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同样守着的辛然睁开眼睛,看见尉迟离醒了,惊喜地跳了起来,刚想说话,便被尉迟离一个眼神堵了回去。
辛然轻手轻脚地走了过来,扶着尉迟离慢慢站起。
“她怎么在这里?”尉迟离用口型说。
“昨日公主莫名其妙晕倒了,还是柳罗衣求了医馆的人,将您带到医馆去,可惜什么都没诊出来,幸好碰到了我,这才将您背了回来。”
“公主,您快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您要死了呢!”辛然瘪着嘴说。
尉迟离给了她一个爆栗:“瞎说什么!”
一边的柳罗衣稍微动了动,似乎睡得很不舒服,尉迟离摇了摇头,走上前,俯下身子,想要将她抱到床榻上。
正在这时,柳罗衣醒了过来,二人四目相对,尉迟离连忙弹了起来,只是因为刚醒来身体乏力,顿时一阵天旋地转。
她紧皱着眉头,半跪在了地上,这才缓和了些。
“喂!”柳罗衣忙上前扶住她,脸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不过马上便又恢复了原状。
“躺回去。”柳罗衣淡淡地说。
“啊?”尉迟离愣住了。
“身体还没好,躺回去。”柳罗衣面无表情,一双杏眼不悲不喜,让人看不出她的情绪。
尉迟离有些懵,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不由自主地躺到了床榻上,还乖乖地盖好了小被子,只露出眼睛来。
眨巴眨巴。
柳罗衣嘴角有了一丝松动,她眼眸微微低垂,伸手把被子从她脸上拽了下来。
好凶啊,尉迟离有些委屈,都怪这具身体,如今不过阻止了男主升官便心痛成这副模样,待她过两天真的休了男主,那还不得直接疼死?
她太难了。
柳罗衣看她这副表情,心中却像是被微风吹过一般,痒痒的,像是有什么在密密生长。
这时候的尉迟离似乎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强大和飒气,反而骨子里天生的媚意占了上风,眼角上翘得不多不少,睫毛浓密,眉骨高耸,眼底像是藏着深海,望不到底。
柳罗衣移开眼神,不敢再看。
“公主休息,我告退了。”柳罗衣低着头说,转身便走。
“且慢,我饿了。”尉迟离说,她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摸了摸肚子,勾起笑容。
柳罗衣呼吸急促起来,她沉默了一会儿,转身走开了,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又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碗热腾腾的粥。
她僵硬地将粥碗递给尉迟离。
尉迟离又起了逗她的心思,她眼珠一转,向她伸出手来,道:“我身体虚弱,起不来。”
辛然憨憨地伸过来一只手,被尉迟离突然凌厉的眼神瞪了回去。
柳罗衣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她犹豫了一下,索性放下了粥碗,走到尉迟离身边,却半天不肯下手。
尉迟离气笑了,她郁闷道:“我身上有刺吗?”
柳罗衣努力做到面不改色,依旧冷冰冰的,伸手扶住了尉迟离的手臂,试图拉她起来。
尉迟离不动。
柳罗衣再用力,尉迟离还是不动。
“你再这般,我便走了。”柳罗衣皱眉看着她。
“气性真大……”尉迟离嘟囔着,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轻轻松松地伸手拿过粥碗。
柳罗衣立在原地,看似冷漠,实则暗中红了脸,她攥紧拳头,内心告诫自己,莫想太多,她不过是拿自己逗乐罢了。
可她确实帮了自己。
她的心很乱,想不出个缘由来,但是如今站在这里,却莫名感觉到安心。虽然,尉迟离大口吃东西的模样实在是,难看。
“你不是恨我么,为何不直接将我扔在街上,难不成是因为感激我?”尉迟离突然抬眼问。
我也不懂,好似有什么变了,柳罗衣心中想。
但说出来的却是:“公主说笑了,我说过你若帮我救裳儿,我便什么都给你。如今不过是履行诺言。”
尉迟离哦了一声,继续仰起脖子喝粥。
柳罗衣攥紧了自己的衣袖,掩盖住眼底一瞬间的哀伤。
门突然被人敲响了,尉迟离皱起眉头,将手中的碗放下。
