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那人转过身,语气温和。
“小九,过来。”
那人伸出手臂,有血液顺着指尖滴落。
男孩看向脚下……刺目而黏腻的液体已经浸湿了他赤-裸的脚丫。
男孩小腿抖得像狂风中的一面旗帜。不断有豆大的汗珠从额角留下,他本能的一步步向后退,却不察脚后跟正好绊到门槛,一个没站稳竟猛向后仰去。
那双沾满鲜血的胳膊把他牢牢抓住了……
谢九醒来时感觉汗水已经湿透了衣服,梦境异常真实,他几乎可以闻到扑鼻而来的腥臭和寒毛一根根耸立的恐惧。
而他也是第一次看清那个高个男生的正脸。血液呈点状溅射在那人眼角,像一颗鲜红欲滴的痣。
居然是那个人的脸……谢九感觉身体里的血“轰”的一下全部聚集在脑袋里。
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正面临一个巨大的麻烦。
他动不了了。
第40章 女装进行时
冷静, 冷静……深呼吸。
谢九试着抬起自己的一根手指, 不行。就连眼皮都仿佛被胶水黏住。屁股底下硬邦邦的, 像是椅子。
他现在的状态就有点像半夜睡蒙了,一时间找不到自己的四肢放在哪。
但谢九很清楚自己现在已经离开了睡袋, 空气和温度明显和联络所里不同。这里周围满是淡淡的皮革和布料的味道。
目前可以确定两点:
一,他现在已经被转移到了别的地方。
二,他并不知道这是谁干的。
但能得到的信息也仅限于此。周围静悄悄的,只有身后的换气扇里传来轻微而稳定的响声。
冷静, 静下心。
现在他并没有死,身上也没有感觉到明显的疼痛。手腕处还能感受到袖子里塞着的折刀冰凉的刀刃……看来还没有人对他进行身体检查。
但在不能动的情况下,期望靠着折刀逃生的想法太奢侈了。
与在放逐之地那次的黑暗不同,这次是真真正正的“束手无策”。
经历过这两次事件,谢九以后再也不想玩什么蒙眼捉迷藏了。
未知黑暗带来的只有恐惧。
谢九记得自己明明在睡着前清楚地看见时钟上显示的庆功宴时间已经过了。
按理说一大半危险已经被排除, 当时房间里还有胖子和艾尔, 他不会就这么被悄无声息的转移到别的地方。
如果他现在在正深处敌人的巢穴,那么联络所里的两人生还几率又有多大……
谢九呼吸急促起来,还有那个梦。
“咔哒。”
门被推开,有人进来了。
但他却没有听见任何脚步声,来人如果没穿着软底鞋那一定是刻意放缓了步子。
谢九暗自戒备, 这种情况全身都动不了, 他坐在椅子上像极了一块等着被粉刷沾酱料的肥羊。
谢九察觉到来人的目光正黏在他身上,这让他感觉有点奇怪。
自己已经被抓来了, 动也动不了, 要杀要剐完全是悉听尊便。来的人盯着他这么久是要干什么, 难道想靠着目光把他生吞活剥?
天生神经敏锐的谢九能感受到面前巨大的压迫感……那人此刻正站在他面前。
但来的人就这么站着,似乎在极为认真的端详他。
谢九感觉此刻自己又变成了拍卖会上的珍惜动物,正等待来宾的估价。
这时,他却突然感觉到脸颊被什么东西轻轻擦过。那东西紧接着在他嘴唇处流连,又来到了脖颈……谢九轻轻磨牙。
要是再往下摸,老子手动不了,咬也要咬死你!
那只手却在他的脖颈处停住了,似乎在反复确认着什么。那根手指触觉柔软,上面还有薄薄的茧子,手指上的指甲蹭到谢九脖子,让他觉得有点痒。
而且那个位置……也有点微妙。
艾尔也曾经仔细的看过那处伤疤,那块Neil留下的异常显眼的伤疤。
那手指没有丝毫亵玩的意思,只是反复抚摸确认着什么。不过谢九感觉那只手在脖颈那里力道略微加重了些,紧接着又抚过右臂。
那里是放逐之地留下的刀伤,是因为之前在放逐之地搏斗时被别人用开山刀硬生生划出来的口子……
谢九不在意皮囊上的事情,索性通通把皮肤上的伤口称为“男人的勋章”。可那只手却极其在意的在几个伤疤的位置反复来去丈量。
不知是不是错觉,那指尖似乎热了起来,后背的冷气开的很足,谢九一时有种蚂蚁在沿着手臂爬行的恶心感。
手指又来到了耳垂……那里是Neil的银色耳钉。
谢九还记得当时Neil推进这枚耳钉时的惨烈状态,粘稠的血几乎淌了一桌子,看着唬人的要命。
经过这么几下,他算琢磨过劲儿来,
来的人似乎对他和相关的事很熟悉,他清楚每个伤疤的位置,没有多余的动作,却每一次都准确无误的停在伤疤上……卧槽,不会是Neil本人吧?
