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负代轻轻点头,又看一直亮着的屏幕,“你想离开这里?”
话题回到他的积蓄,献玥开心地点头,“虽然现在钱还不够,而且我想攒钱先做手术,然后……我也可以当一个正常人。”他抿抿嘴,有些害羞,“那样……我也可以光明正大的去喜欢一个人,说不定还会结婚有自己的家庭!也就不用……再听那些下流的脏话,做一个容器。”他眼中的光芒闪了闪,找寻着李负代的肯定,“一切……都会变好吗。”
李负代一直看着献玥,当看到属于献玥的枝蔓旁的光时,他点头,“一定会。”
献玥咧着嘴站起身,“再给你看个东西。”说着便褪掉裤子,露出洁白的腿根。
他的腿上留着些青紫的伤痕,右腿腿根处纹着一圈银灰和藤黄交替的图案。他举着手机照着自己的腿,介绍宝贝一般,“你看,从新月起……”说着他转了小半圈儿,“然后从晦月倒着来。”他点了点腿侧的位置,笑着,“等这里纹上满月的时候,也就是我攒够钱的时候,然后我就离开这里。”
他和李负代的‘这里’,都不仅仅是这个布墙。
因为身体的特殊,献玥拥有一种说不清的气息,像云缠雾绕后的月亮,又像泉底总不探头的那一尾鱼仙。他的骨骼结构肌肉分布都是一个男孩该有的样子,但仅仅是穿着泛白内裤的一双腿,便有让人抑制不住疯狂的魅力,连看惯他的李负代,都会失神。
他腿间的秘密,有人迷惑有人厌恶,可李负代知道,一探究竟或毁灭,都是他的苦难。
————“知道啦知道啦。”声音从隔壁传来,幕布抖了抖,那边又嘟囔,“这话我都听五遍了,快睡啦。”
大冬天的光着腿献玥也冻得够呛,小声挪揄对面,“不许偷听我们说话!”他套上裤子又拉着李负代在床垫上趴着,满怀期待地将收藏的手术咨询给李负代看。
把东西翻了个遍,献玥翻了个身躺好,喃喃一句,“……代代,你好像不开心。”
“只是,”李负代用舌尖戳了戳虎牙,“天气太冷了。”
“……就是说啊,冬天明明已经过去一大半了,怎么还那么冷,真够讨厌啊。”献玥侧头看他,声线有了些模糊,“……天气暖和起来你就会开心了吗?”
李负代没说话,看出献玥已经很累。
随着接连不断的哈欠,献玥问,“……你要不要留下来呀,和我一起。”
李负代还是没说话。
等眼睛都睁不开的时候,献玥又问,“……咱们还会再见面吗。”
“会。”李负代说。
献玥的大脑模糊地意识到自己的说法不对,一停一顿地纠正,“……我是想说……我醒来、还会见到你吗。”
献玥不知道李负代有没有回答,因为他睡了过去。
床边的手机一直亮着,人睡着后李负代仔细看了看他收藏的那些资料。看着费用和治疗过程,他突然想起温烈丘送他的表,然后查了查价格。
表很值钱,是最近最让他开心的事情。
李负代等着献玥睡熟,在手机上留了几句话,摘了表放在他枕边,掀开幕布出去。
聚在隔壁屋子聊天喝酒的人们依旧没散,离开前李负代注意到灰墙上挂着几幅未装裱的画,有人像有风景,人是这里的人,景是这里的景。画里人们愉悦,荒楼温暖。
李负代知道,有期望没什么不好。像献玥,他就是生命力强盛的枝蔓,有了阳光,他就可以无限蔓延生长,不见光,他也可以永怀希望地等待。
如果人一生只有一个愿望能被满足,他愿意把自己的也给献玥。
第149章 呼之欲出。
李负代在荒山上转了一圈儿才下来,回到空旷的停车场等了三两个小时,等来了第一班公交车。
他依旧回了海边。一天没睡,困得厉害,找了个晒得到太阳的长椅,合衣补眠。他不喜欢观光海,是因为总有小孩子对他好奇,问他为什么睡在长椅上。这次也是,接连碰上几个小孩儿后他干脆不睡了,强压着困意瞎溜达,消磨时间。
夜色降临人潮消散后,他数着围栏找到自己的位置,翻上去坐着看客轮。
莫守出现的时候,格外安静。
他今天没开车,手里夹着烟,遛弯儿大爷似得地溜达到李负代身边,靠上围栏,吸口烟再玩儿似得地小口小口吐,一言不发地跟李负代一起看海。
心照不宣的,两人的心绪都不在对方身上,也都明白对方心情不好。
烟抽了几根儿莫守可能觉得冷,狠吸了吸鼻子,歪头冲李负代乐呵,“走,去五子那喝果汁儿啊?”
