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同伴的好处就在于,危难之际,伸出援手;有同伴的坏处就在于,他若求死,你得陪葬。
冥冥之中觉得有人要害我,意识稍有恢复肺部就被使劲按了一下,我一阵疼痛和恶心把咽喉慌乱中错误吞进肚子里的水都送了出去,嘴里那股酸臭的味道连带着没有吐干净的东西又一股脑咳了出来。意识上岗,可喜可贺。我这么想,可意识不答应,它活过来的第一个想做的就是把白行的头按水里。但我阻止了它的暴力念头,毕竟,眼睛告诉我,白行和林的状况也没好到哪去。
我的脸发烫,头也有点晕。白行在我脸前甩了甩他的头发,并配音:“天降甘霖。”我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找林的身影。林坐在几棵绿草旁,被水浸湿的衣服贴在身上,该修理的头发直直的朝地上杵着,眼看向地面,偶尔咳嗽两声。
“啪”我的胳膊被人打了一下,回头看向白行,白行的手掌立在嘴巴侧面正准备给我说悄悄话。
我抢过了他的发言权,问:
“你有没有...怀疑过林?”
白行收回手,坐直,眉毛一挑:
“嗯?没有啊。”
我看着林陷入沉思,林并没有朝我这边看的意思。
“哥,你这...可不能爱拿自己人开刀啊。”
白行胡乱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又用手指梳了几下。
“不是,只是...”
“哎呀,别想了,有这闲工夫去学学游泳。”
他说完便猥琐地笑了起来,发出嘎嘎的声音,“告诉你,林子哥也不会游泳。嘎嘎嘎嘎...”
“嗯?”
我立刻恢复精神,不知道是该找到归属感还是该和他一起笑,但他的笑声太有感染力了,把我气管里负隅顽抗的杂碎都逼了出来。
虽然我的情感不认同,但理性告诉我白行是个聪明人,既然白行都没有去怀疑林,那我心里踏实多了。
三人并行回去的时候,白行表现得很收敛,我想大概是因为他自诩泳技过人却搞得如此狼狈。
他说他在湖心的时候脚好像被什么人拽着了,又或者是水草,不能准确判断,当我和林靠得比较近时,那束缚就松开了。
我的感觉应该没错,当时那里有山灵的气息,但应该不会是厉害角色。
如果把白行在我心目中的张扬程度划定十个等级的话,他现在应该收敛到了五级,别看收敛了一半,还依然是话不损我死不休。
明明罪恶的源头是他,他却不断把群嘲目标锁定我,说我像扔进水里的呲花炮一样旋转跳跃不停歇,还说我骨骼惊奇,力能扛鼎,啊不对,是说他和他林子哥力能扛鼎,而我,就是那个鼎,还是会旋转跳跃的鼎。
我其实也不是说不过他,只是念在他年龄小,满足一下他的好胜心。而且,等我掌握了瞬移的技巧,别说是在水下了,在鱼肚子里也能全身而退。
说鱼到,鱼就到。
三条由草绳穿起来的鱼挂在我们的小竹屋门上,白行大老远就看到了他们,像一只大傻鹅一样张开翅膀摇摇摆摆地扑过去。我因为有前车之鉴,不敢贸然前往,还告诫白行小心为是,可白行偏是不听,几乎要抱着小鱼直接生啃。不过也难怪,习惯了每日荤素搭配的我们已经有很多天没有闻过肉腥了,体内的油脂都快被刮得一干二净,我也对那三条小鱼十分心动。
缺少蛋白质很容易使人疲劳,何况我们上山又下山,下山又上山,这三条小鱼又刚好够一天的量,就像是被上天怜悯故意赐给我们的一样。
我还是表现出了克制的一面:
“小心点,别又是山灵设下的圈套。”
“哥你别吃就行,他们只套你。”
白行说着便回屋拿出打火用具和刀具,“我真机智。”他又极速窜进竹屋旁和后面的林子里,林也跟着去了,留我在门口看着鱼。
白行还留下一句话给我:“别让他们跑了!”
