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用想的也没有思路,白渐潇想到僻静点的地方询问那些鬼魂,正欲和陆之穹一起离开,却见到安琪拉神色异常地站在人群之外,眼睛死死地盯着家良的身体,手不自觉地发颤。
看这副样子,她绝对有问题,或者说昨晚她肯定发觉了什么,却没有和调查官说明。白渐潇偷偷指了指安琪拉,陆之穹低声道:“等人群散去了,我们再去找她,现在先去问鬼魂。”
二人来到僻静处,随便抓了只鬼魂来询问,陆之穹负责说话,白渐潇负责把听到的内容转述出来。鬼魂的证词却大大出乎他们的意料,甚至可以说,将这件事的诡异程度翻了一倍。
因为那天晚上,他们看到朵颐在走廊中出现了。
没有人看清她是从哪里上来的,在夜深人静的半夜,她画着浓艳的妆,徘徊在820房间的门口,不时轻轻地拍门,但那声音又很小,不至于惊醒睡梦中的人。
幽灵们感到了同样的恐惧,纷纷躲起来偷看。
“果然来了!”陆之穹心下了然,“那么她是用什么方法引诱曹家良出来的?”
幽灵们都很奇怪,肯定地说道:“她没有说任何话,只是站在门口而已,站了一会儿她就走掉了。”
“就这样走掉了?”陆之穹惊讶道,“当时是几点?”
“我不记得了,但当时我听到了哗啦啦的水声,”另一个幽灵说,“那水声响了很久。”
“后来,早上六点一到,820的门就开了,”幽灵们齐声说道,“我们看到那个叫朵颐的女人将一具男人的尸体拖出来扔在外面。”
“然后她吐掉了一颗断牙,开始尖叫。”
第119章 碎牙泣血
陆之穹继续详细盘问鬼魂, 果然白天趁没人的时候,偷偷用银针破坏掉眼球监控的人, 就是朵颐。
“至少我们现在能得出一个结论,这个凶手有变形的能力,能够模拟他人的外貌实施犯罪。”陆之穹分析道,“第一夜我们听到了有人模仿鬼森的声音敲门,鬼魂则说在走廊上看到了衣鱼, 因此我们怀疑衣鱼是凶手。第二夜的时候衣鱼被杀,作案工具疑似来自杂货小王, 但他同样不承认自己是凶手。第三夜曹家良被杀, 但鬼魂声称看到了两个朵颐, 一个半夜徘徊在走廊上,一个一直在房间里,直到早上六点房间里的那个把丈夫的尸体丢了出去。”
“显然凶手伪装成朵颐的样子,本来打算半夜杀死曹家良, 但出于某种原因他放弃了, ”白渐潇用精神力说,“我觉得他放弃的原因很可能是发现曹家良已经被杀了,杀人者就是朵颐本人。”
“朵颐为什么要杀丈夫?”陆之穹觉得这点很奇怪, “这不像是她会做出的事。”
根据调查官调出的情报看, 曹家良是一家大公会的会长, 本身实力也相当过硬, 而在嫁给他之前, 朵颐不过是一朵活跃在名利场的交际花, 毕生目标就是傍上一个大款。既然她已经实现了目标,为什么要杀死自己的丈夫?
“我大概能猜到一些,”白渐潇将那天在茶话会上听到的八卦说了,“朵颐的丈夫一直很想要个孩子,想强迫她生育,因为害怕被天使带到蕃息之殿,她一直非常抗拒。”
陆之穹“哦”了一声,寻思道:“假如我是朵颐,和丈夫出来玩遇到了这样的随机杀人案,我肯定会在心中暗暗期待,要是这个凶手的下一个目标是自己的丈夫就好了……”
白渐潇与他对视一眼:“接着朵颐会想:假如凶手没有杀死丈夫的话,为什么她不亲自动手呢?事后只需要把责任都推到凶手身上,自己就可以洗刷罪名了!”
“这样推测是很顺畅,不过别忘了最重要的问题,朵颐被问话的时候可是全程被测谎的,”陆之穹道,“她是怎么骗过测谎仪的?”
“这个嘛,兴许安琪拉那里会有答案。”白渐潇朝身后的事发现场努了努嘴,朵颐被问完话后,安琪拉立刻从人群中走出来,挽住她的胳膊,看起来似乎是好姐妹间的安慰,实际上却在强行拉着她往外走。
“跟上去看看。”白渐潇掏出“building a wall between the boundry”在手里一抖,披在自己和陆之穹身上,陆之穹凝聚空气隔绝了声音,两人贴着墙,悄悄跟随安琪拉来到了一间僻静的会客厅。
安琪拉左右环顾确认周围没有人,反手重重地关上门,结果连门都和她作对,第一次居然没关上,像是碰着什么东西又弹回来了。
“过去点,我被门夹住了!”白渐潇捂着额头,胳膊肘捅了捅陆之穹,眼见安琪拉满面怒容地过来摔门,陆之穹连忙抱着白渐潇往里一钻,“砰”的一声,门彻底关严实了。
白陆二人并排站在墙角,充当房间里的另外两棵盆栽,这个角度视线很好,可以看清二人的每一个动作和脸上的神情。
果然,安琪拉压抑已久的怒火终于喷发,朝朵颐吼道:“你在发什么神经?昨晚我听了半夜的水声!”