一个穿着年龄很大的婆子走了进来,她长着一双三角眼和薄薄的两片嘴唇,看起来有着几分阴毒。
“老夫人请您过去。”她又看到了柳罗衣,又道,“正巧柳姑娘也在,便一同去吧。”
她虽说话还算恭敬,但脸上的表情却透着一股不屑和高高在上,看起来令人心中不适。
“知道了,下去吧。”尉迟离冷下脸来。
待那人走后,辛然便慌慌张张地凑了过来:“公主,那老夫人一直看您不顺眼,如今想必是又要找您的茬,不如直接说您身体不适,推掉算了。”
尉迟离笑笑:“推掉怎么可以,就等着她来呢。你现在便用我的名义进皇宫,直接去找四皇子,带他来这里。”
“四,四皇子?”辛然挠挠头。
尉迟离点点头,既然都有了救命之恩,不用白不用,原本想从那群豺狼口中抢回自己的肉定然极难,但如今有了四皇子这尊大佛坐镇,想必就轻而易举了。
也多亏了柳罗衣落水,才能得来全不费工夫啊。尉迟离很是满意。
柳罗衣不知道尉迟离心中在想什么,她有些担忧,攥得指关节发白。
“别怕,有我在,她们不敢动你。”尉迟离察觉了她的不自在,一边擦脸一边歪着头凑过来。
柳罗衣心跳又是一滞,她迅速后退几步远离尉迟离。
尉迟离只当她不信,便也没再多说,只是哼着小曲儿换了干净衣服,将自己打理整齐,大步走出门去。
二人一前一后走着,很快便到了院子门口,那老太婆的院子看起来便死气沉沉的,院里一棵花草都没有,几个婢女绷着脸站在门口,见到尉迟离后,弯了弯腰。
进屋后,一股子腐败的气息扑面而来,像是什么东西发了霉,让人极为压抑,屋子采光也不好,阴沉沉的。
“身为一个奴隶,常常以下犯上不说,还敢搅了奎儿升官的大事,还不快跪下!”老太婆沙哑的声音响起,听得人心中发毛。
尉迟离眉头一皱。
柳罗衣垂着头,一言不发地屈膝跪下,自打将奎儿救出来那一刻起,她便已经做好了受罚的准备。
老太婆伸出枯槁的手,在方才那婆子的搀扶下站起身来,走到了柳罗衣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早听说你惹得奎儿神魂颠倒的,如今一见,果真是个魅惑人心的东西,想必没少勾引我们家奎儿。现在奎儿不在,老身便要好好教训你一番,再随便找个地儿发卖了去,叫你别想再祸害别人。”
“来人……”
她话还没说完,尉迟离就已经伸手握住柳罗衣的手臂,将她硬生生拽了起来。
“您说笑了,此事和柳姑娘有何关系,您孙子自己没本事,全怪在别人姑娘头上,哪有这种道理?改天陆云奎走路摔了一跤,您还要将全京城的地砖拆了不成?”
老太婆没想到她竟敢这么说话,气得一张老脸更皱了,跺着拐杖道:“你心里可还有一点长幼尊卑,奎儿娶了你这等不知廉耻的蛮狄,当真是令我们整个陆家蒙羞!”
她说得急了,干咳起来,她身边那婆子见状破口大骂:“你们干什么吃的,还不快滚进来!将那不知廉耻的东西拉出去,免得叫老夫人碍眼!”
几个婢女婆子闯了进来,柳罗衣虽面上不显,但身子却下意识往尉迟离那边挪了挪,绷紧了身子。
尉迟离既然决定了帮她,又怎会看得了这种场面,她当即便伸手一拍桌,只听得咔嚓一声,屋中一片寂静。
再然后,那光亮厚重的红木方桌便从中间裂开,轰然倒地。
几个婢女婆子哪见过这种场面 ,吓得纷纷白了脸,有的甚至尖叫出来,谁都不敢上前了。
“造反了,造反了!你还想打老身不成!我的奎儿啊,你看你娶了个什么东西,简直是败坏门楣,想令我陆家断子绝孙!”老太婆吓了一跳后,便开始拍着胸脯呼喊。
尉迟离拍了拍手,将那烂掉的桌子踢到了一边,然后一甩袖子,大刀阔斧地坐到了椅子上,假声假意劝道:“祖母莫要生气,我只是手劲大了些,一时间没控制住,绝不是对您不敬。”
“老夫人,少爷今日可是嘱咐过您,有正事要说的。”一旁的婆子急忙在老太婆耳边说。
老太婆闻言,这才强行平静下来,心中却还是有气,便道:“蛮狄女子果真毫无女子的贤良淑德。那既然你并非有意,来人,先把这个狐媚子拖下去!”
几个婢女对视了一眼,慢慢朝着柳罗衣挪了几步,尉迟离轻咳了一声,冲着柳罗衣招了招手:“我腰酸背疼,来替我按按。”
柳罗衣抬眼看了看她,慢慢走过去,将手放在她肩上,轻轻锤了锤。
几个婢女婆子愣是不敢靠近尉迟离,只得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力气这么小啊?”尉迟离闭着眼睛,哼哼唧唧地说。
柳罗衣抿了抿嘴,加了些力道。
“还是没感觉,你便是这么照顾病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