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直愣愣地扑空了。
莫守找着李负代的时候人又在海边儿坐着。他想不明白这一晃一晃的水儿有什么好看,唉声叹气地揽着李负代去吃饭。
这饭俩人吃得安静,莫守点什么李负代就吃什么,没一点儿客气。饭吃完,莫守先憋不住了。
“你怎么就宁愿在街上溜达也不去我那儿呆着啊?……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莫守说着说着皱起脸,又装可怜,“没把我当朋友是吧!”
“我又没说,”李负代不吃他这套,勾着嘴角直问,“你怎么知道我没地儿去的?”
莫守无声看了李负代片刻,歪嘴也笑,“我聪明呗,猜的。”
“哦。”李负代笑着收声。
某些不为人知的心思被看见了尾巴,莫守没那么自如,“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跟你合得来……”话说到这里,他自己都知道和李负代的谈话差不多要结束了,起码今天是这样,“你不想住我那儿没事儿,我每天来找你吃饭总行了吧。”
李负代笑笑不说话,事实上,他确实对莫守起不了半点提防或怀疑,这是人和人相处中很神奇的反应,一种直觉,莫守对他没有坏心思。
“你想怎么样你说嘛……”在李负代面前,莫守耍赖的功夫突然尽失。他之前就觉得李负代挺酷的,现在一看更酷了。他拿李负代一点儿办法没有,只揣测他可能是那种不喜欢欠别人好意的人,“你身上没钱对吧。”莫守的目光在李负代袖口快扫一眼,“为什么不把表卖了?”
把外套还给莫守之前李负代掏出了烟盒和打火机,眼神询问莫守。
莫守哪止想给他一盒烟,又见他没有回答的意思,脸上不太高兴。
李负代起身将烟揣进兜儿里,经过莫守身边儿时在他肩上拍了拍,“要是下次来找我,能告诉我为什么,就更好了。”
莫守心贼,但碰上摸不透想法的人,越贼越好笑。
在他看来,与其说李负代心不在焉,不如说他睥睨世间。他可能在了解这个世界,可惜并不算有趣,所以兴致索然。他因孤独而失真,飘渺的不像话,说不准哪天起了风,就能吹散他和这世界的呼应。
那一丝半点的牵绊之所以至今存留,可能因为有一颗小果子,又或几句经耳入心的话,借着一条线,绑在他心腔上坠着,才没让他随风散了。
莫守挺好奇李负代的心到底飘在哪里,但他没有那颗果子,也不知道用什么话敲心,只能十分有自知之明地消隐。
之后几天,李负代过的清清静静,莫守没再出现。
李负代有所失策,花了一晚上的时间,他就记下了所有店名。但他没走,因为他发现了这条街的怪异。
挑了一天,他有目的地经过曾收留过他的花店,正碰上运送鲜花的小货车停在门口,下午的阳光惨淡,店主阿姨和司机一进一出地搬卸花束。
他默默上前帮忙,等所有东西都搬完后被阿姨热情地留下喝茶。
花茶是阿姨自己做的,清甜利口。李负代和阿姨面对面坐在待客的小圆桌边,喝了几口茶,就说,“这儿的,好多人都很好。”
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游荡在海边和步行街的几天,作为一个闲散人员,他莫名受到了超出常规的善意。像被留宿一样的各种善意。那些善意都不突兀,但综合在一起,就很反常。
阿姨笑着应声,“是呀,我在这里开店快十年了,大家邻里邻居都很和睦,做生意嘛,和气很重要。”
李负代看着女人,眼神分明,他不是要听生意经,他在寻求某些答案。他和她只有过几面接触,但她身上属于妈妈的气息,让他下意识地选择信任,像每一个需要长辈指引的人一样,交付也真诚。
阿姨想往茶壶里添块冰糖,窘迫地拨了拨小勺儿又收手,抿了抿嘴,开口隐隐犯难,“你是从家里跑出来的吗?为什么不回家呢?”她被李负代的神情触动,眼中怜爱,“家人会担心的。”
“那……”李负代眼睛看了看别处,尖牙咬上下唇内壁想憋回心中的失措,“那你收留我,只、只是想让我躲雪,没有别的原因,对吧?”
