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连续用了几次瞬移,并没有发现他们的身影,这时我的精神状态变得更差,就像是熬了几天夜一样,似乎躺下立刻就能睡着。白行和林的失踪、荆池被困,莽万疯狂侵略这三件事情却像夏夜的蚊子一样在我耳边绕来绕去,况且还是三只蚊子。我睡也不是,不睡也不是,于是就用力睁了睁眼睛,抖擞抖擞身子,让头脑清醒一些,再接受纷扰。
我理了一下这三件事的关系,按照紧要程度进行了排序。
白行和林一定是去找我了,他们可能遇到的危险是被莽万挟持或伤害,荆池被困后最坏的结果也是被莽万伤害,所以莽万才是最棘手的病灶,我只要联合荆池将莽万干掉,不但荆池解脱,白行和林也会免于受难。
所以我就这样去想这样去做了——只要将血气给予荆池,一切都会回归正轨。
事实证明我的大脑不太善于分析和思考,它习惯了懒惰,所以导致我很容易把事情想得太简单。
我不顾一切安危地自投罗网,瞬移到了莽万控制的地方,被藤蔓环绕的那棵树瞬间就立在了我的眼前。
我准备好了,于是大喊:“荆池,我愿意给你血气!”然后双手贴上等待着万事大吉。
其实这个举动巨蠢无比,是荆池提醒了我,那一瞬间我双手感受到了气息的波动,还仿佛听到了荆池在骂我无可救药。
“快!”我紧张提防着莽万的袭击,做好了随时消失在这里的准备,可荆池完全没有要从我身上获取能量的意思,他似乎又开始聚力,没发出一点声音。
“别犹豫了!没有血气,你敌不过莽万!”我的双手还紧紧贴在树上,眼睛不断看向四周,心急如焚,想荆池这个时候怎么这么不干脆。
突然,我进入了黑暗的幻象中,看见了荆池。
他双膝盘坐在黑暗里,脸色阴沉,眉头紧皱,气势减弱不少。荆池稍低下的头一抬,坚硬的目光向我扫射,眼神似乎都在骂人。我吓得一愣一愣,既因他恶劣的眼神,又因突然进入了黑暗的幻象。
“我坚持不了太久。”他的声音是硬撑着发出来的,“你怎么才能离开这里?”
荆池这时的语气和状态与我之前心中的那个模糊的样子对上了,他果然不像其他山灵说的那样恶劣又神秘。也许是斯德哥尔摩效应,我潜意识里竟对这个曾经伤害过我和我朋友的荆池产生了同情和怜悯,独自坐在黑暗里的荆池看起来与这个世界都毫无瓜葛。
“荆池,莽万的血气是我给的,他现在变得很强大,我不知道该怎么帮你,也许你也可以利用我的血气。”我以为在荆池的幻象里我会十分安全,所以利用这个机会向荆池解释了我的来意。我只希望一切都能回归正轨,一切都能顺利,我和白行和林能顺利回到城市里。
“回答我的问题,你怎么才能离开这里?”荆池并没有搭理我之前一股脑的真心话,他不再面露凶恶,但言语极有魄力。
“我不知道,我也想知道。”我赶忙回答。
荆池磨着牙齿扭动肩颈,头左□□,又忽然摆正,一副“我看你十分不顺眼”的样子。
“你只需要得到我的血气...”我诚心实意地给荆池提意见。
“闭嘴。”可他压根不待见。
“为什么?你会死在莽万手里。”我仍旧不依不饶。
“三个数后,离开这里,否则我也救不了你。”可眼前这位的脑袋像打实在地底的水泥桩子。
“三”
“等等,你为什么不肯使用血气?战胜莽万不止对你有益啊。”
“莽万不会嚣张太久,这些人类无法左右,二。”
我心里着急,只想拼命抓住这棵救命稻草,我觉得只有荆池才有可能帮我出去,于是搜刮大脑的信息,想出一句。
“一。”
“荆池,求求你让我用血气实现你的愿望!”
话音刚落的瞬间,黑暗消失了,我的劝说宣告失败。
荆池的气息变得更加微弱,又见满眼藤蔓的时候,莽万的气息突然强烈,似乎就要向我冲撞而来。按照荆池的意思,我这时应该利用瞬移拼命逃窜,可就在我打算反应的一瞬,远处传来了白行的喊声,这喊声离我不近,只是白行的声音我能轻易辨别。
所以,明明荆池的幻象消失和莽万的袭击之间还有空档,但我一犹豫就被莽万打了个正着,好家伙一击昏厥,连疼痛都没有预告。
我的身体趁着昏厥让自己好好休息了一把,久久没有苏醒,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死是活,反正就那样在无尽的漆黑中漂浮游荡。
我是被抽打声惊醒的,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被捆在石藤的根部,而那一根根正在疯狂挥舞的藤条,追打的对象竟然是林。
林怎么会在这,白行呢,他们这不是来送死的么?
