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一掌莫非就真的没有威力吗?
作为当事人的沈孤鸿自然感觉到随着那一掌,此处的天地灵气都发生了极大的波动,然后空气被扭曲搅碎,气流澎湃而起,悉数涌向他。
沈孤鸿依旧没有动,直到那气流已涌上面门,他方才猛然睁开眼,抬手。
一指,只一指,没有更多。
平平无奇的一指就挡住了对方气愤之下的一掌,凝结破碎的空气再一次流动起来。
黑袍男子微微一愣,似乎没有想到对方竟然还有余力,他不禁笑出了声:“如此诡谲的招数可不是沈师弟的风格。”
黑袍男子收回那一掌,将微微颤.动的手隐于宽大的衣袍之中。
沈孤鸿语气淡淡:“桃花一指,他的自创招数。”
这个“他”无需多言,两个人都明白。
‘桃花一指,拈花一笑’,黑袍男子又怎么可能没有听说过九州魔尊十几岁时就自创的成名技,一个才千余岁的小子,十三岁时开始在修真界闯荡,身份神秘,行事亦正亦邪。
这人无疑是一个天才,哪怕是在天才多如白菜的斜阳大世界,九州魔尊南冥也无疑是一个少有的天才。
沈孤鸿本就身处压制灵魂的阵法之中,如此妄动灵力,对他损伤颇大,可他不仅动用了灵力,还是用的南冥的成名技‘桃花一指’,黑袍男子不由在心中重新审视起沈孤鸿的实力来。
两人的气氛不由有些诡异,谁也没有在开口说话。
黑袍男子闭了闭眸,长舒了一口气,直到自己冷静了一点才又睁开眼,可他开口时话却是比之方刚多了些眷念:“沈师弟可还记得你十四岁那年第一次出宗历练吗?”
沈孤鸿沉默不语。
“也对,你不记得也正常,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你又怎么还记得。”黑袍男子嘴边溢出嘲讽的笑容,就连声调都因此拔高了些许,他极不喜欢沈孤鸿看他的淡漠眼神,好想把这双冷漠的眼给毁了,可是却又……舍不得。
沈孤鸿本就是不爱说话的性子,他抬起眼眸看着他的大师兄,眸子中也是宛如神祇一般的淡漠,可就在这时他却开口了。
“那时我心高气傲一心想除妖驱魔,保护凡城的一众普通百姓,却不料竟是出师不利。”
黑袍男子没有看沈孤鸿的反应,只是微微愣了一下,那点席卷而来的怒火极快的平息,他轻笑一声,略有些怀恋的道:“原来你还有印象啊!那时候你一个人去历练,那么小的一个孩子,本座担心你出事,就偷偷跟着你身后保护,却没有想到本座天纵奇才的沈师弟居然是个路痴,连浩然宗山门还没有出多久就已经迷路了。”
那时候的他心都因这个明明已经一脸茫然找不到路,却还偏偏板着一张小脸的少年给弄软了。于是便躲在暗处煞费苦心的为这小少年指路,一路护他无事。后来回宗门过后他还因此而被师尊责罚,被罚去思过峰思过三年,等他再出来时,小少年已经成为真正的少年了,也愈加冰冷,喜怒不形于色。
沈孤鸿沉默了下来,却并未答话,这些他其实是知道的,或许起初还不知是谁护着他,可莫非历练了足足三个月,他当真是什么都没发觉吗?
可是他的大师兄,那个曾经极为温柔爱笑,爱护师弟师妹,会抽出大量修行时间教导他们的大师兄,为何又变成了那般模样,堕魔、弑师夺位又是为了什么呢?
作为浩然宗的首席大弟子,大师兄本就是师尊心目中最好的下一任宗主,可他却堕魔了,并杀害了把他当作亲子的师尊。
时别近万年,沈孤鸿终于还是把心中的问题问了出来:“为何?”
黑袍男子满脸玩味,他想回答“不为何”,亦或者随便说个惊天大秘密,可到最后这些回答他都没有说。
沉默良久,他的目光晦涩难明,摸了摸食指处的空间戒指,说了那么一句模棱两可的话:“沈师弟,本座向来是个极高傲的人。”
沈孤鸿只是略微思索一二,便已是略略敛眼,不动声色道:“是小师妹吗?”
