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扇了扇被扬起来的灰尘,一脸嫌弃地走远了些。
“别激动,和离书我都拟好了,你只需按个手印便可,有四皇子当见证人,对外也好说。”尉迟离和善地笑着,将印泥递给了他。
“尉迟离,你休想!在大晏和离须得由男子同意,我绝不会让你得逞!”陆云奎从地上爬了起来,咬牙切齿地说。
尉迟离嘲笑地打量了他一番,然后看着辛然偏了下头,辛然心领神会地走到了门边,将柴房的大门严严实实地关上了,顺便还落了道锁。
“尉迟离你要干什么?你竟敢,你放开我!松手!”陆云奎愤怒地挣扎着,想要挣脱尉迟离的钳制。
尉迟离懒得同他废话,一个手刀砍在他肩膀上,随后飞起一脚,陆云奎便惨叫一声,双膝跪地。
“今天由不得你了,别想叫人,门外有四皇子的人守着呢。”尉迟离咧开嘴,笑得很是快乐。
“你如此不守妇道,竟敢与人私通,你……”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尉迟离一脚踹中后心,扑倒在地上。
“四皇子,他骂你私通。”尉迟离抬起头来,一脸无辜地看着沈初。
沈初被尉迟离这一系列的操作吓出了一身冷汗,不由得后退了两步,警惕地看着尉迟离。
“你看,现在你连四皇子都得罪了。”尉迟离笑眯眯地说,然后强行拽起他的手,对准和离书上狠狠地按了下去。
“不,不,尉迟离!你要毁了我!”陆云奎愤怒地喊,他支撑着身体想要爬起来,却又被尉迟离一脚踩了下去。
他苦心积虑计划的一切都没了,钱没了,人没了,升官的机会也没了。
陆云奎叫喊了一阵,便不再出声,只是瞪着空洞的眼睛看着面前的墙壁。
尉迟离冷眼看着他,哼了一声,她凑近陆云奎的耳朵,轻声道:“我不过是想和离罢了,你原本是不用挨这顿打的。”
“可谁让你那般欺负柳罗衣呢,爱一个人是什么意思,你懂吗?你不懂,将人当成物品想要占有,你活该。”
陆云奎闻言,身子颤了颤,看向了柳罗衣。
他慢慢伸出手。
柳罗衣冷眼看着他,眼神中充满恨意,向后退了一步,沈初见此机会,马上乐颠颠地挡在了柳罗衣面前。
尉迟离翻了个白眼,上前将他挤开,轻轻将柳罗衣揽在自己身后。
第20章 喂药
柳罗衣低下头,看着尉迟离轻轻抓着她手腕的手,心中一瞬间雀跃起来。
她说她要保护她,那她是不是可以离开这里了。
再也不用被关在柴房中日日夜夜,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了吗?
“把她留下来。”陆云奎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看向尉迟离,“她留下,你把你的东西都带走。”
柳罗衣一下子绷紧了身体,那种即将回到噩梦的恐惧再次将她包围。
是啊,尉迟离为何要帮她呢,她如今拿回了属于自己的一切,她是北域最尊贵的公主,而自己不过是个奴隶。
柳罗衣眼中的光芒黯淡下来,她垂下眼眸,在心底嘲笑自己的不自量力。
“想得美,有我在,绝不会再让你碰她一下。”尉迟离笑着说,她藏在身后的手轻轻抓住柳罗衣,用力捏了捏。
“别怕。”她小声道。
柳罗衣只觉得鼻子酸了,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充满着蒸腾的水汽。
“尉迟离,你要抢走我所有的一切吗?”陆云奎扶着墙壁站了起来,犹如一条丧家之犬。
“非也非也,不过拿回我的东西罢了。而且柳罗衣,从来都不是谁的,她是她自己。”尉迟离懒得再同他掰扯,挥了挥手,拉起柳罗衣,往门外走去。
柳罗衣一直盯着尉迟离,任由她拉着自己。
“不!”陆云奎跌跌撞撞冲过来,去抓柳罗衣的手,柳罗衣受了惊,险些叫出声来。
与此同时,两个人同时身形一动,陆云奎便朝后飞了出去,重重撞在墙上,又滚落在地,震耳欲聋地咳嗽起来。
尉迟离惊讶地看沈初,沈初嘿嘿一笑,摸了摸头:“本皇子早就忍不住了。”
尉迟离冲他了然一笑,然后大步走到陆云奎身边,在他身上摸索了一番,果不其然,摸出了折叠得整整齐齐的奴籍文书。
“多亏你喊了这么一嗓子,不然我可都忘了。”尉迟离拍拍他的脑袋,“真乖。”
说罢,她便不再理陆云奎,转身将奴籍文书塞进了柳罗衣手中。
柳罗衣攥着那张薄薄的纸,只觉得似有千斤重,她轻轻咬了咬下唇,低声道:“多谢公主。”
“那我呢?”沈初欢天喜地地凑了过来。
柳罗衣将眼睛移开,淡淡道:“多谢四皇子。”
一行人很快便离开了这个逼仄的小屋子,走到了外面的花园中。
尉迟离拿到了和离书,心中舒爽了不少,故而看着这个原本并不怎么喜爱的庭院,也比平日里好看了许多。
“既然尉迟公主没其他事,那我便回宫了,你的东西我已命人放在安全的地方,辛然姑娘知道在何处。”
“多谢四皇子相助。”尉迟离笑眯眯地说,“辛然,去送送四皇子。”
接下来的一路上,柳罗衣一直一言不发,尉迟离看她不说话,自己也不敢多说,一路走一抓耳挠腮。
过了片刻,她实在忍不住了,愁眉苦脸道:“我说姑奶奶,你说句话吧,那不成你真的喜欢那姓陆的,不愿意走吗?”
