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得直白,元乔没有再说话了,就像孩子般跟着她离开。
天气寒冷,从冰冷地陵寝里走出来,身上都是冷的,元莞接过暖手的手炉一把塞进元乔的怀里,催促着她上车。
意欢在侧盯着两人,见小姑母面上凶狠,歪了脑袋:“小姑母挺凶的。”
“再乱说话,连你也凶,坐后面车上去。”元莞没好气地拍拍她脑袋,示意乳娘抱着她离开。
意欢被凶了之后掰了掰五指手指头,极为不服气:“我就说了五个字,你就赶我走……”
剩下的话被风不知吹到哪里去了,元莞是没有听见,径直登车,吩咐车夫回宫。
马车里极为暖和,元乔捧着手炉,身上都是暖的,听着外间意欢不平的叫喊声后,亦没有开口说话。
元莞上来后就坐在她身侧,接过她的手炉,捂了片刻就还给她。
一路无言至西华门,孤鹜裹着一身厚实的棉衣等着两人,跺着双脚,几乎站立不住,见到熟悉的车马后,就走近了去。
孤鹜走到车窗下,禀道:“阿布郡主险些被人掳走。”
“那就是还没有掳走?”元莞先一步开口,抓住重点。
孤鹜点头:“幸好皇城司的人警觉,没有误事。”
元乔未曾出声,元莞看她一眼,吩咐孤鹜:“你且仔细盯着,再不济就不让她出府门,天寒地冻,在府里烤火也可。”
“那位祖宗哪里是安分的性子,每日里忙得很,安生不了。”孤鹜头疼,他劝过几次,偏生那位不在意。
“晓得你的苦楚,莫要叫了。”元莞摆摆手,示意他退下,放下车帘,同元乔开口:“陛下不如给元清赐婚。”
赐婚以后,元清就不会再打元阿布的主意了。
“你觉得何人合适?”元乔也不去想了,开口就反问她。
元莞靠着她,挽着她的手臂,认真想了想:“不如你去问魏国长公主,她对临安城内的世家女子熟悉,且给元清娶王妃,她必然会开心,不要高门女子,不然会欺负温润的豫王。”
最后一句一语双关,元乔明白过来,道:“好。”
回宫后,元莞立即回府去见阿布郡主。
阿布未经历过这样凶险的事情,被送回府后吓得脸色苍白,好在意志坚强,也没有哭,见到元莞后,就骂着那些贼人。
骂了几句后,觉得事情不对,问元莞:“他们为何绑我?”
随行的侍从并不少,她自己又有些功夫,寻常人近不得人,可见那些人是有备而来,她越想越不对,心中开始起疑。
阿布郡主性子坦率,并不是傻,反应过来后也不会简单让这件事过去了。
元莞本想敷衍过去,被这么一问,便道:“大概绑你回去做妻室。”
“抢婚?”阿布眼前一亮,顿时更加气恼,又骂道:“就算抢婚也需问过我的意思,不要脸。”
一旁落霞恐她骂得辛苦,好心递过去热茶,低声道:“您消消气。”
“没法消气,若我知晓是哪个不要脸的人,定去砸了他的府邸。”阿布不去接茶,反撸起袖口,似要与人拼命。
元莞被她天真的架势吓了一跳,忙按住她:“不急、不急,眼下你该稍安勿躁,你需要在府里待一待,莫要再随意走动了。”
“为何让我不要走,又不是我犯错,我明日还要去陆府看梅花,不能不去,我多带几把匕首就成。”阿布不以为意。
元莞劝不住只好作罢,吩咐落霞警醒些,莫要让她吃亏了去。
出了元府后,她转道去了皇城司,细细问过阿布郡主被绑的事。
今日阿布郡主并未受到邀请,不过是去御街玩罢了,走到偏僻之地,冲出一群黑衣人,将马车围困住。
侍从抵抗不住,幸好跟随的皇城司的人赶了过去,这才将人擒住。
黑衣人被擒后,都自尽而死,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可见背后主谋并非闲杂人等,私养死士这条罪名就已不清。
黑衣人身上毫无可用线索,皇城司的人也查不出端倪,一度陷入僵持中。元莞没有听到有用的线索,吩咐几句继续勘察后,就起身回宫。
积压一日的奏疏一摞一摞地摆在案牍上,元乔忙于见朝臣无暇批阅,见她回来好,扬了扬下颚,示意她看一看。
元莞对她的自觉不满:“你倒是不见外,也不怕我故意给你使绊子,从中浑水摸鱼。”
元乔听见也装作未曾听见,前面赵原来见,为阿布郡主一事而来,她匆忙起身去见,元莞不甘心,拉着她道:“就这么走了?”