黑袍男子摩挲空间戒指的动作微顿,眼中闪过一丝悲寂,原本压制下去的怒火再一次席卷而来,他咬了咬牙,强行将怒火压了下去,眼中只余一片冰寒。
他只是淡淡地事不关已般的道:“不是。”
其实答案本就不重要了,历时万年,再多的无奈苦衷,纷纷扰扰也终只能随风而去。
沈孤鸿指尖摸向自己丹田处的伤口,疼痛如斯,他却淡漠如常,哪怕他已经数万年末曾如此狼狈了。
……
“呦,兄弟你离开了本皇果然不行,这才多久就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如此欠揍的话,除了妖皇白子奇还有谁能说出。
南冥眼角微微上挑,殷红的泪痣折射出点点危险的幽光,他笑道:“不过就这么几天没见,子奇兄还真是越来越喜欢开玩笑了。”
这话说的真是……杀气四溢。
可白子奇是谁,总是玩世不恭,笑傲修真界的他何时会惧怕区区杀气,于是乎就在作死的路上越行越远。
南冥的脸美艳不可方物,在笑的危险时尤显艳丽,白子奇暗自反省自己怎么又荡漾了,他兄弟不会是要大义灭亲了吧。
然就是这时南冥手中苍茫剑微微震颤,南冥蓦然心头一紧。
到底是什么回事?这种让人心悸的感觉,不像是提前对危险的感知,更像是……
哪怕再不相信那个人会出事,南冥却也不免有些担忧。
他笑容隐去,他眼睫微垂,微微皱了皱眉,神色间透出一种凝重。
白子奇自然察觉到了他兄弟此时的异常,可他却也没有开口打扰,直到南冥眉心的郁气稍微松了一点,他才问道:“怎么了,莫非是我们的九州魔尊身娇体软到一点小伤都受不住了。”
这话一如既往的令人火大,南冥却没有和以往一样和他斗嘴,只单单负着手,语气淡淡:“你们先走吧!本座还有事。”
白子奇斜飞的眉微微一皱,也不揶揄南冥了,严肃的问道:“怎么回事?”
南冥只摇了摇头,不愿多说:“大抵是错觉。”
如此一句没头没脑的话,绕他白子奇是七窍玲珑心也听不出来,更何况他还不是。
可君戈却如同听出来了,道:“你若想看,便去看看,确认一下也好。”
南冥眉梢微扬,笑而不语。
他与沈孤鸿结为道侣近千年,又怎么可能当真一点感应也没有,思及此,南冥又皱了皱眉,沈孤鸿一定出事了!
君戈从一开始就面色如常,或许不论遇到什么,他都总会如此淡定,他难道情绪化的拍了拍南冥的肩,道:“想做什么就做吧,我们总是在你身边的。”
好的,很好。
于是乎妖皇白子奇更加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南冥似乎察觉到对方的情绪,嘴角掠起一丝玩味的笑意:“君戈你果然才是本座的好友,不像某人。”
话毕,忽想起一抹白衣峻挺的身影,不由眉目稍和,无意间现出一丝浅淡温缓之色。不论再多的外来因素存于其中,既然在乎那就去看看便是,他南冥从来都是一个随心而为之人,这般束手束脚又是作何。
他眉间的郁结一时尽去,哈哈大笑飘扬离去。
白·某人·子奇:“……”南冥你好样的。
莫名又凑成一对的两人,两两相对,皆无言语。
白子奇:“……”这种莫名尴尬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果然还是这冥界的冥王陛下那句下月初六让他自行带嫁妆过去,过期不候的话把他给惊吓到了。
他轻咳了一声,不尴不尬的问:“不知冥王是否知道南冥方才是在说什么吗?”这个鬼修小美人都听出来了,为什么他这个最佳好兄弟(损友)没有听出来。
君戈并未因此而对白子奇展现出一丝一毫的嘲讽,他本也不是如此无聊之人,所以他只是唇角微勾,带出一丝似有非无的笑。
“妖皇陛下不妨自己猜猜看。”
君戈虽然周身鬼气缭绕,但这并不妨碍他的魅力,俊逸的容貌反倒因为这抹似笑非笑而越发令人移不开眼。
一袭血色衣袍被风刮得猎猎作响,人却依旧岿然不动,单单是一手持一红伞地立在那里,便已有了笑傲天下的无形气场与威慑力,持伞本是极为掉威慑之事,可冥王君戈却把这件事做的理所当然。
感受到那股扑面而来的窒息感,白子奇不由仰天长笑:“冥王君戈名不虚传,本皇今日长见识了。”
所以说南冥的朋友其实都是恶趣味极重之人,哪怕冷淡阴森如冥王君戈也是如此。
南冥身随意动,衣袂扬起,本就是有目的的前往,不过小半盏茶的功夫,他就来到了之前的那个花谷。
百花遍植,花开如海,馨香满园,只需微微吸一口长气,顿时就有浓郁的花香涌入口鼻,将胸膛间满满充盈。
南冥顺着一弯蜿蜒迂回的小溪走到了沈孤鸿原本烤鱼之处。
这里与之他离开时并无太大区别,花依旧是开着那样娇艳欲滴,就连那几处被沈孤鸿烧枯的地方也一如方才,水面上飘浮着几片碎花,游鱼时不时跃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