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要照顾钱泯,奶娘顿时发了疯一样的挣扎,“我不去!我不去!放开我!”有好几次,竟然被她挣脱了,但她没跑两步,更多的人围了上来,将她直接扭送到钱泯的那间房门口。
屋里点着灯,烛光映在门上,一个小小的身影被拉了好长,蹬蹬蹬地满屋子跑。
门闩打开,奶娘被推了进去,然后门再次被从外闩上,奶娘拼命的拍着房门,几近哀求:“求求你们,放我出去!放了我……”
门口的人离去,无人应她。
钱之鸿在卧房里走来走去,显得十分不安,钱老爷坐在桌前心绪不宁。
“我钱家到底招惹了什么?做错了什么?”钱老爷苦笑,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
钱之鸿烦了,朝着他爹吼道:“你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意义吗?当务之急是找到无厌,找他问清楚,怎么才能救人。”
钱老爷抬头看着儿子:“找无厌?你上哪找他去?你还没看清吗,还想一错再错?”
钱之鸿恼了,“那你说现在怎么办?”
“去萧山,找个道长来看!”钱老爷忽然站起来,拄着拐杖就往前走。
钱之鸿一把拦下他:“不行,你觉得萧山的人如果知道了泯儿换魂的事,会让他活下来吗?”
“那你觉得他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就是活下来了吗?”
钱之鸿被他一噎,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卧房门突然被打开,一个下人闯了进来,慌慌张张道:“老爷,主子,不好了,小少爷跑出来了,现在在北院里发疯呢。”
钱之鸿气的一把推开这人,跑到北院里去,北院围了好几个男子,两个摁着一个女人,一个摁住钱泯。
“这是怎么回事?”钱之鸿几乎要发疯。
“主子,奶娘把门撞开了,两个人跑了出来。”
奶娘头发散乱,脑袋上乌青一块,满脸是泪的说:“钱少爷,让我走吧!我不要照顾小少爷了!”
钱之鸿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道:“都关回去,门上落把锁!”
奶娘和钱泯又被关了回去,门口用了一把铁锁锁住,钱之鸿没走,站了好一会,旁边的人也不敢先回去。
半晌,钱之鸿才道:“去萧山,去萧山请个道长来看!快去!”
第7章 破法
钱家的人上了萧山,找到了青须长老,将钱家说的如何如何惨,孩子如何如何可怜,请求萧山相助。
说起来就很巧,那个时候正逢萧山秋季招生,原本猫在萧山修炼的大部分弟子都拜了师,正缺一个历练的机会,但是这么多弟子让谁去不让谁去也是个问题。
青须正愁着,房门就被敲响了,宣闻抱着一摞纸走了进来,那时候的宣闻只有十五岁,个子也不高,白净白净的,背了一把木剑,活像一个小白脸。
他把纸递过去:“拜见青须长老,这是我师尊整理好的新收弟子名单,让我给您送来。”见青须嗯了一声,把名单接过去了,宣闻转头就要走。
“等一下。”青须看了看他,隐约觉得有些眼熟,却又说不上是谁。也不能怪,青须今年都八十有余了,纵使记性再好,那几百人也记不全。他只是觉得宣闻生的斯文,就如当年他见到萧子君一样,他问道:“你名叫什么?师承何人?”
宣闻老老实实回答:“弟子名叫宣闻,师尊萧子君。”
萧子君的徒弟,那就是他正正经经的徒孙了。听到宣闻这个名字,青须就有印象了,在今年的拜师大会中,夺得第一名的那个弟子就是他,他选了萧子君,而萧子君竟然意外的也选了他。
不错,不错,青年才俊。
“宣闻,你给你师尊说,山下有个事需要他去处理一下,你同他一起去。”青须给宣闻大概的说了一下事情的经过,宣闻就回去给他师尊说了。
大概一炷香的功夫,萧子君领着宣闻又回到了青须的房里,钱家那个人原本想鼓捣青须亲自下山,结果听青须说让宣闻下山,心想这个嫩娃娃能有多大本事,心里直打鼓,直到看见了萧子君,顿时就放心了下来。
萧子君站的挺直,面上冷冷清清的,看起来比宣闻要沉稳太多,一袭白衣仿佛轻云出岫。
“那……道长,随我一起下山?”那人试着问了一句。
“不用,你先回,我们等下便去。”
既然萧子君这样说了,那人也不好说什么,只说回去给主子复命,就先行下山去了。那人走后青须交代了几句,无非就是救人为上,量力而行什么的。
萧子君带着宣闻出门,他道:“你在这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回。”
“哦。”宣闻点点头,抱着他的木剑在下山的路口等着,过了一会萧子君回来了,宣闻问他:“师尊去干嘛了?”
