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之中有人喊了一句:“藤蔓织起来了!”
紫色的长藤相互交织起来,攀附着、拧巴着竟成了一张巨网,顺着周围的地面和屋檐往上爬,将下山的几条路全部堵死了。
“堵了下山的路……”为首的长老还算镇静,这藤蔓除了放出些迷烟还没有主动攻击过来,如果贸然打斗撤离谁也不知道它会不会突然袭击,他看着万平宫若隐若现的琉璃飞檐道:“割藤撤离必会有所损失,这是有人要强逼我们冲过去,既已到这不如一鼓作气冲上去,杀了钟离邑救人!”
这话一出有不少人附和,手中的利剑变大浮于脚下,当即御剑朝着万平宫的方向冲了过去。
万平宫的守卫着实松散了些,不知道是钟离邑故意安排还是破罐子破摔,他们御剑冲进去的时候简直有种我家大门常打开的感觉。殿门紧闭,外面空空荡荡的,连个人影都看不到,是不是松散的过头了些?
众人举剑戒备,越是这样无人越让人感觉惶恐不安。太安静了,安静到所有人屏住了呼吸,生怕错失一点小的动静,殿外的树叶落了下来,掉在地上发出滋啦的声音,忽然起风了。
这风不知是从哪里刮过来,卷着地上的灰尘打着旋平地而起,紧闭的殿门被风一下子带开来,发出巨大的声音,前殿的两扇门被完全吹开,风穿堂而过直直地到了中间的院子里。
还不等人反应过来,无数的箭羽逆着风从殿内射出来,殿外的人瞬间倒了一地。
“人在殿后,都小心点,从两边绕过去!”
逆风的箭力道大大减弱,折兵之后的人更加小心行事,他们踩着墙冲进了殿后的院子里,刚一落地便傻眼了。
院子四周被围了起来,长刀利刃指着院子中间站的一群人,双方面面相觑都怔住了。
“你们……”
“长老!”
被钟离邑囚了五年的各派长老如今就站在前面,他们被一条长长的锁链缚着,像是串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一样,一人脖子上架了两把刀子。
钟离邑从后面两手相覆着走出来,他绕过刀尖站立在最前面,轻笑着望向这些冲进来的不速之客,语气里似乎有些好奇:“你们上山救人都不事先相互通好气的吗?还是我消息太灵通了,把你们的计划全知晓了?”
“听他废什么话,杀了钟离邑救人!”
身后的人一拥而上,直接与万平宫的人怼了起来。钟离邑往后退了一步,牵起锁链用力一扯,锁链上的人像是没有骨头一样被他拽的退在了一起。一把利剑直直刺向钟离邑的面门,被他扬手一挡掀飞插在地面上,他看着袭上来那人,面上的红纹开始往上爬,忽然阴鸷一笑将那人吸了过来,再猛地一甩砸在大殿的琉璃瓦上,摔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钟离邑召来那把被他嵌入地面的剑,拿着它横扫了一眼混乱不堪的场面,朝着那几个长老狠厉的劈了下去。
方远在湖面上晃了两圈,悬在半空中用脚尖踢了踢水面,看着湖里的鱼张着一口尖牙的嘴不停地往上跃,试图咬他的靴子。
他算着时辰,朝着远处望了望,北崖和万平宫离的远了些,看不到什么东西,但那个方向原本平静的地方突然炸出一阵爆裂的声音,犹如蟒蛇一样的紫色藤蔓窜上天,然后狠劲抽了下去,又是一阵巨响。
通使出手了。
钟离邑一剑没劈下去,藤蔓自地下冲上来,他拿剑挡开,剑刃划开藤蔓,一阵迷烟喷了出来,他没有防备,被迷烟直接喷了一脸,呛着后退了两步。这粗藤像是长了眼一样,独独盯着钟离邑一人,他走它拦、他停它挡,钟离邑被逼的急了,一个重击将它切断粉碎,被斩断的地方向外冒着气,扭动着重新生出两根藤蔓来。
钟离邑的双眉拧在一起,手掌里结了一团紫火朝着它打过去,他竟然忘了自己与魔气同根相连,藤蔓遇到他的紫火就如鱼得水一样放肆的生长。这些东西攻击性不强,但是生命尤为的旺盛,斩不断烧不断,在他身旁不停地绕着缠着。
钟离邑丢了手里的铁链,趁着各大门派厮杀在一起他一转身蹬着殿上的翘檐飞走了,地上的东西跟在他后面,远远看去像数条跟在他后面的紫蛇。
“钟离邑跑了,留几个人救人,我们追过去!”
