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九明白艾尔话里的没说出来的那层意思。作为几乎处于顶端的男人,无论怎么想都不可能和他们产生交集。
可是……真的没有让那个人参与到这些事情里的理由吗。
如果脏街里的那个人不是戚泽霖,那么迄今为止构造的通往事实的线已经打成死结,马上要成功解开的谜题又功亏一篑。
谢九已经不明白,现在的自己是为了寻求真相而在努力思考探索,还是在心安理得的把所有事情推给一个完全不相干的人,而自己选择逃避。
谢九试图最后挣扎。
“那在你们的调查里,戚泽霖……有没有可能和脏街有关系。”
艾尔猛摆手:“你在想什么,他从出生就开始接受戚家的私人教育,放在古代那课程的名字叫‘帝王权术’。作为戚家接班人,也是军部未来的绝对领袖,他怎么可能和那种地方有关系……”
她又猛地止住话头,看着面色不变的谢九小声道。
“我不是那个意思。”
谢九放下水,靠在沙发上一时无言。
胖子从始至终都缩在墙边,此时见氛围稍显僵持,他眼珠子一转,也磨磨蹭蹭的来到客厅。
“管那个什么少帅还是老帅,咱街上还不稀罕他呢。你瞧瞧,咱这儿不也出了一个人才吗。你口中那个什么少帅和联邦上级,有事不是还得来找咱们小九吗……”
胖子大手拍了拍谢九肩膀。
“要我说,话也不能说太满,万一里面还真藏着什么猫腻呢。况且现在都什么时代了,观念还那么迂腐。那好山好水伺候出来的也不一定是什么好鸟,表面衣冠堂皇的肉皮囊里指不定藏着什么样的脏心烂肺呢……”
艾尔眉毛一挑。
“那你就是什么好鸟了?我可不知道谢九执行员是怎么被推荐来的执行小组,要不你来给我讲讲?”
胖子被噎的干瞪眼睛,而艾尔却没有乘胜追击的打算。
她叹了口气,语气竟软下来。
“我们现在正在经历迄今为止最困难的一段时期,之前小组内部甚至有把你送给联邦上级做人体实验的言论,但都被江组长给强势镇压了下去。他让我不惜一切代价千万保住你的性命。”
“……他说只要你还在,我们就还有未来。”
这回换胖子扬眉吐气了。
“我就说咱们谢九绝对没问题。不过那位眼镜组长对我就没有什么指示吗,我觉得我给他的印象应该不错啊……没准还能成为新一代执行员呢。”
艾尔压根没理这茬,她简短的嘱咐了几句就出了大门。胖子咂咂嘴赞叹几句好身材,倚在沙发靠背上俨然一副准备就地入睡的姿态。
谢九仍站在原地,半晌才回过神来。
脚底隐隐作痛,他后知后觉挪开脚,只见罪魁祸首是一块不大的玻璃碴子,不声不响的挺在地摊上,扎的人脚底板生疼。
不知怎么谢九就想到了失踪的江彦,那又臭又硬的态度简直跟脚下这块玻璃碴子一模一样。平时一幅“你讲任你讲,明月照山岗”的态度简直能把死人气活。
之前相处的三个月下来也没见他日常有什么社交活动,小组内部的聚餐也从不参加,每次都等整栋楼都黑了离开,更不用提朋友了。这样的偏执工作狂,只有每次遭遇危机呼叫他时,才会风雨无阻的出现。
最搞笑的是……他就连最后消失之前都还在自顾自的下达命令。
谢九想起自己曾在学习装置里看过一幕关于剧本的注解。在古时的戏剧舞台上,罗马和希腊的戏剧作家为了使情节更加曲折吸引观众。以至于舞台上总出现难以解决的危机。而每当此时,便会由台上的升降机载起由人扮演的神明出现在舞台上。
其被称为“deus ex machina”,机关盒子里的神,也是解围之神。
每次都在最关键时刻力挽狂澜,让故事能够圆满收场。天塌下来由神顶着,凡人负责一路过关躺赢。
可现在神已经从机关盒子里消失了。
剩下的人只能靠自己。
这时只听急促的敲门声如惊雷般响起!
谢九挺直了身子,右手紧握艾尔留下的长刀。敲门声愈见急促,胖子也像模像样的从厨房抄了两把菜刀。
夜半敲门,来者恐怕不善……门后的人不是艾尔就是赶来的追兵。
两人对视几秒,彼此都明白意思。
“开门吗?”
“开!”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为了他自己,也为了那些曾对他抱有希望的人。
对面似乎着急了,敲门声越来越响。谢九缓缓拧开大门把手。
天塌下来,该换个人顶着了!