李负代垂头看莫守纯澈的笑,把他祸害的那面儿回忆了一遍以免被误导,才跳下栏杆和他走。
酒吧同平时一样热烈,这次他们没坐吧台,林雾给他们留了相对清净的卡座,却不见人影。进了酒吧,和在海边也没什么区别,李负代和莫守兴致都不高,各喝各的,也没什么话题要聊。
心不在焉地喝了会儿酒,莫守身前突然站了个人,个儿高偏瘦,一副风流皮相,眉眼带怒,扫了同坐的李负代一眼,拎着莫守就走。
被拉到一旁的狭窄过道,莫守抬眼看了看余野,神情懒散,显然没那么想看见他。他指间的烟整晚都没断过,刚想往嘴边递,就被人抢走。
余野把烟叼进嘴里,“你爸叫你回家。”
莫守哼笑一声,“什么‘你爸’,那是你外公。”他只比余野大几个月,却是他千真万确的亲舅舅,看见人不耐烦,他勾勾嘴,“他看不出来我哥不待见我啊?叫我回去给一家子找不痛快?”
余野嗤之以鼻,“你什么时候在你哥面前消停过,怎么有脸把自己说得那么懂事儿?”
莫守被拆穿很不服气,“今儿刚开辟的觉悟,不可以?”
这兄弟俩动不动就闹得见血,莫守人贱,把人惹了再死皮赖脸往上贴,每次都是莫成规把他冷置几天才算完事儿,余野早习以为常,但这次冷着莫守的时间确实长了点儿,他等着看戏一般的口吻又问,“你到底干什么了把你哥气成那样?”
“我朋友叫我了。”莫守又扯出无害的笑,说完就要走,被余野推回墙上。
莫守不说余野也不问了,他扫过卡座那边的人,“那人谁?”
“怎么,舅舅的事儿也要管管了?”莫守又给自己点了根儿烟,打火机短暂的火光没映出他面上的情绪。
余野仰头吐出一口烟,生冷地睥睨着莫守,“我是好心劝你,别走了你爸的歪路。”他看莫守翻起白眼儿,又问一次,“说真的,让我们莫二少这么上心,有什么特别的。”
莫守皮笑肉不笑的,“叶贺的“孩子”,你说呢。”
余野皱眉,低骂一声,舌尖滑过左腮内壁,“醒儿我给你提了,当个人吧。”顿了顿他又说,“还有你哥,不管怎么样,多道歉没错,不然他再揍你我可不拦着。”
莫守吹了吹快要遮眼的卷毛,呲牙笑得爽朗,语气上的落寞却没把控好,“我他妈就等着他揍我,找揍都找不准地儿呢……”
“你他妈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啊。”余野对莫守无语到了极点,收了收情绪又说,“……小豆儿没了,我明儿想去看看。”
莫守一怔,多余的情绪也没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昨天。”余野摁熄了烟,嗓音低沉,“其他的我也不知道。”
“那我跟你一起,倒着开车,四五个点儿也就到了。”莫守说。
余野口中的小豆儿,是他们儿时的一个朋友,体弱多病又内向,初中的时候跟着父母出了国,再回来又搬了几次家,越搬离他们越远,联系虽没断,也没那么频繁,也不知道人怎么突然就没了。
余野点点头,最后讥讽,“莫二少好自为之。”说完便转身走了。
莫守跟在他后面回卡座,还没落座,突然被人从身后抱住。
是上次哄着的那个男孩。
男孩白净漂亮,浑身都是香的,衬衣下那腰,抓一把就能折。他贴上莫守,怨了吧唧地剜了沙发上的李负代一眼,当情敌了似得一点儿都不收着。
两人抱着坐下,没磨两下又亲在一起,莫守手不老实,男孩更是,被莫守亲得喘不过气就撒娇似的移到他耳边撕咬,手直愣愣地往裤裆里抓。
李负代看了一场近景吻戏,又看着莫守把男孩抱进后边的小房间,莫守对着男孩表现得像个高级流氓,李负代却看出他没由来的一丝苦涩。
自己占一张长沙发,李负代更困了,听着哄闹的音乐声都觉得催眠,他咕咚咕咚干了杯冰凉的果汁儿,眼皮儿还是涩。眨巴眨巴眼他点了根儿烟,本想刺激一下神经,绵长的烟雾进入鼻腔,却慢慢靠着沙发背睡了过去。
眼前安静的漆黑没持续多久,他模模糊糊觉出下身被温润潮湿的触感包裹。等他不情不愿地醒来,便看见一个脑袋趴在他腿间吞吐。
他指间的烟才燃了一半,被人这样吵醒他挺无奈,先抬手吸了一口烟,又顺手在那人脑袋上点了点,见人抬头便歪头笑道,“您,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