着微笑。
柳儒嘴唇翕动着,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反驳。
“我当然相信,您独自养两个孩子长大,您真的很爱他们。尤其是柳罗衣,长得那么像您夫人,故而您为了保护她,从小便不让她出门,同时,因为您夫人的原因,您又想让柳罗衣同样学富五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些您安排的一切,柳罗衣从那么小开始,就一一做到了。您就从没想过,您自认为的保护,她愿意吗?”
“我是她爹,自古……”
“我知道您是她爹,我眼不瞎。”尉迟离叹了口气,她早该想到柳儒一个彻彻底底的书中的古人,是很难沟通的。
“但是您既想让她像您夫人的模样做个女中英才,又想让她唯唯诺诺听您的安排,可是说句不中听的话,若是您夫人如此听话顺从,她又怎么会嫁你。”
“你!伶牙俐齿,不可理喻。”柳儒有些气急败坏了,伸手便要拉过柳罗衣,柳罗衣下意识地向后躲了一步。
“她孝顺,您别让她为难。”尉迟离温柔地用身子挡住柳罗衣,又道,“就算我们不说这些,单说带她走的利弊。第一,她的容貌已经出现在了皇帝面前,皇帝爱您夫人,所以肯忍痛割爱。但是皇帝不爱小柳儿,天子做什么,柳大人您用命也挡不住,更别说让她随随便便嫁个人了。”
“第二,您知道有周青的存在,便知道京中安静不了多久了,若是您强行将柳罗衣嫁出去,就算嫁个什么高官显贵,只要在京中,都躲不开。万一运气不好,站错了队,就是大祸临头。”
柳儒已经气得浑身哆嗦了,手攥得青紫。
“还有第三,世上不是您一人爱她。还有我,我也爱。我不知道您作为父亲,会不会为了她豁出命去,可我尉迟离,会。”尉迟离在说最后一段话的时候,神情突然变得十分认真,字正腔圆。
柳罗衣愣住了,她睁大了眼睛,看着尉迟离的背影,怀疑自己酒还没醒,故而听错了话。
正走过来的柳玟裳也愣住了。
“什,什么?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你!”柳儒眼睛一翻,跌跌撞撞地扶住墙壁,一副马上要晕倒的样子,柳玟裳急忙上前扶住他。
柳罗衣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又被吓了一跳,她沙哑地喊了一声爹,就要冲上去,却被尉迟离拦腰拉住,朝着自己身后使了个眼色。
一身黑衣的安歌不知从哪冒了出来,她面无表情地走到柳儒身边,一把将他拉起来,然后回看了尉迟离一眼,又面无表情地走回去。
尉迟离咳嗽了一声,勾起唇角道:“柳大人,给您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北域的宝藏侍卫,不仅武功一等一,而且还有一身好医术,轻易可不用。”
柳儒的动作顿了顿,过了一会儿,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一点病态的样子都没有了。
就是眼神还十分惊恐。
“你,你在开玩笑。”他说。
“没有。我爱她,所以会用命护着她。若您不懂我对她是什么感情的话,就想想您对您夫人。”尉迟离说着,眼神逐渐温柔,“此生唯她,再世不娶。”
柳儒跌坐在了地上,低垂下眼神,那是他曾写在信上的句子,给程萋萋。
“所以,您反对也没有什么用,我之所以说这么多,只不过因为您是柳罗衣的爹爹。人,我便带走了。”尉迟离转过身,拉住柳罗衣的手。
柳罗衣眼中早已沁出泪花,她小声说:“此生唯我?”
“嗯,此生唯你。”尉迟离笑道。
柳罗衣看着自己脚尖,她突然冲着柳儒跪下来,磕了个头,轻声道:“爹爹,您保重身体,离那些琐事远一些,等您想我了,我便回来看您。裳儿,照顾好爹爹。”
柳儒看着她,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柳罗衣毅然决然地站起来,转过身去,一边擦着泪,一边跟着尉迟离走出了门。
“公主,我是不是,很不孝。”柳罗衣低声说。
“不,你很勇敢。”尉迟离小声说着,轻轻替柳罗衣擦去下巴上晶莹的泪滴,“比昨天晚上抱着我要亲亲的时候,还要勇敢。”
“啊?”柳罗衣抬起头来,愣住了,昨天的记忆突然间涌进脑海。
“啊啊啊啊……”她突然捂住脸,蹲了下来。
那些事,真的是她做的么,趴在尉迟离身上要抱抱,冲她撒娇,还冲她发脾气。
而且她依稀记得,昨晚最后的那个怀抱,她趴着,很软……
柳罗衣真想永远都不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看评论说让我早点更,我想试试来着,结果抽空提早写就停不下来,写多了,还是这个时候发的,郁闷~
第73章 事变
尉迟离看她这般,更是笑得乐不可支,她蹲下身子,把脸凑过去:“怎么,昨晚做事那么大胆,醒来了便不认账?”
“我还做了什么?”柳罗衣猛地抬起头,她脸红得像要滴出血来,看了尉迟离一眼,就移开了目光,不敢再看。
尉迟离忍住笑,一本正经道:“你做的可多了,既然你忘了,那我也不说,省的你听了又要害羞。”
尉迟离站起身来,大步往门口走去:“好了,昨晚我们已将一路上所需的东西准备齐全,你就带上必要的,我们今日就出发。”
柳罗衣站起身来,心中又羞又气,一边用手给自己的脸降温,一边小跑着跟在后面:“我记得昨晚的好多事,难不成还有忘记的,公主,你告诉我。”
“我不。”尉迟离笑着摇摇头。
二人一路追追打打回府,一进门,辛然已经守在那里了,她后面背着一堆大大小小的包袱,活像个五颜六色的乌龟。
“公主,我们怎么走得这么急,北域王明明传信来说,还有足足十二日的时间呢。”辛然弯着腰气喘吁吁地说,她忙活了一早上,累得要命。
“话虽如此,可我总是不放心,还是提早走比较好。”尉迟离说。
按照书中来说,晏国和北域之间还有一场冲突,虽说暂时波及不到她,但是夜长梦多,还是需要早些回去,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