但出乎我意料的是,林的速度极快,在挂满藤条的莽万的地盘上,林可以既不触碰身边的,又躲避向他冲击的藤条,也不知是不是我刚醒眼前还迷糊的原因,林看起来游刃有余,潇洒轻盈,三条藤蔓交叉攻击也可以被他轻易躲过。
我的手被藤条束缚着无法揉眼睛,只能靠眼睛自洁,所以我闭了闭眼睛,又定了定神。果然是我看错了,我一定神,林就被一根藤条甩趴在地上,滚了几圈后又迅速起身。
林的身上还有伤,他这样迟早被打成残疾。
我看着极不忍心,但全身被绑无可奈何,只有嘴巴能够助力。
我刚一吸气,准备大喊林的名字让他小心的时候,嘴巴竟被人捂上了。我挣扎着扭头往后看,背后却没有人影,我来不及吓一跳,只想呼叫林,于是发出了呜呜的声音,林听到声响的确朝我看了,但除了林,藤蔓也朝向我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扑身向飞射的藤蔓,我的耳边也传来一声:“季业,实现我的愿望:给我滚出去。”
这是荆池的声音,由于是命令的语气,我心里不知想了什么,但就结果来看他的愿望被我实现了。
那时光景撕裂,万象扭曲,耳边刺耳的高频声响一瞬闪过,疼痛和透支的感觉席卷全身,黑暗随之袭来。我意识微弱且尚在的时候告诉我,这是失掉血气的感觉。
这样就万事大吉了......
我又睡了好久,再醒来时太阳已经下山,天色昏暗,我躺在草丛里,身上痒痒,好像爬了昆虫,眼前矗立的矮小树木像是三十年前栽上的,稀疏的枝杈遮盖不了漫天的星。风微凉,还带来一点...烟火气息。
不对,这是烧烤的味道。我猛然坐起,回想我之前还被莽万束缚动弹不得,林在与藤蔓缠斗,白行不知去向。
所以,我现在在哪?他们在哪?
我的感受力似乎下降了许多,也不知是不是血气散失的原因,总觉得有些异样。
“白行、林!”我环看四周,四周皆深色。我立即站起,往树木开阔的地方走去,然后看到远处有零星的灯火,灯火附近冒着灰白的烟,正袅袅升起。
我心里疑惑,不敢妄下定论,就朝着灯火处前进,只多走了十几步,就听到了三三两两的人声,但辨不清他们交谈的内容。越走越能看清灯火下的布景,那竟是和佳卉姐她们一起喝酒的烧烤摊。
我站定在刚刚意识到那是烧烤摊的位置,环顾四周,静听虫鸣鸟叫,又深吸一口空气——空气里有人类特有的味道。
我回到人类生活的地方了么?
我不敢相信,以为自己正在做梦,可我摸了摸自己的五官和皮肤,的确有真实的触感;我又觉得自己可能进入了哪个山灵设置的幻象,仍然战战兢兢,大喊了几声“白行、林”。
没有人回应,但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真实,真实得像人类的世界,我又启步朝灯火处走,这样便离记忆中的那个烧烤摊越来越近。
灯火下,烤肉师傅在熟练地翻肉,肉油滴在炭火上,发出滋滋的声响,焦香被热气烘起来,多种调料的复合味道不断刺激我的口胃,我暗暗舔了一下嘴唇,喊了声“老板?”
“呀,这不是前段时间在我们这儿喝酒的客人嘛,还在这附近玩呐?”老板很热情。
我还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真实存在,就顺着他的话接了两句:“对,老板,给我来两串烤肉。”
“好嘞,你先找个位子坐下啊。”
我应了一句“好”,进去坐在之前和佳卉姐她们喝酒的那个老位置上,许多天前的景象片片断断涌入我的脑海,一节一节连成一个整体。佳卉姐那时不断劝我喝酒,啤酒的酒精含量并不高,我喝撑的时候晕眩感还不是很严重,不过之后酒劲上来,似乎的确是对着林说了很多话。
回忆到这儿时,我心生疑惑:佳卉姐为什么要劝我喝酒,她之前从来没有对我那样热情过,总不至于对我图谋不轨,我身上并没有什么值得费心力图谋的东西。
来吃烧烤的人并不多,老板很快就将我的两份烤肉送了过来,我闻了闻,又盯着看了半天,心想幻象里如果能吃到烤肉,那一直待在幻觉里也挺好。
我试探着咬了一口后,眼前的一切就突然变得清晰明亮了,那种肉质特有的嚼劲让牙齿都忍不住多触碰几下,香嫩多汁又Q弹又焦脆的肥瘦相间的烤肉,随着咬合在齿间跳动,舌头也被混合的香料味沁润,将那一小块肉在口中左右前后翻滚。仅那一口肉,我就嚼了有几十下,连下咽,也伴随着满足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