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莞眨了眨眼睛,没有回应,落霞又道:“大长公主来了。”
元莞深深吸口气,似有些恼了,道:“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圆碗:生气,从碗里跑了。
第31章
巧合 落霞不知皇帝为何而闹, 觑她一眼苍白的脸色后,默默退了出去。
外间的元乔还在问太医,昨夜太后在, 她不好多问, 更不知伤势如何, 见到太医后, 就细细问得周全。
伤在右手手臂, 若治得不好,后患无穷。
大长公主与太医一问一答, 声音不大, 太医也有些惊惧,不敢有所疏忽,细细都答了。
问过之后,元乔摆摆手示意他退下,路过落霞处,道:“太后何时离开的?”
“子时。”落霞道。
元乔颔首,抬步就走时,落霞紧张道:“陛下还未醒, 殿下再等等。”
殿内明明只有二人, 落霞却慌得不行, 元乔怪道:“还有其他事?”
落霞低头, 道:“陛下说她不想见任何人。”她微微改变了些话意,免得惹恼大长公主。
“我有话同她说,你且退下。”元乔并不将小皇帝的话放在心里, 屏退落霞后, 轻轻走了进去。
榻上的人醒了,望着虚空中, 元乔走近后,见到那双失神的眼睛,顿住脚步:“陛下醒了?”
“大长公主来得很早,比太后还要早些。”元莞唇角微微牵动,她已然不指望太后能待她好,事到如今,她昨夜的伸手之举,已将自己陷入困境了。
太后必然知晓她开始偏向元乔了,个中含义,不言而喻。她在思考,如何与太后解释,酒醉之举?还是从心而为。
她比任何人都要畏惧生死,可在那刻,却贸然伸手。
小皇帝语气不善,元乔也没有放在心上,目光落在她被下的手臂上,她很平静道:“陛下可是疼了?”
伤口疼,就会觉得异常烦躁,说话也会急冲冲的。
她走近两步,距榻还有三四步时停顿下来,小皇帝自己爬了起来。
元莞耐力好,坐在榻上,呼吸急促几息后就缓和下来,眸色异常平静,唇角动了动:“大长公主可会觉得昨夜的事是巧合?”
“并非巧合,陛下伸手之举,也令臣动容。陛下若不伸手,今后您便可手握权势了。”元乔的声音很冷,就像说起寻常事一般,无关生死,亦或是朝堂大事。
这是元乔所想,也是苏闻的意思,但却不是元莞的想法。眼下她方得了些许人而已,不算大权在握,刘氏依旧虎视眈眈,失去元乔而言,是她的损失。
故此,她不后悔伸手救人。若不伸手,她就是太后的傀儡了。
元莞动了动手臂,唇角抿得很紧,却未曾出声。元乔看出她的隐忍,那股疼意感染到她了,她轻声道:“陛下莫要乱动。”
元莞不动了,很听话,认真回答元乔刚刚的问题:“大长公主觉得我伸手,可对?”
元乔眼中终是被这句话激起几分涟漪,她对小皇帝是信任的,就像当初信任先帝一样。但元莞与先帝不同,元莞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只要不做出对大宋不利的事,她都会尽力辅佐。
怎么多年来,她从未动摇过。
小皇帝心思不正,她也不在乎,年少之时,人都会犯错,待到大了,就会觉得喜欢她是一件可笑的事,然而昨夜,她感知哪里不对。
年少人看着散漫,私下行事有度,不动声色地配合她剪除刘氏的势力,没有露出半分破绽,隐忍的性子,令她震惊。
她惘然一笑,回道:“陛下觉得对,便是对的,臣无异议。”
元莞转身望着她:“朕有件事不明白,大长公主非文宗血脉,何以得到先帝的信赖?”
皇帝早就知晓旧事了。元乔不生气,觉得有些难堪,垂眸避开她的视线,“陛下也该知晓我在先帝身边长大,他心胸宽阔,不会因旧事而对我起疑。”
皇家子弟血脉意识淡薄,不以血脉论亲疏,元乔说的就是此意。
元莞靠在榻上,疼得有些迷糊,闻言反道:“那么说来,你也非我姑母了。”
“陛下急于撇清关系。”元乔唇角漾起自嘲的笑,听出小皇帝的意思来,摇首道:“就算如此,陛下也该知臣急于废除周暨的心。”
元莞嗤笑,“不喜你,昨夜就不会伸手。”
她因气恼而皱起眉头,病弱中添起几分生动,少年人热忱,付出一腔心血得不到回应后,少不得生气。
赌气的话,元乔听了不少,她淡淡一笑,“陛下还是摆正心思为好。”
元莞清醒后,手臂疼得一抽一抽的,对元乔也没了好言语,张口就道:“朕摆正心思,大长公主就没有性命了。你看似严谨,却吃了两回亏。”
最后一句讽刺意味很是明显,羞得元乔不语,不与病中的人计较,眸色染就几分平和。
元乔不答,小皇帝就不好再说了,问起正经的事来:“大长公主要如何解决此事?”