“你要怎样?”元乔莞尔一笑,晓得她的意思,俯身亲了亲她抿起的唇角后这才脱身。
元莞嘀咕几句,随意看了几册,都是些外地送来的奏疏,冬日来临,百姓无存粮,地方请求皇帝拨粮,还有些地方政绩不错,可调回京。
并无大事,都是些琐事,元莞看了几本后,赵原已离开垂拱殿,回城防营而去。
阿布郡主并非是寻常人,乃是外邦人,一旦出事,两国通商一事就会戛然而止,到时大宋必有损失。
下令追查后,元乔请来魏国长公主,欲给元清娶王妃。
魏国长公主猛地一喜,乐呵呵地说起城门名门闺秀,又道:“娶妻娶贤,府里事情多,应该找一个能担任大事的。”
“您相看试试,另外先瞒着元清,待您看中后再议,毕竟人在孝期,知晓的人多了对他反而不好。”元乔委婉地提醒。
魏国长公主欣喜地答应了,回府就忙碌此事。
年关近了以后,人人都忙碌,尤其皇帝,奏疏每日里都会积压成山,好在阿布郡主处相安无事。
魏国长公主府送来几卷画像,都是温婉贤淑的女子,相貌尚算精致,家世清白。
画像辗转到了元莞手中,出宫几年,她对世家女子略有些了解。元清是续弦,府内世子已立,新王妃入府不仅是后娘,所生子嗣也没有王位继承,寻常高门女子是不会应允的。
因此,魏国长公主选择的都是二三品朝臣的女儿,且都是些文臣。她懂得其中关隘,没有选择重臣。
元莞让孤鹜将这些女子的底细都送了过来,一一看过之后才道:“这些挺合适的。”
元乔近几日忙得子时才安寝,她不好去打扰,将画都收下,等人得空之后再提。
直到年底,也未曾查出要绑走阿布郡主的背后主谋是谁,时间久了之后,不了了之,反观阿布自己多了几分警惕,出入小心,倒也安全不少。
元乔得空那日已是腊月底,见到各家底细后,道:“此事你觉得谁人合适?”
“温婉是好,可是嫁过去做续弦,没有些手段也是降不住人的,我觉得都不合适,倒不如择一武将家中的女儿,无需有实权,女子会武泼辣些就成。”元莞故作一笑,她可记得‘惧内’二字的由来。
元乔不知她哪里来的那么多弯弯绕绕,不过话也是对的,有道理可言,直接问她:“你有好人选了?”
“有的,只要陛下同意就成。”元莞起身去柜子里取出画卷,递给元乔:“殿前司散指挥使郭远的女儿,武功极好,性子有些不大好,不过人不犯她就可。”
元乔端详着画,郭家女儿这个性子与元莞相似,她看了一眼,不禁怀疑:“散指挥使的官职是否低了些。”
元莞明目张胆道:“低了些,陛下就提拔为副指挥使也可。”
“我记得郭远是你的人?”元乔后知后觉’地开口,说得元莞不大好意思,挤坐在她身旁,悄悄出声:“你觉得如何?”
“你究竟如何想的?”元乔不明白她的想法,一会儿一个主意,让人跟不上她的脚步。
“殿前司指挥使一正三副,可见副指挥使与指挥使相差甚大,给元清用处不大,自然比不得阿布郡主。如何拒绝,就看他的本事,若他接受了,王妃的位置也可为你传递消息,一箭双雕。”元莞道。
“我近日忙得很,无暇想着这些,你若想好了,我便将画像送去魏国长公主府,问问元清的意思。”元乔揉了揉鬓间,疲惫之色,让元莞不好再说。
将画收起来后,殷勤地给她捏了两下,也甚是心疼她:“何不将琐事交给中书去做,犯不着这么累。”
“中书今岁刚改革,恐出差错,明年再看看。”元乔见她眼中满是担忧与心疼,唇角弯了弯,心中生起几分软弱来,想而未想就靠着她的肩膀。
元莞伸手就揽着她的腰,好让她靠得舒服些,贴近着她:“要不要我帮你,一人也会很累的。”
元乔的性子惯来坚强,又不喜依靠旁人,就像皇帝一般身处高位,却是孤家寡人。
“那倒不用,我还应付得来,待再稳固些就好。”元乔自言自语,徐徐阖眸,几息后就睡了过去。
元莞叹息,眼下局势徐徐地朝着她们期待的方向进展,中书内帝党众多,倒也不怕,赵原又是忠君,就只剩下苏闻的枢密院。
这些年苏闻也警觉很多,凡事不会强出头,模棱两可的态度让她们一直拿捏不住。
元乔睡着之后,她将人轻轻放下,拿了毯子过来,又将炭盆调近,小榻周围就暖和不少,她自己在侧端详元乔的睡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