第39章 凑上来的唇
门开的时候胖子和谢九都不自觉屏住呼吸, 门外黑洞洞看不清情况。胖子大着胆拿菜刀往外戳, 又缩回手摇摇头。
“没东西啊。”
话音未落门边一个沉甸甸的玩意就迎面倒下, 胖子吓得手一抖“啪嗒”一声打开灯。
“我的天,这是个什么玩意。”
那黑乎乎的东西直挺挺躺在地上,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刺鼻的味道。
“是血。”
谢九对胖子比了个口型。
此时外面又传来动静,那玩意有一米多高,上半身形状却古怪的不似人类。
大晚上的,别墅还地处偏僻。旁边路灯光照范围有限, 这东西在眼前像隔着层黑雾。
胖子声音都有点飘。
“你是人……还是鬼?”
“是你个大头鬼,快把灯关了。”
那玩意一把扯下表皮,里面居然露出了艾尔苍白的脸。她利落卸下肩上抗的东西,随后迅速摁掉旁边的开关。
“什么都别问,现在先跟我走, 动作轻点。”
谢九率先响应, 紧接着是仍没搞清情况的胖子。艾尔熟稔的穿过大厅的茶几和排列整齐的瓷器,经过吊在墙壁的水晶灯,一排排的绣球花和兰草。
三人默契的沉默,一路上走的飞快。
等艾尔首先从后屋的窗户跳下时,谢九才回头看了一眼。
那两个直挺挺的东西依然并排躺在玄关旁的地毯上, 从中流出黑色液体快把地毯浸透。
“走啦。”胖子在后面催促。
他这才也跟着跳下去。
三人弓着腰沿别墅旁的河边小跑, 一路上没再遇见什么动静。直到经过了一个很长的隧道,他们才重新看见鳞次栉比的建筑和街上未灭的霓虹灯。
一晚上折腾了几次, 此时天已经微微亮。街上一个人影也没有。几人不敢仍掉以轻心, 直到艾尔轻轻推开一扇掉漆的房门才得以喘息。
三十平米的一股电子器械独有的味道扑鼻而来, 厚厚的窗帘把外面的光线完全遮蔽。开了灯,他们才看清屋子的正中央摆着几台废弃的主机和显示器,旁边是一处没有格挡的厕所。
三十平米的房子里有限的空间全部被高效率利用。靠近墙边的位置有台高倍望远镜,已经落得全是灰。
“这里小组最近的联络点,已经废弃不用了……只是权且之计,先挨过今晚的联邦庆功宴我们再转移。”
白墙上的钟表显示现在的时间是五点四十三分。
艾尔变魔术般从一直拎着的袋子里掏出几瓶水,屋里没有椅子,三人只能坐在地板上休息。
“你们有没有人带手机或者任何电子产品……有的都给我。”
胖子从裤兜里摸出手机,艾尔努努嘴,他又不大情愿的摘下右手腕上的电子表。
艾尔把手机中弹出的储存卡掰碎,又用刀柄把电子表捅了个稀巴烂。两样电子产品被水流冲向下水道。
“任何能定位我们位置的东西都不能再用了……那栋别墅最近也不能回去。”
艾尔不断把手伸进鼓鼓囊囊的袋子里,肉眼可见那袋子迅速瘪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地面上的厚绷带,止血夹,酒精喷灯,三个露营专用睡袋,几罐特浓咖啡和压缩饼干,
中间的两把迷你折刀格外显眼。
“我不能把我的刀给你,这是我能拿到的最实用的东西了,钛合金刀柄,重量只有五十克。平时藏在袖子里关键时刻可以保命,你们一人一把……”
分配完毕,艾尔又对胖子道。
“我以你的名义申请了家政打扫服务,玄关的尸体能迷惑他们一阵。但你的屋子暂时不能回去了。”
“尸体……尸体?”胖子舌头打结。
“对,那房子以后你可以不住。我向你承诺一周后你的账户名下会多出两套房产,依山傍水精装修,相比起来之大不小。你远在海外旅游的相好会受到一份特级招待券,她和她的朋友还可以在国外多待一个月。”
胖子半张的嘴巴闭上,艾尔又从袋子最底层掏出一盒烟递给谢九。
“省着点抽,实在憋不住了跟我说……你现在的战略地位对我们和敌人都是同等重要,如果你被抓住了,他们肯定会想方设法从你身上套出点东西,最差的情况甚至会把你送给Neil来交换情报……”
“狡兔死走狗烹,天下乌鸦果然一样黑。”胖子凑在谢九耳旁轻道。
谢九对艾尔道了声谢。
屋里重新安静下来,经过大量的体力消耗和心理压力三人体能差不多都已经到达极限了。胖子先撑不住了,打了个招呼后便钻进了睡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