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的字似乎是从信上撕下来的,只有寥寥数字,依稀能辨认出来,是“周大人亲启”。
从切口来看,撕纸的人当时十分慌张,只扯了一个角。
尉迟离将这纸片儿小心地放好,然后低声对尉迟蝶道:“你别跟着了,先自己回去,路上当心。”
说罢,她没等尉迟蝶回应,便纵身一跃飞出了窗外。
她还没跑两步,便见尉迟蝶已经跟了上来,她白了她一眼,说了句:“我说了要盯着你。”
尉迟离心中无奈,不过想着好歹多了个帮手,也挺安分的,跟着便跟着吧,就由她去了。
尉迟离调动内力寻找那些人的气息,然后顺着一路追上去,本以为他们会往城里走,却未曾想到,越追越往郊外而去。
且还是南面的郊外,直接越过城墙,一头钻进了周围茂密的山林。
尉迟离心道一声不好,周围全是树木翛翛声,还有被惊起的鸟在鸣叫,一时间便失去了方向。
彻底跟丢了。
尉迟离挫败地朝着树林深处望去,里面一片黑暗,而天边又开始泛起了淡淡的白色,整个世界逐渐变得朦胧起来。
“我们回去吧,这种山林若是遭了埋伏,很难逃脱。”尉迟蝶突然开口道。
尉迟离点点头,幸好今日还不算毫无收获,起码知道了这座山里藏着人,还有那张纸条。
姓都知道了,名还会远吗?
待她们二人回到京城时,天已经大亮了,尉迟离随便找了个地方换下夜行衣,便同尉迟蝶一起,走着回了府。
这一路上,她连着看见了好几拨官府的人,皆十分严肃,行色匆匆。
一进门,便迎面扑过来一个身影,猛然撞在了尉迟离身上,尉迟离没反应过来,差点倒着跌出门去,还好她最后关头一把拉住了门框,将自己稳住。
“你这是怎么了?”尉迟离惊讶地看着扑到她身上的柳罗衣。
她眼睛通红一片,一看便知刚才哭过,柳罗衣不言语,一把扯过尉迟离的袖子,将她往长廊拽去。
尉迟离一脸懵懂地跟上她的脚步,回头冲同样一脸懵的辛然做了一通表情。
辛然见状,着急地要跟上去,尉迟蝶却嗤笑了一声,伸手拽住她的衣领。
“她一弱女子,能怎么着尉迟离,你就别操那个闲心了,还不快给本公主拿些吃的来,饿死了。”
辛然点了点头,往厨房走,但心里面却总是很担心,虽然柳罗衣看上去弱没错,但她总觉得她和自家公主在一起时,好像公主才总是受欺负的那一个。
尉迟蝶打发走了辛然后,朝着尉迟离她们离开的方向咂吧咂吧嘴,笑容很是意味深长。
再说尉迟离,她被柳罗衣扯着走了好远的路,直到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了,这才被她猛地推开,后背撞在了柱子上。
她皱着脸揉了揉,十分不解:“怎么了?是不是辛然趁我不在,欺负你?”
“你去哪了?”柳罗衣语气很冲,她睁着两只杏眼盯着尉迟离,尉迟离脖子缩了缩。
“我,没去哪,许久没见姐姐了,就出去逛了逛,喝了个酒……”
“她和你关系并不好。”柳罗衣淡淡地说,眼神十分冷冽。
尉迟离自知瞒不住,便放弃了挣扎:“我就,自打我们在皇宫遇见陆云奎,便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便趁着夜色去了趟陆府,想着能不知不觉找些线索来,查明你爹爹的事。”
“我不是有意瞒你,不过就是一晚上……”
“整整一晚上,我去你房中找你,发现你人不在,我便在门口等你回来,谁知人没等到,三更之时还听到外面乱成一片,说整个陆府被人杀光了,无一人幸存。”
柳罗衣说不下去了,她顿住话头,眼眶逐渐湿润,大滴的眼泪顺着脸留下来,滴在地上。
尉迟离挠挠头,一时不知慌了手脚,忙伸手想替她擦眼泪,又觉得不合适,于是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递给她。
柳罗衣不接。
尉迟离无奈,只能自己上,小心翼翼地替她擦去眼泪。
“不是,你别哭啊,我没事,我也不知道消息会传得这么快,我没想到……”
你会这么担心我,她没说出来,只在心里叹息。
“你回北域吧。”柳罗衣突然说,她转过身去,背对着尉迟离,伸手擦掉眼泪。
“不是,你相信我,我已经有线索了,很快就能知道那人是谁,一旦弄清楚他的身份,很快就会水落石出了。”尉迟离急忙说。
“我害怕,我不知道他们是你动的手,还是那些人,但不管是什么情况,我都怕得要疯了。”柳罗衣说,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尉迟离闻言心中一疼,拉住她手臂,将她扯着转了过来。
“他们那么厉害,若是他们盯上你,我该怎么办?”