女人并不了解面前的孩子,只是见他神情恳切心中就不忍,她连声应着,“是啊,是啊,是的。”
听到肯定,李负代笑出酒窝,也不想女人再为难。没有人会明白,如果这份善意有所目的,他会多难过,也许这太过矫揉造作,但这真的对他来说很难得。
阿姨今天没安排花艺课,店里闲散,主要工作就是整理好新配送来的鲜花。李负代学东西快,帮着修枝剪叶再装瓶,大大减少了阿姨的工作,让整理在天黑前结束。
等着阿姨做饭的空隙,李负代坐在花架边看一本成功人士要诀。下班时间,迎来花店客流小高峰,有客人他就进去叫阿姨,来回几次,在门口转过关门的牌子吃上晚饭,时间已经快要八点。
吃完饭,阿姨特意取了两百块钱给李负代,说是工钱。
白白吃了人家两顿饭还住了一晚,李负代帮忙自然不是为了工钱,阿姨一再坚持,李负代改口要了几枚硬币,说剩下的先存着。
出门前阿姨叫住了他,细细嘱咐早些回来。
李负代半个身子出了玻璃门,才回头冲女人笑,“把门锁上吧,阿姨晚安。”
他很喜欢这里,气息、温度和鱼,但这里不是他的归属,他不能习惯。
第147章 献玥,就是被送出去示好的那个。
海对面的马路,离着花店几分钟路程的树下,有一个公交站。李负代空闲的时候看过站牌,其中十七路会经过几十个站点,有几个站点的名字古怪又有趣。
从花店出来,他正好赶上了十七路的末班车。
这个时间的公交车很冷清,加上他一共只有三个乘客。司机师傅只留了车厢前灯,一路昏暗又寂静的前行。
李负代坐在末尾,他知道终点站的名字但不知道它在哪儿,却乐于消磨掉一两个小时的车程。公交车跑过四五站后,车上便剩他一个人,除了报站提示,一切都融进了行驶声中。
经过他觉得名字奇怪的车站时他会留意看看,可惜都没什么特别。一路上他总在揉眼睛,揉狠了发疼才停手。
公交车到终点他下了车,是个空旷的停车场。见人若无其事走进夜色,收班准备回程的司机特意喊问要不要把他捎回去。李负代当没听见,继续在夜色中前行。
停车场身后是度假景区,是还未投入使用或已经荒废,在夜中看不太出分别。顺着路标走了十几分钟他才出了停车场的范围,除了那辆公交车,这里不过往任何车,他站着四处看了看,随便定了个方向继续走。
人迹鲜少的地方,年久失修的路灯几百米才出现一盏,李负代走走停停,在转弯遇上了一排垃圾桶,桶边儿躺着碎成几片的镜子,桶后是条深邃脏乱的巷子,路灯都省了,隔过巷子,是林立的高楼和璀璨灯光,恍惚一看,会以为是另一个世界。
四下寂静,他又揉了揉眼,揉够了扶着最大的一块镜子立在垃圾桶边儿,蹲在镜子前打量自己的眼睛。因为揉搓,不光眼角眼皮,他的内眼睑都已经鲜红,白眼球下方血丝遍布,有些痒又些疼。
他蹲在桶后琢磨是因为花粉过敏还是自己手太脏,没琢磨出什么,身后却渐渐传来焦急的跑步声,刚侧头,眼前便忽地跑过一个身影,带着猛烈的喘息,紧接着身后又追上来两人。
三人追赶得激烈,没一人注意到墙边的李负代。被追逐的那个人很年轻,矮瘦,不管不顾地奔跑。他跑出拐角后明显没了方向,因分辨而产生迟疑的间隙便被身后健壮的男人踹倒在地,那一脚应该很重,几乎要把人踹飞出去。男孩扑地后两人一人坐在他腰上钳住脖子,一人用力踩住他的头,二话不说就开始扒裤子。
“放开我……”年轻男孩被猛力的冲击弄得发蒙,无力地扒拉着踩在颧骨的脚和脖颈上的铁手,嘶哑得听不出原本音色,“我、我会告诉秦爷……他不会放过你们的!”
拽开腰扣,男人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凶狠辱骂,“……不就他妈比别人多长了个洞!还真把自己当个玩意儿了!老子又不是不给钱,个婊子装什么贞洁!乖乖让我们哥俩儿操爽了就放了你!”
嘴角的血迹滑落,男孩深知威胁反成激怒,立即软声求饶,“好哥哥……求你们了,我下班了……明、明天!明天好不好,明天谁点我我都推掉,你们想怎么操就操,好不好……哥哥们行行好,我太累了……我真的太累了……”他话这样说,却快速从裤兜里掏出一小瓶喷雾,可惜还没按下,就被另一个男人手疾眼快地打开。
一顿拳脚后男孩终于无力挣扎,一声不再吭,失了骨似的任人宰割。
李负代不爱多管闲事儿,但却难得找到机会打架,他走到三人身后,故意咳嗽了一声。
此地鲜少有人经过,男人以为听错,直到后脑被硬质金属块狠砸一下,才确定真有个不知死活的人来碍事儿,“谁他妈找死?!”他狠狠瞪向李负代,看清他的脸后神色就变得玩味,示意身边的男人,令人作呕地嬉笑,“……还来了个送上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