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算者:天地之经纬,群生之园首,五常之本末,阴阳之父母,星辰之建号,三光之表里,五行之准平,四时之终始,万物之祖宗,六艺之纲记。①”清瑾放下了手中的笔,把自己写好的东西调了个方向给睢宁看:“我先从最基本的教你,讲一下度量衡的单位和算数的制度跟方法,基本的东西我讲得稍微快一点儿,如果有不懂的地方,直接提出来,有问题吗?”
清瑾把该交代的都跟睢宁交代了一遍,然后就开始授课,清瑾讲课很有条理,也是因为涉及到了她的专长所在,不过是几句话的功夫,就能把睢宁给点明白,一开始的时候睢宁还担心自己一时半会儿没法儿进入到状态里面。
毕竟,她只是找了这么个借口来接近清瑾而已,就怕到时候会被清瑾拆穿,毕竟真学习跟假学习那个状态是不一样的,这种东西实在不以睢宁的个人意志为转移,她就怕万一到时候清瑾讲课的时候,她实在撑不住,那要睡过去了怎么办?
毕竟早上起得这么早,又是大冷的天,殿里还熏得这么暖和,比她那破地方舒服多了,瞌睡虫要是来拜访,那真就不是睢宁能控制得了的,那到时候还不是要完蛋?你自己巴巴求着人家要来学习,结果呢?人家给你讲课的时候你打瞌睡,是不是说不过去?
所以在清瑾讲课的时候,睢宁就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在心里提醒了自己八百遍不止,但是提着提着就给忘了。清瑾的声音很好听,能让人第一时间就沉浸再里面,注意力就一直黏在清瑾的身上,而且虽然清瑾嘴上说自己会把简单的那些东西讲得快一点,但是在她发现睢宁有点儿跟不上的时候,就自己放慢了进度,哪怕是一个很小的点儿,只要是睢宁眼里还有点儿茫然,她就能拆开了继续给讲下去,知道睢宁真的懂了,才算是过去。
“好了,今天就先到这里,说的大部分最基本的,是一定要记住的基本知识点,你回去把这些抄上几遍,一定要记牢,明天来,我要检查。”清瑾看了一眼蜡烛,天天色已经隐隐约约露了白,差不多也到了时间,就把桌上刚才写的那几页纸张递到了睢宁跟前:“不可忘记,知道吗?”
望着纸上锐利的字迹,睢宁犹豫了一下,问道:“抄写也要检查吗?”
清瑾正在收拾东西,闻言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不想写?”
“不是,不是。”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睢宁用手指下意识卷着清瑾给她的那一摞纸张,然后才小声说道:“我那个字迹很丑,怕、怕大人嫌弃。”
“无碍。”清瑾也没有别的话:“你该回去了。”
这就回去了?睢宁忙抬头往外看了看时间,来时还是黑洞洞的天,这会儿已经泛了鱼肚白,确实不早了。她知道在清瑾这里时间会过得很快,自己也做好了这个准备的,毕竟在外面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但是睢宁没想到会短成这个样子,感觉也没听清瑾讲上几句话,怎么天就亮了呢?
唉,果真,外面的世界很美好,美好的世界也很短暂。
“大人!”见清瑾已经起身要离开,睢宁急忙问道:“大人还没有说要抄写几遍?还有我、我能从大人这里借些纸笔吗?用这个换?”
她手里拿的,还是那日里清瑾给她的那枚金叶子,轻轻放在桌案上,看着清瑾的眼里带着一丝的期盼,旋即起身从一旁的书架上拿了厚厚一摞的纸放到了睢宁面前,又从边上拿出一支锦盒,打开里面是笔墨还有一方砚台,放在了纸张的上面,一并推到了睢宁面前:“这些你先拿去用,不够再来找我拿。”
说着又捻起了睢宁放下的那片金叶子,嘴角带出一抹不知是笑还是讽的弧度出来:“我原只当这宫里人都将它看做是比命还重要的东西,你为何又还给我?”
