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子君抬眼看着角落里已经昏睡过去的孩子,眉头绷的紧紧的,神情非常的严肃,似乎在想些什么,片刻后他看着宣闻回答道:
“或许他不是一个孩子。”
宣闻瞪大了眼:“什么?”
不等他细细的反应这句话,萧子君一挥手,房门哗啦一下就开了,门外熙熙攘攘的还站了很多人,看到门自己开了,吓得又退了好几步。
“走,我们去对一对事情的经过。”
萧子君领着宣闻出来,钱之鸿立刻上前问道:“道长,里面什么情况?小儿他……”
“令郎没事,只是晕了过去,在他醒来之前你最好把他绑好了,不然等下又乱跑。其他的我们还要借一步说话。”萧子君看着他,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说话也不冷不热的。
钱之鸿领着他们到了厅堂,屏退了闲杂人等,萧子君也不卖关子,开门见山地说:“钱公子,钱老爷,我就直说了,令郎的身体里似乎有两个人。”
钱之鸿和钱老爷皆是一惊,钱老爷手一抖,手里的茶杯盖碰到了杯口,当啷一声,他吓得将杯子放回桌上。
钱之鸿有些愠气:“道长这是什么话,我儿就是我儿,怎么会有两个人?”
萧子君道:“准确地说不是两个人,而是两个人的生魂,而且这两个生魂都不是令郎自己的。”
钱之鸿脸色发白,半天说不出话来。
萧子君接着说:“不知道近来半年内,您儿子是否有什么病症,又是否有什么人来过钱家?令郎的情况应是有人故意为之。”
“没有!没有!我儿好好的,根本没得过什么病!”钱之鸿忙于辩解,说完之后才感到自己方才失态了。
“那他体内的两魂是如何得来的?两个生魂都无法与这具□□相合,于是在他体内不断撕扯争夺。他之所以会疯疯癫癫的说一些毫无联系的话,就是因为这具□□实际上是在转述两个生魂说的话。”
钱之鸿指着萧子君:“道长,你休要胡说!”
萧子君淡漠,“我是不是胡说你自己最清楚,你既不愿听,我也没必要勉强,钱公子可以自行处理。宣闻,我们走。”
“是,师尊。”
萧子君带着宣闻,径直朝着门口走去,钱老爷啜了口茶说道:“且慢,道长留步。”
钱老爷放下茶,长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道长所说,确实不错。”
第8章 探查(1)
钱泯换魂的事,钱家上下只有钱老爷、钱之鸿与他夫人三人知道,但钱泯死而复生、赵家女儿突发怪病而死的消息却是全村皆知。
虽然外人看来这两件事情并没有什么直接联系,可总有几个看热闹的喜欢凑在一起猜猜想想,什么赵郎中见死不救惨遭报应,还有钱家为报复花大价钱请高人移魂幻影,谣言多了里面就不乏有真的猜对的,这些话很快传到钱之鸿耳里,他自知此事有违伦理,所以一直装聋作哑不吭声。
“爹!”钱之鸿怒吼了一声,他爹这一句“道长所说,确实不错”不就相当于是全然承认了钱泯换魂的事了吗?
钱老爷放下茶盏,语气并不是很和善:“事情都已经如此,泯儿都已经这样了,你还想瞒到什么时候?我早就说过,这种事迟早会有报应……只是没想到啊,报应来的这么快!”他不顾钱之鸿的反对,将钱泯换魂一事,一五一十的全部说了出来。
等他说完,泪眼婆娑的,钱之鸿转过头去长叹一口气——认了!
萧子君薄唇紧紧的抿着,原来事情的真相与他所想还是有很大的出入。
他原以为是钱泯病亡,请人招魂,这种事情在一些村子里不少有,成事与否全凭作法人的道行,有修行到家的人能将病亡的魂召来多留两日也是可能的。但偶尔也有错将他人的魂召来的情况,这种情况多是亡魂有心愿未了,在世间漂浮不肯离去,一见有人作法可还阳,便毫无意识地凑了上去,附在他人躯壳上。这种一般没什么怨气,只消将亡魂超度便会自行离去。
但是,萧子君没想到的是,钱家竟是将活生生的人取了魂,强行安放在钱泯的身上,而且还是两个人……
丧心病狂。
萧子君还未开口,宣闻听完先按捺不住了,开口便带着怒意:“那赵家儿子也只是个三岁的孩子,这种事情你们也做的出来?”他觉得心中有气,又暗骂了一声:“活该。”
萧子君并未阻止他,他觉得宣闻没说错什么,这不是活该又是什么。
但是过了一会,他还是问道:“既然一个魂是赵家儿子的,那么另一个呢?”