尉迟离弯腰看了看她的表情,然后用手帕轻轻碰了她眼睛,柔声道:“你放心,我不会有事,况且就算怎么样,辛然也会给你安排去处的,你不必担心。”
她是真的就想对她好,所以才这般言语,想要安慰她。
谁知柳罗衣却又生起气来,她挣扎着要甩开尉迟离的手,尉迟离不知道她又怎么了,心中也逐渐烦躁,索性反手换了个方向将她两只手腕都握住,强迫她背在身后,动弹不得。
“别闹了好不好?”尉迟离十分头疼,下手也不敢太重,还挺累。
柳罗衣自然是挣扎不开,二人就这么纠缠了一阵,最后柳罗衣喘息着停了下来,身子突然一软。
尉迟离下意识以为她摔倒了,便松开手想去接,却没想到腰间被两只柔软的手臂围住。
柳罗衣突然环着她的腰,将脑袋埋进了她的肩窝。
突如其然的柔软让尉迟离愣住了,一动不敢动,她突然觉得世界都静止下来,只有她们二人的心跳,在疯狂应和。
许是跳得太剧烈了,她甚至有了一种眩晕感。
“你是不是说过我是你的,嗯,朋友。”柳罗衣低声说,她呼出的气息洒在尉迟离肩膀上,十分温热。
“对啊。”尉迟离老老实实回答。
“那你以后做什么,就算觉得我累赘不带我,也要同我说。”她又说,可能是哭多了,声音不再是冷冷的,而是又像之前那样,软糯了起来。
“好啊。”尉迟离结结巴巴,她手也张着,脚也像是钉在了原地。
敢动吗?不敢动。
她从前一直觉得柳罗衣就是那种无法接近的清冷谪仙,无法触碰的长空孤雁。
所以每次柳罗衣服软的时候,她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觉得她说什么都可以,就像现在。
这个软很快就没了,柳罗衣红着脸蹦了出去,然后转身跑了,雪白的裙摆和衣袂在她身后飘扬,莫名让人记起初次见海,浪与浪击打时开出的花。
尉迟离摸了一把自己的脸,摇头叹气,果真是自己从前太过孤僻,不常和人接触,就抱了抱便会脸红。
往后还是要多练练,不然这还了得,多丢人啊。
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转身往房间走,左脚绊了右脚,右脚又绊了左脚,就这么踉跄而去。
————
她先没有去管那座山上有什么,而是打算先从那张字条入手。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字条是陆云奎发现有人闯入府中时,早有预感自己要死于非命,情急之下才撕下的字条,藏了起来。
也幸好没有被那些人搜去,多少算是个线索。
老实讲,尉迟离没想过要真的去杀掉陆云奎,毕竟她没杀过人,暂时。
但如今看见他死了,也并不觉得可惜,只能说,自作自受。
第39章 三十九 吵架
好在他死得还算有点价值,至少给她留下这么个线索,只是,她没有人手,更没有人脉,该如何查起?
尉迟离坐在院中的石桌前,双手举着字条,郁闷极了。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辛然一路跑着进了院子,停在了尉迟离面前,她气喘吁吁地将一个册子放在尉迟离面前,说:“公主,咱们的人接触不到朝堂中,所以只能查到一些基本的东西,这是朝中周姓官员的名册。”
尉迟离一下子来了精神,伸手拿过名册,一边翻看一边问:“那姓周的官员有多少个?”
“二十九个。”辛然老老实实地讲。
尉迟离虎躯一震,差点没将手中名册扔出去。
“二十九个?那什么官位,生平可以查到吗?”尉迟离还报着最后一丝希望。
辛然为难地挠挠头:“公主,具体的事情皆属于秘密,单凭我们这点人手,根本接触不到。”
尉迟离顿时便萎靡下来,趴在石桌上,极其郁闷。
过了一会儿,柳罗衣打门口进来,便看见她们主仆二人一起趴在石桌上生无可恋的模样,她摇了摇头,快步走了过来。
“公主,怎么了?”
“二十九个姓周的,你们这里也太过于钟爱这个姓氏了吧。”尉迟离哭丧着脸。
柳罗衣沉默了一下,低声道:“公主,我想回家中看看。我总觉得,爹爹会给我留下些什么。”
虽然那里有她此生最恐惧的回忆,但她总要试一试,不能只让尉迟离挡在她面前,这是她自己的事,她必须要努力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