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这时他才从震惊中回神,看向这根白骨的主人。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只极为苍白的手,那种带着病态的苍白,可就是这样的手正稳稳握着这白骨。其次他才看向这人的脸,笼罩在宽大的黑袍之中,与孟婆的打扮有些像,可这两人却绝对是天差地别。孟婆的黑袍只让其人更加的阴森恐怖,可这个人的黑袍却只让人觉得神秘。
他的脸上还带着半边银制感的面具,面具在其人的眼角下有一滴血红的水滴状图案,看起来像极了一滴血泪。
若要说这人的相貌如何,就连石遥也不知如何形容,那种哪怕带了半边面具也让人觉得俊美精致的容貌给人的感觉和九州魔尊有点像,却又是完全不同,九州魔尊美的让人惊艳,精致俊美的同时,难免艳丽了几分,而这个人的美却是如同旭日东升般耀阳,哪怕脸上那朵明显因堕魔才有的血色莲花也无法影响他的气质。
当年弑师夺位的血煞魔居然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石遥在面对那么多的绝色美人时都从未有过半分的动心,他向来在花丛中游荡,但却从未带走过一片绿叶,可在看向这个失败者时他竟是失神了。
脖颈处白骨的转动,使得石遥倒吸了一口冷气,喉咙处一阵发痒发痛,腥甜的味道涌上喉间,可他却不敢有半点的咳嗽,生怕自己的咳嗽让这白骨再深入,若是这白骨再深入一寸他便要丧命于此。
黑袍男子冷笑了一声:“本座很不喜欢你看本座的眼神,暗影帝国的使者。”
“遥……冒昧来此如若惹尊者不喜了,还望尊者见谅。”他就连说话的声音也显得小心翼翼,一是怕喉结的动荡让这白骨深入,二是怕真的不小心惹怒了这人。
喉间又是一阵刺痛,这人!这人竟是再一次的转动了白骨!
淡淡的一句“有话快说”飘在石遥的耳畔,这人竟是半点废话也懒得多听,大有一副你快些说完,我再考虑杀不杀你,而这其中竟有九成九的几率是要杀他的。
石遥平静多年的脸上终于不平静了,他的背后已出了一身冷汗,生死攸关之间,尊严还有那么重要吗?
他慌忙道:“尊……尊者,两国交战的尚不斩来者,您……”
黑袍男子冷冷地打断道:“可本座不过是一个堕魔者。”
他的耐心似乎终于耗尽,苍白的手微动,就要将那白骨再深入一分,将其斩杀,再把这个擅敢闯入他宫殿的人丟去喂蛟龙。
“尊者,我这有笔买卖不知您是否感兴趣。”石遥慌忙吼道,已是不在乎他的脖子由此又涌出了多少血液。
“买卖?本座从不做买卖,不过本座也不介意听听是什么买卖。”黑袍男子手微顿,他是真的不在意什么买卖,却也难免好奇暗影帝国会想和他做什么买卖。
石遥微微松了口气,可心底的那根弦终是没有放下,他知道他要是说的稍微让对方不满意,他便会成为对方这白骨之下的一个亡魂。
“我们陛下诚心想与尊者做一笔买卖,我们只需要尊者的些微助力,事成之后浩然宗我们暗影帝国双手奉上,辅佐尊者登上浩然宗宗主之位。”
岂料黑袍男子神色竟是又冷了两分,他的唇边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本座什么时候又在意一个浩然宗了,哪怕本座当然的确弑师夺位,可这莫非就说明本座对浩然宗感兴趣了吗?如若只是如此,那使者也没有什么存在的必要了。”
“尊……尊者!”石遥大惊,眼中都因惊惧而蒙上一层水雾,什么运筹千里在身家性命面前都成是浮云。
黑袍男子看向石遥眼中的一点生理泪水,唇边嘲讽的弧度更浓,他不屑道:“怕了?”
怕,当然怕,可是我说我怕你就不杀我了吗?
黑袍男子轻笑了一声:“这点胆量也没有,也敢来本座这。”
他竟是真的插出了手中白骨,任由白骨带出的殷红血液流到冰心琉璃所制的地砖上,幽蓝的地砖,血红的血迹,冷漠的黑袍男子。
“您?”石遥遭此大惊还没有回过神来。
“本座不会给你们任何帮助,浩然宗,呵!如若你们当真有本事,事成就送给本座算了,就当……买你这条小命,你若不给本座,本座也不至于千里来追杀你。”黑袍男子淡淡的道。
石遥有些不懂这个俊美的男子了,这般冷血无情之人分明是想要杀他的,为何突然就放过他的。
“敢问尊者尊姓大名?”石遥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这位杀神的姓名。
他是真的不知道这位的大名,这位已消失近万年,他的消息几乎被全面封锁,也没有一个人再敢提到他。
黑袍男子冷笑一声:“本座的姓名?呵呵!本座姓甚名谁根本不重要,本座不过是一个暗处的复仇者。”复仇者根本不需要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 很多很多年前,黑袍男子还是五讲四美的浩然宗首席大弟子时。
同门小师妹害羞的抱着剑:“大……大师兄。”
黑袍男子(疑惑):“嗯?”