就连上次也是,清瑾明明就给了她一袋子的金叶子,她完全可以收下之后,再跟自己说其他的,因为如果那样就算清瑾拒绝了她,她也是不亏的,可这丫头好像并不是这样的,这东西在她这里好像并没有什么价值一样,她是真的不看在眼里,并非惺惺作态。
“我想用它跟大人换些笔墨用。”睢宁把那厚厚一摞的纸张只分了一小部分出来,捧在怀里:“我要这些就够用了,谢谢大人。”
太多了,她也拿不回去,而且路上很有可能会引人怀疑,平白给自己招惹祸端,不划算。
倒不是她不看重那金叶子,只是那东西对她来说确实用处不大,她一个被幽禁之人,有钱也花不出去,那要钱做什么?那夜之所以接了清瑾给的东西,也是因为当时并不知道清瑾到底是什么脾气,接了金叶子,在当下顺了清瑾的意,才是睢宁要做的,毕竟她们还有后面的第二次见面,而第二次见面才是睢宁的重头戏。
睢宁敢肯定,第二次清瑾又要给她金叶子,而她的拒绝足以给清瑾留下印象,才好为她接下来的要求铺路,她也想过,被清瑾拒绝之后应该怎么做,毕竟神殿大祭司冷情名声在外,饶是她那偏远的庆元殿都听了关于清瑾的传闻,可见这大祭司不是那么好接近的,睢宁是做足了打算的,毕竟她已经等了那么长的时间,当然也不在乎在清瑾身上再慢慢磨上些时日。
只是没想到,上天待她真的不薄,好像遇上清瑾之后,她所有的第二计划都没有施行过,一切都那么顺利,她就这么顺利地正式迈出了第一步,接下来就是要在潜移默化之中,让清瑾彻底接受她,把她当成是自己人,疼惜她,怜爱她,对她的遭遇发出不平之声,然后带她离开那座牢笼!
趁着天蒙蒙亮的时候,睢宁就沿着原路回到了庆元殿,冰冷的大殿跟清瑾那暖烘烘的偏殿形成了巨大的反差,坐在冷冰冰的椅子上,面前放着清瑾给她布置的任务,睢宁默背了几句,很快就记熟,然后才将清瑾给她的笔墨拿出来,按照清瑾纸上所写,开始认真的抄写。
与其说是抄写不如说是临摹,她的字倒也不能说是丑,睢宁落笔很认真,挺直了背板坐得也端正,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小时候留下来的习惯,并没有改正过来,写出来的字也不过是六七岁孩童的水平,能看,也就只是能看了。
她专心写临摹了两张,正要再临一张的时候,就听见了外面的脚步声,这次倒是小心得多了,睢宁起身将纸笔收在柜子里,然后才慢条斯理拿起箩筐里的针线,绣起了她的手帕。
说来也是可笑,明明一介幽禁之人,偏偏每月的用度里面都要给她送上一堆的针线来,偶尔还有几张新鲜的花样子,不知道是谁的授意,不知道是不是怕她在这儿待得太无聊,不过也多亏了这些针线,睢宁才没有真的疯,不仅没有疯,她还玩得跟高兴!
“啊!”
第6章
一声惨叫之后,进门来的人就五体投地扑倒在地,原本端在手里的托盘这会儿也掉在地上摔成了两半,宫女龇牙咧嘴还在地上,正要骂骂咧咧两句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到嘴边的话最后又收了回去,眼里明显是忌惮,只能揉着手腕自己站起来。
然后下意识就去摸自己的脖子,什么也没有,扭脸又去看,还是什么都没有,她刚才进门的时候,分明就感觉到了脖子上被一道细细的线勒住,一惊之下,脚下才一个踉跄,整个人都跌了进去,现在什么都没有找到,心里惶恐的感觉就更甚了。
总觉得阴森森的,凉气从脚底板渗进去,忍不住想打寒颤。
“怎么今天就你一个人?”睢宁翘着二郎腿撑着下巴,一手点着桌子,一副不正经的样子:“另一个呢?难道是病了?”
还不等人回答,她又一脸惊慌的样子:“可不能是病了呀,你们新来的不知道,这庆元殿什么都能容,就是容不下病人,会被拖出去埋了的!”
宫女本来还在弯腰捡掉在地上的东西,一听她说这话,手里的物件又掉了下来,匆忙扭脸去问:“为什么?”
睢宁看着她,叹气道:“这还用问?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天儿,这寒冬腊月的,谁知道你什么病,会不会传染?尤其不能发热,万一是疟疾那要怎么办?所以这里有规矩,病了,就拖出去埋了,省得麻烦。”
挑了一下指甲才说道:“还是你聪明些,知道自己小命重要。”
她这一番话,可是把那宫女给吓唬的不轻,急急忙忙把手里的托盘给放下来,上面正是睢宁替自己要来的过冬物品,棉衣棉靴都在上面,摸着还算厚实,也够她过完这个冬天了。
只是少了木炭,看来还是让她们给私下昧了,这东西烧了就没了,想要也找不回来,睢宁也没打算再为难她。
“行了,就这样吧,少的东西我也不问你。”松了手,棉衣重新掉了回去,睢宁冷哼一声别有深意地说道:“要是那人没病死,也没被拖出去埋了,你就替我给她带句话。就说,我等她春天到的时候一块儿赏花,如果她还有命在的话。”
“是、是。”宫女脸上一片苍白,明明是冬日里脸上都冒出了冷汗,脖子上刚才那一道这会儿感觉更甚,像是被人用什么东西勒着,再一用力,她的脑袋就得搬家,然后就脚步匆忙跑了出去,像是身后被鬼追着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