朵颐低头捂着嘴,又吐出了一颗碎牙。
“曹家良是你杀的吧?”安琪拉毫不客气地问。
“不是我,”朵颐争辩道,“你也看到了,我没说谎!”
“你说起谎来什么逼样我不知道?”安琪拉恨恨道,“当初我们这群人,只有你最要往上爬,我是怎么警告你的?男人就不是个东西!有权有势的男人更是臭不要脸!你不听,非要和他结婚,好了,他是怎么对你的,那次你险些怀上了,要不是我找人帮你打了胎,你现在就烂在蕃息之殿吧!”
“……”朵颐抽了抽鼻子,低着头不说话。
“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安琪拉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下桌子,“不需要什么狗屎听诊器我就知道你心里几斤几两!你要还不肯说,我可不会再帮你了,老娘可不想被扯进这些破事里。”
安琪拉说完,转身就走,朵颐终于忍耐不住,拉住她胳膊,哀求道:“别走!”
说话太急,她口中又飞落了一颗牙齿,满口鲜血的样子格外骇人。
安琪拉回过身,等待她的坦白,朵颐捂住脸颊,凄声道:“安琪,你救救我,我什么都完了……”
安琪拉是对的,朵颐心想,她的丈夫只把她看作是一个移动的子宫,一个会卖笑的充气娃娃。曹家良过着刀口舔血的生活,他不怕死,却怕断子绝孙,绝了老曹家的香火,没人继承他的伟业。
一开始只是偷偷扎破套子,调换她的药,到最后凶相毕露,已经发展到了婚内强.奸的地步,若不是对正妻嫡子的执念太深厚,恐怕外面都生了十七八个了。
朵颐能忍受一切折磨,唯独不能——绝对不能去蕃息之殿!
她的恨意已极,如涨上堤坝的洪水,汹涌着摧毁一切的愤怒,只差一个决堤的契机。
现在,契机来了。
再一次当曹家良伏在她身上欲施暴行的时候,她将丈夫引入了浴室,速来柔顺的妻子露出獠牙,将毫无防备的丈夫杀死。
她的能力是“探囊取物”,能隔着一层壁障取用物品。这一回,她的手按在曹家良的后脑勺上,完好地取出了他的脑子,然后又小心地放了回去,完璧归赵。
当然,和其他东西不同,脑子取出来又放回去,就没法再用了。
浴缸里唰唰放着水,掩盖了一切惊慌失措的声音,曹家良丝毫没有挣扎,当场毙命。朵颐脑袋里一片空茫,手脚发麻,却没有停下动作,将血从尸体中取出来,冲入下水道,仿佛一个熟练的老手。整个过程血腥肮脏又恐怖,但她毕竟在做,以后只能靠自己了,她感觉自己不是在掏丈夫的血,而是在掏出心中的恐惧,渐渐地她不再害怕了。
不要慌,朵颐,她告诉自己,只要将头割下来,第二天早上把尸体丢在外面,再假装第一个发现的人,就可以洗刷掉嫌疑,没有人会怀疑她!
她得小心了,想一套完美的措辞,绝对不能出一点差错。如果被发现自己是凶手,曹家良的手下会怎样报复她?朵颐颤抖了一下,拉紧了低胸睡衣的扣子。
门上忽然传来轻微的敲门声,朵颐只感觉头皮都要炸裂了,崩溃地瘫坐在地。一定是有人发现了什么,来抓她了!
她又不甘心,拖着身子爬到门边上,那敲门声响了一阵,然后脚步声慢慢远去,居然走掉了。朵颐维持同一个姿势等了十分钟,神秘的敲门者还是没有回来。
没事,不要慌,朵颐反复默念着,现在就是最遭的时刻,接下来每一步都要好过现在,撑住!
她将头颅割下,藏在地板的夹缝中(她才发现地板下面有那么深的夹层),小心地将现场打扫干净,以战战兢兢活了二十五年的谨小慎微来检查每一个细节,打开窗让血味散出去,仔细清洗尸体上的指纹,然后为他擦拭干净,穿上平素的睡衣。
做完这一切,她才关掉了水龙头,已经四点多了,接下来只需要等待天亮,检察官问她的时候她就……想到这里,她悚然一惊,突然想起检察官手里有一个测谎仪,无论说什么谎都会被发现!
天啊,为什么现在才想起这件事,那不是全完了吗……所有的希望都破灭了,朵颐将脸埋在枕头上,压抑地哭了起来。杀死曹家良的时候她都没有那么绝望,因为那时候命运还握在她手里,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无穷无尽的绝望,当轻柔的海风吹入房间,她闻到了万物星辰烧成死灰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