小师妹豁出去的道:“大,大师兄,我喜欢你。”
黑袍男子(冷淡):“我不喜欢你。”
小师妹眼圈发红,眼中蒙上一层水雾:“大……大师兄。”
黑袍男子(慌张):她……她怎么哭了。
黑袍男子(完全不会安慰人就换了一种说法):“我有心悦的人了,他很强。”
他很强=你很弱。
小师妹眼圈更红,泪水溢出,哇的一声就哭出了声,抱着剑哭着跑开了。
黑袍男子(一脸懵):我是谁?我做了什么?我没有欺负她呀!
第32章
白面书生石遥早就捂着伤口可怜兮兮地离开了此地,他于黑袍男子来说也不过是一只蝼蚁,一个过客。
黑袍男子对着手中沾满血迹的白骨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已经沾染上别人的血液了呢,怕是不能再用了。
他坐在大殿外的栏杆上把弄着手中的白骨,这白骨被其主人磨得极为圆润,然尖处却又极为尖锐,很明显的锥形特征,也不知道他的沈师弟是否发觉了这白骨与当年他定入自己灵魂的诛仙锥一模一样。
眼底忽闪过一丝幽色,脑中不期然,却想起方才与那人的一番对话。
“你总是这般冠冕堂皇,本座是堕魔弑师夺位了不错,可向来把责任承担、天下众生看得极重的沈师弟,不也与一个天生薄凉的魔结为道侣了吗?你又有什么资格指责我呢?”
“南冥虽生为魔,可他一生从不滥杀无辜,反而比之有些正道之人更来的光明磊落,你、凭什么说他!”
凭什么吗?
作为一个肮脏的如同爬虫一样的人,他的确是没有任何资格如此说。
夜色凄凉,不时有两只叫声难听的乌鸦飞过,冷月照的也不知是这大地,还是这凄迷的心。
圆润精致的白骨终是在他手中化为粉末,飘飘扬扬,随风洒向不知名处。
手指轻轻拂过脸上的妖冶红莲,他唇边浮起一个嘲讽的微笑,后悔吗?他从不会后悔自己的任何决定。无悲无喜的从栏杆上翻身下来,再一次的去了他恨极亦或者……爱极的人面前。
黑袍男子步履潇洒飘逸,如同闲庭信步,他咧了咧嘴,对着在层层禁制中的沈孤鸿森然笑道:“沈师弟灵魂上的疼痛,滋味可还行?”
他身上哪还有方才那一丝一毫的落寞,他步履闲适,尤显漫不经心,淡淡的看向那个一袭素衫白衣无尘的仙尊。
沈孤鸿只是些微的皱眉,他所身处之地,画有缚神的高级符咒,又岂是他这个只含有一魂一魄的身外化身所能破解的。
他竟是有些不懂对方为何毁他丹田,不过是个身外化身,直到那直入灵魂的疼痛才让他幡然想起——诛仙锥。
见沈孤鸿并未有搭理他的意思,黑袍男子也跟着沉默下来,沈孤鸿的眸子中始终是那天下,而没有他,或许也是有一个人的身影的,不过那个身影却是个魔界小鬼。
他阴冷的轻声道:“沈师弟,你最喜欢那人的什么呢?师兄为你带来如何?”他的话语带着点好奇,以及疑惑不解。
沈孤鸿没有回答,一如既往的冷淡,袖摆中似有一缕清冷绝俗的浅淡气息逸出,一如寒雪霜降,清气流转间,只觉暗香浮动。
黑袍男子鼻下闻着这股隐隐冷寒之气,没有药香味的薰扰,对方原本身上的味道反而更加明显,他的心似乎都由此静了许多,语气也不自觉的放软了:“你总是这样。”
可就是这样难得的心软时刻,沈孤鸿却偏偏避开了他的视线,甚至是闭上了眼眸,不愿再看。
黑袍男子面色一瞬间猛变,紧紧的握紧了拳头,指甲扣到了手心里,殷红的血液渐渐从指缝中渗出。
沈孤鸿!沈孤鸿!!沈孤鸿!!!
诛仙锥刺入的灵魂又哪里经得起他灵魂的剧烈波动,一时竟带起丝丝缕缕如同要撕裂灵魂的疼痛,这种疼痛已伴随他近万年,他亦从初时的疼不欲生,到了如今的几近麻木。
他抬袖出掌,如若此时有旁人,在他们眼里,这一掌的动作毫无力道,有如案上拂尘,轻飘飘地不带一丝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