柳罗衣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微微仰起头看着尉迟离。
“自然不是,我恨他。”她一字一句地说。
尉迟离愣住了,不解道:“那你为何这般?”
柳罗衣移开眼神,微微红了脸,看起来有人气儿了许多。
因为,我害怕,这只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梦,我害怕,你会再将我推入深渊中。柳罗衣想。
她没有再看尉迟离,转身向前走去。
尉迟离更加摸不着头脑了,她这人虽然不笨,但由于前世经常独自待着,到底是少了些看透别人的能力。
尤其是柳罗衣这种心思细腻的人,她便更难以理解。
尉迟离无奈地挠了挠头,跟上了她。
突然,尉迟离感觉到了一丝异样,她匆忙扶住一边的假山,大口喘起粗气来。
果然,该来的总要来的。
柳罗衣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不见了,她转过身来,便看见了尉迟离弯腰靠在石壁上,一脸痛苦的模样。
“你怎么了。”柳罗衣皱起眉头,她下意识跑了过来,语气中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张。
尉迟离额头冷汗直冒,她攥紧了拳头,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
柳罗衣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去,想要扶住尉迟离,却被她反手紧紧握住。
柳罗衣身体如触电了一般,想将手缩回来,无奈尉迟离力气极大,攥得死紧。
这具身体像是在报复,报复尉迟离背叛了它。
尉迟离只觉得自己想是被扔在火中焚烧一般,无边的痛楚铺天盖地将她裹挟,她颤抖着双手,运功想要压制住这痛苦,却几乎无济于事。
柳罗衣看她这般模样,也慌了手脚,她强行镇定下来:“你等着,我现在就去找大夫。”
她转身想走,却突然被一股力量强行拖拽了回来,狠狠地按在了身后的石壁上,她倒吸了一口冷气,惊恐地看着尉迟离。
“对不起,我,我没控制住……”尉迟离咬着牙解释,她身子一软,突然直接俯在了柳罗衣身上。
柳罗衣绷紧了身体,淡淡的青草香让她的头有些眩晕,尉迟离温热的身体就这么靠着她,滚烫的呼吸让她身体忍不住丝丝地颤栗。
她二人此时的姿势,让她不得不紧张。
尉迟离一手按着她的肩,另一只手撑着石壁,几乎将她整个人圈在了怀中。
尉迟离急促地呼吸着,将嘴唇凑在她耳边,说道:“千万别声张,带我出去,随便哪里,客栈也好,医馆也好,钱在我口袋里。”
柳罗衣看着她,抿着嘴点了点头。
尉迟离突然勾起唇角,虚弱地笑了,迷迷糊糊中,她轻轻抬起手,在柳罗衣脸上轻拂了一下,拂去她眼角流下的泪水。
“你说你整天冷冰冰的,却怎么这么爱哭。我若真的死了,你便把那些东西和辛然平分,找个陆云奎找不到的地方好好生活。”
虽然很不甘心,但钱财乃身外之物,柳罗衣也算是个可以托付的人。
若是真的死了,她说不定可以回家。
这么想着,尉迟离闭上了眼睛,彻底不动了。
隐隐约约间,她听到了有人在她耳边低低哭泣,似乎,很悲伤。
这一觉可真是漫长,尉迟离觉得自己时而在一个虚空中漂浮,时而不断重复自己坠崖的过程,有时却又出现在了那段恐怖的梦中,眼睁睁地看着柳罗衣一次一次将刀尖捅进她的心房。
后来,大段大段的记忆像潮水一般涌进她的脑海中,或是她在无边的旷野中策马奔腾,或是她坐在篝火便大口吃着烤羊肉,再或者是个的壮硕和蔼的青年男子,将她高高地举向宝石一般澄澈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