笑话,死了的鱼还能跑了不成?以为是山幽灵啊。
他俩摸索了半天,弄来了一堆看起来能生火的黄白的草木,还有一些粗的细的木枝。
只见白行熟练地在一旁生火,又吹又煽,不一会儿干草就冒起白烟燃起火苗,他抓起另一把干草放在上面让火更大,又迅速从一堆木枝里抽出几根不粗不细的慢慢接近火苗,等树枝一燃着,便堆进火中。大功告成之后,又从门上取下三条鱼,不紧不慢地开膛破肚,然后将处理过的鱼交给林,林接手后便在一旁用粗细比较均匀的长树枝穿刺,串好的待烤烤串最后交到了我的手里。
我瞠目结舌,不敢相信白行还有这么一手,他的手艺看起来很专业,就像是去学过厨师。
“你在哪学的,这么厉害。”我问他。
白行从我手里拿走一串鱼,在火焰上不断翻烤,很牛气地回我话:“哥”,他朝我得意地晃了晃脑袋继续说,“你不会游就算了,还不会吃啊。”
“会吃啊,怎么不会,会,给我剩点。”
鱼皮被烧得发黑,冒出一股烤蛋白质特有的香味。这时哪还管得着有没有圈套,看着眼前真实又诱人的美味,我的胃酸已经翻滚起来,疯狂向嘴巴发出信号“快吃!快吃!”舌头也欢腾跳跃,力图冲破双唇和牙齿的牢笼。我的眼睛也离不开小鱼了,它说小鱼黑黑的真好看。
我懂了,我的身体已经等不及了。
“差不多了吧,林子哥,你说呢。”白行请教了林却没有问我。
“嗯。”林回白行了一句却不会回我。
“开吃!”白行对着鱼肉猛吸一口气,眼睛眯着似乎十分享受,“哥,我们先帮你试毒。”他用指尖抓了几下鱼肉,又掰掉一节树枝捣了几下,分给林一些,就这样在我眼见咂起嘴来。
我看着他俩都没有要分给我的意思,仍然克制住自己四泄的意志,闭紧双唇,扣紧牙关。
“小鱼黑黑真好看!”
“快吃!快吃!”
“抢过来啊,快抢!”
不不不不不,我等着白行中毒暴毙身亡呢。
“啊,真香,原来这就是肉的感觉啊~”
白行的头仰到天上,快活得要飞起来,完全没有要中毒的迹象。
“我...的呢?”
我终于忍不住了,大舌支配了我的发音,小舌疯狂向食道运送口水。
“哥,你吃了就中圈套了。”白行好严肃,严肃得找打。
“给我!”我一把抢过白行手里的鱼,把我拿着的两串生鱼丢给他。
然后拣里边的白肉咬了一口,啊,虽然没什么味道,但软嫩的肉质时隔数天第一次触碰我的舌头和嘴唇时,我沦陷了。我仿佛听到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喊“万岁”,烧烤鱼肉的焦香一缕一缕飘进我的鼻孔,我全身心都洋溢着快乐的味道。
第三条鱼就没有这么高的待遇了,尽管它是被烤得最好看的一条,我觉得它有点无味,不如第一条那么鲜美。
烤鱼下肚,只差美酒。
不过我已经非常满足了,因为吃完并没有出现不良反应,也没有被蛊惑,没有被操纵,没有被碰瓷。
我做梦都想天天吃。
十分不可思议的是,我的梦想好像被神灵听到了,第二天早起的时候,竹屋门上又挂了三条鱼。
第22章 蓝目
我是早睡的那个人,所以半夜就被白行叫起来轮班了。白行倒头就呼呼大睡,半点没有要谦让或者忍耐的意思,然后不一会儿就开始翻滚,睡得四仰八叉,似乎在梦里周游世界。
我就这样理所当然的坐在竹凳上发呆,又或者闭上眼睛冥想;也会推开窗户查看天色,等待着光明降临。
屋外似乎一片安静,听不得一点虫鸟声;屋内呼吸声不断,此起彼伏。
大概呆坐到天微微变色。沉寂的外界稍察觉到有浮动的气息时,竹屋的门被从外边拉开一道缝,那道缝很窄,几乎透不出门外的景。
我一开始并没有感觉到异常,直到我起身打算合上门时,才意识到有山灵就在离我极近处活动。正当我慌神准备做出反应时,一段草绳出现在门沿上方,门随即被外面的推力合上了。
草绳...该不会是?
我猛地推开门,撞倒了门外的少年。
微弱的光映照在少年的脸上,显得他头发很黑,皮肤很黑,眼珠子也很黑。
摔倒的少年立即站了起来,忘记了拍掉身上的灰尘。他的头顶几乎与我的肩膀在一条水平线,脸上浮现着不慌不怯的礼貌微笑,就像是一个优秀的班长兼五好少年。
我对这个少年好像有些印象,但却记不清在哪里见过。
面露正义的少年对着我快速地深吸一口气,似乎准备好了一篇三分钟的自我介绍,就等展示了。
“你好,我叫蓝目,我的眼睛不是蓝色的,我很喜欢我的名字,很高兴认识你,你一定就是季业哥哥,你的名字真好听。”
“啊...对。”赞美来得太快,让人猝不及防,“我也很高兴认识你,蓝...目,你的名字也很好听。”
本来满怀期待听他的自我介绍,没想到竟然是这种模板式的开场白。
“季业哥哥,我昨天送来的鱼还好吃么,我今天又给你带来了三条,希望你能够喜欢。”这个少年的用语听起来礼貌又正常,正常得让我不由产生怀疑,我想他大概是要用鱼和我交换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