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离叹了口气,放柔了语气:“你真的想回去吗,不如只我和辛然去便好,你只管放心待着。”
柳罗衣摇摇头,她撩动裙摆坐了下来,认认真真地说:“我知道公主对我好,我此生都无以为报,但我不想永远做被公主保护的人。”
“如果有一天,有可能,我也想保护公主,用我的一切。”柳罗衣说完,便安安静静地看着尉迟离。
虽然这只是一句任谁都不会信的话,但只有她知道,她说出的是一个誓言。
言既出,便必行。
尉迟离也愣了一下,她总觉得柳罗衣眼中的情绪,让她有些捉摸不透,但她言语中的炙热,让她不得不信。
尉迟离笑了,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小巧的鼻尖。
“好,若有一天我出了事,你可要来救我。”尉迟离开玩笑般道。
柳罗衣感觉被她手指碰过的鼻子突然间像是不翼而飞了一般,她忙低下头,伸手摸着自己的鼻子,将它搓得红彤彤的。
尉迟离也咳嗽了两声,意识到方才那个动作,似乎有些奇怪。
就在二人突然陷入了莫名其妙的尴尬之时,一个听着十分张扬妩媚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呦,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了你们。”
尉迟离抬眼一看,只见尉迟蝶正靠在门上,一套晏国女子常穿的窄袖衫裙却被她穿出了万种风情,这回若隐若现的不止是手臂,而是肆意将从颈到锁骨一下的所有柔美流畅的线条都露了出来。
她甚至还朝柳罗衣抛了个媚眼。
尉迟离翻了个白眼,将手遮在了柳罗衣眼前,将她的眼睛挡住,这才上下打量尉迟蝶一番,总觉得这身材挑不出错处来。
她当时穿越的时候怎么就穿到了尉迟离身上了呢,虽说这个腿和腰还能拼一拼,但是某些地方,可是弱了一大截啊。
尉迟离又将目光移到柳罗衣身上,停顿了一会儿,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还好柳罗衣给她挣回了面子。
柳罗衣透过尉迟离手掌的缝隙看到了她的眼神,顿时面红耳赤地将她的手打了下来,怒道:“公主!”
尉迟离笑得前仰后合。
唯有辛然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突然觉得十分自卑,气得将怀里的剑抱得更紧了些。
“什么事能让你这混世魔王发愁,说出来,让本公主开心开心。”尉迟蝶一步三扭地走了过来,一把将辛然拎起来丢到一边,然后靠着石桌慢慢坐下。
还不忘无比造作地半俯在桌上,撑着下巴看向尉迟离。
怎么办,好想揍她,尉迟离在桌子下面捏起了拳头。
“呦,这鼻子怎么这么红?美人儿就要有美人儿的自觉,脸可最重要了,来,让姐姐看看。”尉迟蝶说着便要伸出手去,摸柳罗衣的脸。
尉迟离急忙一把将她的手握住。
“这便碰不得了?”尉迟蝶玩味地看着尉迟离,又看向柳罗衣。
尉迟离一脸不解,柳罗衣眼神中敌意更重。
真有意思,尉迟蝶心道,她收回手来,随即正色:“说吧,愁什么呢,要钱还是要人手。”
尉迟离也严肃了起来,她定定地看着尉迟蝶。
“别这么看我,我可没空去知道着你搞什么猫腻,也不屑知道,不过既然爹爹派我过来带你回去,你又一身蛮力,生绑不得,便趁早将你在此处的牵挂解决。”尉迟蝶一边说,一边看了柳罗衣一眼。
“你能帮我?”尉迟离问。
“少废话,快说。”尉迟蝶不耐烦道。
尉迟离与柳罗衣对视了一眼,随后将关于姓周之人有关的事都讲了出来,但却并没有说她们是在干什么。
即便是原主的姐姐,也总要多留个心眼,而且这般也是为她好,少一人知道,便少一个人危险。
“官员名册还不简单。”尉迟蝶听罢,轻蔑地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你等着吧,过几日便给你答复。”
“除了官员,还有京城一切有权有势之人。”尉迟离补充。
尉迟蝶应下了,然后站起身想要离开,却突然被尉迟离叫住,尉迟离冲她笑得温和,声音响亮地道了声谢谢。
尉迟蝶愣了愣,然后嘴硬道:“你竟也会说谢谢,真叫人叹为观止。”随后转身快步离去。
但一旦拐到尉迟离所看不见的地方,她方才的自信张扬便全部消失了,脚步也颓唐起来。