“孤鹜领着皇城司去查,陛下好生休养,莫要担忧。”元乔轻轻拨了回去,此事原委还在查,查清就按律法处置。昨夜与行刺皇帝无异,朝堂上下都会受到波动。
元莞不能与太后直面接触,孝道二字,是她头顶上最大的一座山。元乔不懂元莞的执着,但此事贴合她的心意,她既已接手,就不会令陛下为难。
皇帝一伤,反令她更可放开手脚,刘氏一党必除,她趁此机会,不如做的干净些,令陛下高枕无忧。
元莞也不欲插手,她信元乔,就不会起疑,且伤处疼得她没有什么力气思考。迷糊间被元乔扶着躺下,她欲抓住元乔的手想问话,一动就牵扯到伤,疼得她又缩了回去。
元乔道:“陛下不如歇在垂拱殿,若信臣,臣调侍卫司的人过来护卫。”
如此,皇帝就算被元乔‘困住’了。元莞没有思考,疼得浑浑噩噩,没有回应,额间冷汗不止。
元乔替她掖好被角,想起一事,掀开她身上的被衾。元莞一只手都跟着浮肿,手腕处亦是如此,她欲卷起袖口看一眼,元莞疼得抽气,便不敢再动了。
方才说话间元莞神色自若,不似有伤,待睡着后,反疼得拧眉。
元乔叹息,皇帝惯来隐忍,睡着了才似常人。她掖好被角后,令落霞过来守着,唤来陈砚,令侍卫司的人来垂拱殿守着,她才出宫而去。
大长公主调动侍卫司的人不过半日,就引起朝臣不满,尤其是苏闻,惊得去见她。
匆匆之际,他早就吓得魂不附体,行礼后直接问道:“殿下是何意?为何调动侍卫司的人?”
元乔担忧一夜,略有些疲惫,清晨至此,一口水都没有喝,被苏闻毫不留情的质问,亦觉得不耐,沉声道:“昨夜之事,苏相也看到了,孤能做的不过是保护陛下罢了,侍卫司忠心,不会做出谋逆之举。”
她费心解释,苏闻却不领情,直言道:“既是如此,侍卫司是殿下的人,殿下就该避嫌,免得被旁人非议。”
“孤素来如此,不需避嫌。”元乔道。
油盐不进,令苏闻气恼,怒道:“大长公主行事不顾及先帝托付?”
“苏相若无事,可回枢密院。”元乔不欲多言,起身送客。
苏闻气得无奈,禁军中分三司管辖,他无权去管问,甩袖离去。心中郁气不得消,转身入宫去见陛下。
侍卫司守卫,却不禁止通行,苏闻等人去见皇帝,依旧放行。苏闻这才散气,至殿外令人去通报。
皇帝陷入半醒半睡中,睡得不踏实,也没有彻底醒来。天明之际的清醒耗费她许多心力,元乔离去后,就没有醒来,就连太后过来,都没有见到人。
陡然换了守卫,太后如何不气,她令人去问,元乔极其霸道,连她的人都不肯见。
她气到胸闷,小皇帝又没有醒,连骂人的机会都没有,陡然见到苏闻而来,旋即招人来见。
苏闻忠于先帝,辅助皇帝,对刘氏一党的行为也是不喜,太后召见,不能不见,只得硬着头皮去见。
入偏殿后,太后则面露苦色,免于他的礼数,先叹道:“陛下还睡着,苏相怕是见不到的。外间那些人,行事也是霸道,可曾为难苏相?”
苏闻虽不喜元乔,更不喜太后,也不愿交心,“陛下年轻,休息几日就成,臣来是问陛下康宁,既然陛下未醒,臣明日再来。”
他要走,太后急道:“苏相止步。”
苏闻碍于尊卑,复又顿足,眼中闪过不耐,回身时换作恭谨之色:“太后有吩咐?”
“我记得苏相是先帝初登基之际,御笔钦点的状元,也是先帝临去前提至两府宰执,先帝对卿家是信赖有加。”太后语气低沉,提起先帝,亦有惋惜怀念。
苏闻听之也动容,他依旧谨守先帝临终托付,而大长公主怕是早就忘记了。今日之举与挟天子而令诸侯的曹操何异,她与曹操又是不同,同是文宗血脉,他总担心元乔会废帝自立。
元乔的行为,令他十分愧对于先帝所托,面对太后也抬不起头来,“太后记得不错。”
太后提及先帝的提携,无非是要苏闻站出来罢了。她有殿前司,但不能与元乔硬碰硬,唯有先找重臣出头,给元乔按上谋逆的罪名,到时她再以太后的身份出面去给元乔定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