谁能想,萧子君这个问题把钱之鸿和钱老爷都问住了,他俩面面相觑,钱之鸿坦然道:“另一个我们真的不知道是谁,我们就算再傻,也不至于将两个魂放在一个躯体里,这,这不是害我儿吗!”
宣闻接道:“你们也知道这法子祸害人,当初怎么没想到这一下会祸害两个孩子?”
钱之鸿戾气全退,软着语气说:“当初救子心切,谁会想到这生魂像活人一样带着记忆……”
“你……”
宣闻见他苦着脸,说的话里满是后悔,却没有一点是因为害了别人感到的后悔,他话冲到嘴边,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骂他了。
钱之鸿一振,脑子里乱的像浆糊一样,不知道自己哪句话得罪了人。
萧子君的目光从两人身上移开:“既然你们真的想不起来,我就给你们提供点线索。我在观察令郎的时候发现,他不断地在重复两句话,一句是关于药材的,那么这个人一定是赵家儿子的魂,因为他爹是个郎中,在他生前教他识药这很正常。”
“而另一句话是‘好冷,你们好狠’,他说这话时会有一些小女人姿态,比如双手交叉捂胸,所以另一人应该是个女的。”
萧子君顿了顿:“我在房间里看到奶娘的喉咙被利器划了数下,最后流血而死,所以我猜想这个人是被割喉而死的,她模仿着自己生前的死状操纵着身体将奶娘杀害……”
“等等。”钱之鸿打断他,不可思议地问:“你说奶娘是被小儿杀死的?”
萧子君一抬眼皮,像看棒槌一样看他,反问道:“难道她自己打碎茶盏,往脖子上戳个七八下把自己戳死?”
钱之鸿噤了声,萧子君知道他心里疑惑,解释说:“她应该是打翻了屋里的灯,自己撞到了哪里,惊吓过度加上撞击晕了过去,才被割了喉咙,但身体是个幼年的身体,力气不够大,只能划了很多下。你们可以回忆一下,钱家是否有死过这么号人物。”
萧子君说完喝了口水,太久没一下说这么多话了,他放下杯子一抬头,看到宣闻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宣闻:“师尊,原来你也会一下说这么多话……那你在萧山上怎么都不同我们说话?”
萧子君干咳了一声,吐出一个字:“……累。”
说这么多话真的太累了,简言意骇不好吗?
“我想起来了!”钱之鸿忽然说道,“那个人……那个人……”他眼睛睁的好大,似乎是不愿意相信自己接下来说的话。
“那人是一名侍女,当时那个无厌道长说换魂需要一味引子,是人血浇筑的地灵果,我便让两个下人去采,后来那个侍女被割喉取血,可是……可是无厌给了我一包化骨粉,那侍女已是尸骨无存了,怎么会……”
宣闻说道:“化骨粉化得了尸,又化不了魂,或许是人刚死,尸骨就没了,还没来得及走的魂无处可去,又带了些怨气回来了。刚刚不是说,无厌用后山的地灵果作法,那魂很有可能藏匿于地灵果里,进入令郎的身体里了。”
萧子君:“有理。”
宣闻:……
钱之鸿后悔不已:“道长,那现在怎么办,怎么才能救我儿啊?”
萧子君摇头:“里面二人都已不是令郎,只能剥离两魂,安葬躯体。”
钱之鸿惊慌:“……剥魂?那如果,不剥离呢?”
“三种情况,一是有一魂占领身体,另一个消亡,生魂是否能适应躯体另说,就算适应了他也不再是真正的钱泯。第二是两败俱伤,这具身体会被撕的粉碎,三是长时间两魂争夺不下,这具躯体腐烂。”
钱之鸿听后久久不能回神,仿佛过了很久很久,他都没能接受钱泯已经死了的事实,他有挣扎,也抱有侥幸,直到一个侍女慌忙跑进来说:“小少爷醒了,还是发疯一样。”这才一举击碎了他所有的希望,他意识到如果不让一切归位,这场闹剧怎么也停不下来。
钱家人同意了对钱泯进行剥魂,魂阵法布置好了,萧子君却从屋子里出来了,宣闻见他一脸没事人一样,上前问他:“师尊,你怎么出来了?”
萧子君送了他俩字:“你去。”
“我?”
“你怎么?我前两天不才教过你剥魂阵?正好你上手试试。之后记得用引术让亡魂归位。”
萧子君把这烂摊子甩给徒弟了,他坐在钱家的院里,看着下人们开始挂白绫,布置灵堂,撤去那些红色的东西,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片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