萧子君道:“没什么,拿了点必备的东西。”他从怀里拿了一根一指半长的木棍递给宣闻,说道:“你拿着吧,别丢了。”
宣闻看了看,好像是个火折子,他们修仙的人随手结个印就能照明了,不知道师尊拿火折子做什么。但是宣闻也没多问,跟着萧子君就下山了。
到云村的时候已是半夜了,街上一个人也没有,近来又是雨天,天阴阴的,街边的灯笼有的已经破败不堪,也没法照亮,整条街漆黑漆黑的。宣闻走在萧子君身边,他知道萧子君一般不会开结界,于是开了一个照明的结界,但是他比萧子君矮了半个头,没办法只能将结界开大一圈,才正好把两人罩了进去。
“你自己照亮就好,我不怕。”萧子君淡淡的说道,那个结界唰地就小了一圈,如果萧子君低头看一眼,就会发现自己的徒弟正低着头,两耳还微微发红。
宣闻什么都好,心法,剑术样样上乘,唯独一点:他怕黑。如果一下子进到全黑的地方,宣闻就会吓得走不动路,所以他走到哪都要给自己开个结界。
云村不大,两人很快就找到了钱家,他们到门口的时候钱之鸿早就在等了,见他二人过来,忙笑脸相迎。
“二位道长,你们可算来了,快救救我儿吧。”
萧子君道:“带我们进去看看。”
钱之鸿将二人领到钱泯所在的屋外,钱老爷和众多侍女下人也在那,钱之鸿指着那间屋说:“道长,就是这间屋子了,先前我怕小儿伤人,就将他关在这,让奶娘照顾他的。”
从外面看,屋里黑灯瞎火的,只能听到里面断断续续地传来孩子的声音:
“……红花,半夏,当归……”
“你要干嘛……好冷啊,救救我……”
钱之鸿有些气,吼道:“奶娘在里面做什么呢!怎么也不点灯?”
萧子君上前,发现门上有一把大铁锁,他问:“钥匙在哪?把门打开。”
钱之鸿命人将门打开,那人刚把锁打开,卧房的门就被一阵大风从里面冲开了,众人吓得退了几步,萧子君身形一闪进了屋里,宣闻跟在他后面也进了去。
屋子里桌椅板凳倒了一地,看起来一片狼藉,一个小小的身影在屋里跑着。
“啊哈哈,爹陪我玩……”
“你们……好狠……”
“决明子,苦参……”
一会哭,一会又笑,断断续续联系不到一起的话从一个幼童嘴里说出来,显得很可怖。他跑了一会,看到门口有光,从屋子里面直直朝着门口冲过来。
萧子君反应极快:“宣闻,关门!”
门砰的一下关上了,屋里一瞬间变得非常黑。
“啊啊!!”这次不是钱泯,是宣闻,他甚至把自己的照明结界给吓没了,屋子里更黑了。
萧子君叹了口气,他就知道会这样,这是第几次了……
“宣闻。”他喊了声。
“师尊……”宣闻应了一声,双手发抖,委屈的不能再委屈:“我的结界打不开了……”
唉,萧子君又叹,这是修仙人该说的话吗……
“你把我给你的那个火折子拿出来,点着。”
“啊?哦……”宣闻从怀里摸索出了那个火折子,把上面盖子拿掉,轻轻吹了口气,幽幽的光亮了起来,越来越亮,到最后足够把整个屋子给照亮,然后它自己从宣闻手里飞了出来,在半空中盘旋。
原来是被施了法的火折子。
这样一来,屋里的东西全部看清了——
钱泯缩在床角处,抱着胳膊瞪大了眼睛,惊恐的四处乱看,嘴里说着一些乱七八糟听不懂的话,床边还有一个女人,一个已经死了的女人。
她额头淤青,两眼突出,死状极惨,最致命的是脖子有多处伤口,流了满地是血,已经发黑发腥。
宣闻上前探查,他医术不行,但是萧子君教过他一些伤口辨认,他看了一会就发现了问题,他道:“师尊,这个女的脖子有七处伤痕,伤口不深,应该都不是致命伤口。”
萧子君没理他,宣闻一抬头,发现他正对着钱泯施术,钱泯已经睡过去了,过了一会萧子君才起身到他这边来。
他看了看那个死去的女人,说道:“她看起来像是被凶器一顿乱戳,最后流血致死的。”
宣闻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这人应该就是他的奶娘了。但是师尊我不明白,这个孩子看上去不过四岁,哪来这么大的仇要杀了自己的奶娘,而且下手很残忍,完全不像是个孩子能干出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