她想起爹爹送她来时说的最后一句话,既不是叫她路上平安,也不是叫她早去早回,而是“你皇妹若不是安全归来,你便也莫回来了”。
似乎从小,她的存在便是要辅助尉迟离,即便再努力学习处理政事,努力练武,都没有用。
从父王将所有各国暗探的消息等等杂事全部交给她之时,她便已经接受了这个宿命,眼看着代表王权的兵符,最终会交给尉迟离。
她不是没想过要夺位,但她虽可以一口一个老头子地叫,却无法做出任何忤逆之事。
就算是恨尉迟离恨到想亲手杀了她,却也能因为一句她从未有过的温柔和尊敬而差点落泪。
她真是没用啊,想必父王正是因为如此,才不愿意将北域王之位交给她。
院中的尉迟离并不知道这些,她正在和柳罗衣计划着何时潜入已经被封禁的柳府。
“再过两日便是花城节,整个京城都要庆祝,当夜街上必定人山人海,我想,我们要不要花城街当夜去。府中我熟悉,我同你一起。”柳罗衣声音清淡地娓娓道来,尉迟离托着脸听着,突然想再多听久一些。
“公主,怎么样?”柳罗衣语气加重了些。
“啊,好,特别好!”尉迟离嘿嘿一笑。
“公主!”柳罗衣皱起了眉头,一双杏眼责怪地看向她。
“你看你这脾气,哪里能同这张脸相匹配。”尉迟离叹了口气,“我们白日可以在外过节,入夜再行动,正好,我还没体会过这里的节日气氛。”
“好。”柳罗衣答应了,心中猛地跳了一下,却没将这花城节的意思说于她听。
“话说,你不是从不出门,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尉迟离突然凑过去问。
柳罗衣伸手将她脸推开,颇有些不自在:“我还在府学之时,求四皇子偷偷带我出去过。”
尉迟离突然开始想象柳罗衣顶着这副孤高的脾性,借着梯子翻墙偷跑出去玩的模样。
一定很可爱。
不过马上,她脸上的笑便又垮了下来:“你往后不许再与那四皇子出去,离他远一点,听到没有?”
出乎意料地,柳罗衣答应得十分痛快,她坐在那里点头,额间的发丝一摇一摇的,配上她依旧没什么表情的脸,有种有趣的反差感。
“那个四皇子虽然,人品似乎还不错,但是太蠢了,而且皇子之类身边一定围着很多女子,你绝对不能找他。”
尉迟离摸着下巴认真思考。
“要找那种家室清清白白,人品也清清白白,脸也清清白白的人。还得容得下你这般性子对你好,还得一生一世一双人,也要有些权势,唉,属实是难。”尉迟离咂吧着嘴,叹息摇头。
一旁的柳罗衣原本还乖巧的表情一瞬间便消失不见了,转而同她之前一样,冷若冰霜。
尉迟离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马上便停住了话头,心道她也没说什么啊。
她伸手想要试探性地拍拍柳罗衣的肩膀,却被她用力将手打了回来。柳罗衣看着她,突然道:“公主真是这么想的?”
尉迟离出了一身的冷汗,求救地看向辛然,辛然比她更懵,忙往后退不敢说话。
“多谢公主这般想着我。”柳罗衣站起身来,几步便跑着出去了,差点撞上了正趴在门缝上偷听的尉迟蝶。
她点了点头,绕过尉迟蝶奔跑而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尉迟离明明是在关心她,但为何她听着心中却如此不舒服。
第40章 四十 我在
尉迟离撩袍便追,临了儿被尉迟蝶一掌按了回去,咣当一声摔上门,隔着门板嘲讽:“尉迟离,我有时真搞不懂你这脑子,难不成真是自小待在军营,练武练傻了?可看你当初对着那孙子的痴情样,白痴是白痴了些,但起码某些方面算是开了窍,怎么如今这窍又堵死了呢?”
尉迟离被她堵得哑口无言,虽说原主的锅她不想背,但如今对于柳罗衣,她是真的束手无策。
“我问你,这姑娘同你无亲无故,你为何要屡次帮她?”
尉迟离沉默,这个问题她不止一次思忖过。
一开始,她在潜意识中只将柳罗衣当做剧情中的一份子,角色如棋子,全凭执棋之人调动行事。但是慢慢的,她发现柳罗衣并非书中所写那般如同脸谱,而是活生生地独立出来,真诚,大胆。并不单纯,却毫无顾忌地相信于她。
她早已不再将她当做角色,这个地方也逐渐显现了真实的一面,甚至有时候,她都忘记了跨越时空和星河的另一个世界。
可能正是那份令人心疼的无条件的信任,让她难以对她不好。
况且有些事是说不清的,她尉迟离向来理性,却在面对柳罗衣时,全凭感觉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