谢九打了个哆嗦。
难道他现在已经被联邦抓住,联邦上级直接像艾尔说的,想都没想便直接把他送给了Neil?
开什么玩笑!
谢九迅速否定这个想法。
以他对Neil的了解,面前如果真的是那个残酷的统治者,那还管什么管身体上的伤疤,估计直接被拖去大卸八块才如了那个人的意吧?
就在这时,那人突然揉了揉谢九的头发,动作间竟充斥着安抚的意味。
这人难道以为自己在害怕吗……也对,换个人估计被这么一路摸下来都得直接尿裤子。谢九暗暗腹诽,这年头连绑架犯还要这么虚伪的做戏吗。
正想着,谢九突然感觉自己右手突然抽搐了一下。他一惊,不动声色的尝试微微勾了一下右手食指……成功了。
与皮肤相触的手指又开始动了。
谢九忍得很辛苦,表面上要稳住自己的呼吸不能让来人感觉到异样,而自然垂下的右手食指则开始缓慢做起了复建运动。
敌人应该是用催眠瓦斯或者针管注射之类的东西让他浑身肌肉松弛……谢九轻轻活动食指,然后是中指和无名指,右手渐渐找回了一些感觉。
借着长袖的遮挡,谢九小指尖开始尝试着够袖子褶皱里的迷你折刀。
如果是艾尔的话,在这种情况下可能已经解决了麻烦。之前看她轻松解决两个人的架势,这个女人在小组里应该很善于刺杀。
如果是胖子的话……应该会利索的抹脖子,此刻可能正躺在地上不省人事了吧?
谢九脑子里想着有的没的,手指间已经摸到了冰凉的刀柄。
而那双手在抚过他的嘴唇后就突然撤去了,如果不是皮肤上依然残留着余温,谢九几乎都要以为一切只是错觉。
那个人从头到尾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可是当那根手指撬开他的嘴唇,开始沿着他的舌尖滑动时,谢九坐不住了。他当机立断,手腕轻轻一抖抓住了本就摇摇欲坠的折刀。
同时上下颌发力,两排牙齿猛的咬合在一起……他使出吃奶的劲儿死死咬住那根手指。
谢九尽全力掀开眼皮,却只能看见面前一团模模糊糊的影子。右手中的折刀已经出鞘,如果对面的人有任何异动,他能直接把这根指头直接截断!
嘴中一阵咸腥,甚至有的液体溢出了嘴角。
谢九顾不上许多,只一个劲儿把那手指上的血往肚子里咽,那只手也不挣动,就那么放着任他咬。
直到咬的下颚发麻,谢九才慢慢松开牙齿,默默等待着会落在他太阳穴或者脸颊上的一脚。
十指连心,哪个都疼。这种伤口不致命却也足够激怒一个人了……快点生气吧,谢九暗暗祈祷着。
那时来人必定会露出破绽。
那根手指离开了,谢九嘴里却残留着铁锈的味道。等了一会儿,却再也听不见其他的动静。
身体慢慢找回了主动权,谢九艰难地掀开眼皮,此时房间里已经空无一人。
那个人离开了。
谢九原地活动了一下,感觉身体已经恢复了。他舔舔嘴唇,发现这间屋子除了一把勉强像样的椅子以外,只有一面镜子和剩下大堆落灰的戏服。
从绸缎质地的再到毛料皮革,全都被人毫不怜惜的垒在墙边,上面落得满是尘土。
谢九一时拿不定主意是走还是留,出于谨慎小心的原则先把耳朵贴紧大门。
只听见一串脚步声朝这里走来。
他手紧紧握住折刀,停住不动,屏息站在墙壁旁边。
门被从外面推开了,这个位置门所产生的阴影能正好把他隐藏在其中。
进来的是个穿着雪白侍者服的女人,只见那女人熟练的把抱着的桌布和毛巾堆在那堆戏服上,然后在房间里唯一的椅子上坐下,肩膀抽动,似是在啜泣。
紧接着又从怀中掏出一个烟壶,然后迫不及待把脸埋了进去。
谢九见状心中暗喜。
简直就是瞌睡来了送枕头,看来老天没有完全抛弃他啊!
那女人再抬起头时,整个脸的线条都便的柔和起来。她完全没有察觉到这间屋子里有另一个人的存在,甚至在她倒下的时候,那张脸上还带着笑。
谢九则站在一边咧着嘴揉了揉手腕。等他把女人的侍者服扒下来时,已经满头大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