“紫蛇”身形巨大太过扎眼,钟离邑飞到哪它就跟到哪,后面的人都不用费神追踪。
远远的,方远看到飞过来的人,心下有那么点激动,他自言自语了一句:终于过来了。
第85章 取物(2)
钟离邑只顾往前飞, 掠过山头的时候从北崖上面差点飞到别的地方去了,身后的藤蔓伸出无数细小的枝条, 上前缠住了他的脚腕, 他以手为刃朝着后面就削了过去, 那一下被结结实实的一挡,他只觉得被缠住的脚往下一坠, 整个人都被拉了下去。
稳住身形落在地面的时候,身上缠绕的藤全部缩了回去, 像个匍匐的小狗一样趴在不远处,钟离邑摸着自己的手, 自嘲的笑了笑说道:“方远, 出来吧。”
他说完这话也不着急找方远是不是真在这,目光灼灼的盯着前方,盯了一会还真叫他给盯出来了。方远抱臂站在他对面, 衣袖被崖顶风吹的翻飞, 他笑吟吟的看着钟离邑, 没有说话。
“果然是你,我就说这东西怎么纠缠不清, 原来和它主人一样。”钟离邑眼神稍斜着看了看躺在地上的东西,刚才还神气着,现在趴在方远身边臣服的像个小兽。
方远也偏头瞧了下, 他手一伸,那东西讨好似的在方远手下蹭了蹭,方远顺手摸了摸, 说道:“看来把你追的急了呀,但刚才确实不是我做的。”
钟离邑来之前,方远在底下观望了一会,它虽然追的紧,但是没有什么攻击性,两人就像是闹着玩似的,没什么意思。
方远手上摸着摸着,冷不丁的一扬手,凌空指挥着紫藤朝着钟离邑抽了过去,他堪堪的一躲,紫藤的抽到地面上,砸出一条又长又深的坑,他要是躲得稍微晚了些,这东西就抽到自己脸上去了,方远下手狠厉,绝不是闹着玩的。
可抬头看向方远的时候,他嘴上扔噙着那股笑意,看的钟离邑隐隐觉得发毛。
“这才是我出手的力道,钟离门主可要分清呀。”
钟离邑面色沉了下来,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方远还没回答,一直追在后面的长老们接连着飞了过来,脚下的剑落地时扬起一阵尘土,收了剑迅速指着钟离邑将他围在一个圈里,顺便把方远也围进去了。
方远一转身,直面对着几位长老,以前门派交好时经常有往来,有几个人他还是面熟的,这几人当年和他一样都是新生弟子,如今虽然年轻都已经独当一面成了门派长老,真是令人唏嘘啊。
他轻轻的一声叹息,一把剑就指了过来,剑的主人厉声问道:“你是何人?”
“我……”方远张了张口,竟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的身份,他戏笑道:“我只是路过的,看你们都在追他,就顺便帮了个忙。”
“原来魔君嘴里也是没有一句真话啊?”钟离邑在离他不远的位置,无数利剑围着他,他像是看不见一样,目光只在方远身上停留着,大有一种把方远拖下水的意思。
果然,钟离邑这话一出,方远旁边的人全都往后退了一小步,警惕着看着他。方远垂了眼,刚才就应该一藤把钟离邑的嘴抽烂。
“魔君今日也要同钟离邑一道,与各仙门为敌吗?”
方远说道:“我几时说要与钟离邑一道了,都说了我是……”
“方远?”
他的话没说完,忽然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他心里莫名抖了一下,连话里的尾音都颤了一颤,犹豫的偏过头去,只见一个满头白发的人被人搀扶着过来。
那人看他愣住了,又不确定的问了一句:“是方远吗?”
方远的喉头咽了下,觉得干涩的厉害,他看着这白发人,比当年要苍老了许多。自己虽然与他接触不多,可当年在平州城是他和萧子君两人合力将自己从结界里送了出去,倘若没有他或许今日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自醒来之后他做了很多事,甚至毫不犹豫的将萧子君从钟离邑那里救了出来,可是却没再提及这人,更别说去救他,方远扪心自问从未做过对不起谁的事,倘若一定有一人,那人不是萧子君,而是面前这个人。
方远勾了一个略带苦涩的笑意:“华南长老,是我。”他抬头的时候,陆陆续续有人被扶着过来了,他这才看清,不止是华南长老,还有青须长老,还有曾经一同嬉笑打闹的同窗,还有……陈久才。
说心里毫无波动是假的,毕竟也是曾在萧山长大的人。
方远咬下唇,嘴唇在牙齿下面磨得发白,这是他最害怕的场面,害怕遇到他们,更害怕自己忽然就心软了。
“是啊,他就是方远啊!堂堂魔君竟是曾经萧山门下的弟子,萧子君的亲传,各位都还没想到吧?”钟离邑看热闹不嫌事大,偏偏要嘴碎两句,方远原本心生的那一丝柔软在他的话里被燃烧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