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便传来了震天的鼾声。
“你不去睡一会?”
“我还不困。”
“想抽烟的话请便,我不在意。”艾尔打开一罐咖啡。
空气微静,随后淡淡的烟味飘散在房间内。
“之前我的那句话你别介意,我没有贬低你的意思,我只是想说这件事确实不可能和戚少帅扯上关系。他那样的人物没有时间关注这种事情。”
“我知道。”谢九狠狠吸了口烟。
“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
艾尔抿唇,第一次正式观察着面前的青年。
初见时她就知道青年是多么的锋芒夺目,从他写满不耐烦却依旧引人注目的脸到笔直而修长的双腿……那时候的每个人都在偷偷看向青年的方向。
然而没有人能想到谢九可以成功完成任务并且全身而退。而且现在的青年身上似乎多了点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硬要打个比方,就像被强制标上了印记,浑身都散发着和以前截然不同的味道。
那种令人想要再深入探索的欲望,使得青年即使是在昏暗的房间里依然让人移不开眼。
突然,艾尔的目光被吸引向一处。
——青年白皙的脖子上有一处格外显眼的肉色痕迹。
她无意识的摩挲瓶身。
“谢九,你当时是怎么从Neil……放逐之地逃出来的?”
“你不知道?”
“你的相关行动日程都是绝密,尤其是脱出日期。只有江组长和最高层的几个人知道。”
“我给了他一枪,大概打中了他的大腿或者腹部,反正当时他马上就跪倒在地上……”
艾尔倒吸一口凉气。
“Neil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别人犯他一次他会诉诸十倍奉还.如果我今天晚一点过来,哪怕再晚十分钟让那两个人先找到了你们,你就很有可能被上级利用完以后再送给Neil……”
“我见过他处决别人,自然知道后果。可我也知道如果当时那种情况,如果我手上有一把枪还不扣动扳机,那么死的那个人会是我。”
谢九在心里补充:而且现在可不光是Neil在现实里对他虎视眈眈,就连Neil的潜意识小白兔都被自己在梦里狠狠戏耍了一番!
他摸摸被Neil撕咬过的脖颈……倒是可怜他的脖子,现在还没好全。
他暗暗发誓,以后如果见到Neil一定要躲着走,最好一辈子再也见不到!
察觉到艾尔目光一直在他脖子处流连,谢九咳嗽一声转移话题。
“之前在别墅的时候,那时候你的话只说了一半吧?”
“少帅的事吗,那时候有外人我不方便说……不过在整个联邦军部体制内,大家确实都对戚泽霖少帅这个名字讳莫如深。”艾尔把已经空掉的咖啡罐放在墙角。
她舔了舔嘴唇,突然凑近谢九耳侧。
“有没有对你说过你长得很诱人?”
“你说什么?”谢九以为自己听错了。
寂静的联络所里一时间只有胖子如轻轨驰过的呼噜声,谢九感觉到女人温热的气息全部喷洒在耳侧,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奇异香味。
味道有些熟悉……
“我们来交换吧,你如果非要知道戚少帅的事情……也不是不能说,不过你得让我亲一下。”
什么鬼?
谢九被炸了个七荤八素,这又是哪出!
更要命的是,不知什么时候面前艾尔的紧身衣已经从脖颈那里撕裂而下至锁骨,露出颈肩处雪白的大片皮肤。
灯光昏黄,映衬着女人媚眼如丝。
“很简单的事情吧,现在我来主导一切,你只要闭上眼睛……然后我就会告诉你想知道的一切。”
女人越凑越近,一只手甚至搭上谢九肩膀。谢九感觉一只柔弱无骨的手搭上自己的肩膀,而眼前那双捻着口红的丰唇越靠越近。
她什么时候抹的口红……这是谢九脑子里第一个浮上来的疑问。
很快疑问就消失了,不到五十平的房间里,微醺的汗味和香水味混合,剧烈体力运动之后带来的是强烈想要发泄的冲动。
那只手与身体相触时如同一块柔软的冰,谢九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流汗。但他听见自己心跳声几乎震破耳膜。那股香味始终萦绕在鼻端。
耳旁好像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什么都不要再想了。
就在此时,指尖突然刺痛。
谢九一哆嗦,如梦初醒。头脑也清醒起来,这才惊觉两人双唇几乎快要碰上。
他先低头看,刺痛来源于手中夹着的烟,此时已经烧得只剩个头,指尖前端已全是积攒的烟灰。这么一打岔之前的气氛也荡然无存,谢九顿觉庆幸,连忙站起身用鞋底碾碎烟头。
艾尔一直看着他,在谢九刻意和她保持距离重新坐下后才忍不住开口。
“真是太让人有挫败感了,这么大的打击真是不想经历第二次啊。可不可以告诉我,究竟是我的吸引力不够,还是丑得实在让人难以接受呢……”
你特么还很让我有挫败感呢,谢九暗恼。
美人投怀拥抱盛情难却,正常男人面对这种情况都应该会顺水推舟的继续,甚至主动开始上下其手吧。古人云金风玉露一相逢,男有意女有情,两人一起奔赴生命大和谐是多么顺理成章的事!
正常来说怎么都不应该像他这样被打断了还觉得高兴吧?
谢九不好意思对艾尔剖析自己的心路历程。他只能板着脸,死盯着床旁落灰的高倍望远镜,像是在思考一个极难解决的问题。
“啊对了,难道说这两者都不是……你实际上喜欢的是男人?”
“什么男人?”胖子从睡袋里钻出来,咂咂嘴。
胖子,干的漂亮!
谢九心中为为胖子摇旗呐喊。
他实在不能跟艾尔说她的长相确实不大符合他的审美,谢九喜欢居家型文文静静又温柔似水的女孩,最好自己不说话时对方也能很安静还做的一手好饭。
有时候女孩在厨房系着围裙炒菜,他还能站在旁边帮忙打打下手。
在谢九心中,谈恋爱大概就是这种感觉。他虽没正经谈过恋爱,不过在他心中,艾尔这种妖媚的御姐类型,实在跟“初恋”这个词一点也不搭边。
对,如果换成别的女人一定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一边安慰自己,谢九一边钻进了睡袋。再一睁眼外面的天色竟都已经暗下来,而旁边守候的胖子和艾尔脸上明显都一副舒了口气的表情。
他一扭头,墙壁上显示现在的时间是六点四十四。
这代表晚上六点开始的庆功宴已经过去了快半个小时,他们赢了。
谢九却没有什么实感。他身体异常倦怠,骨头几乎都是软的。和胖子他们象征性的庆祝了一会后又钻进了睡袋。
这次他做了个梦。
依然是不知见过多少次的熟悉景致,但这次的场景里那帮孩子已经结束了游戏,正三两结伴的朝家走。
火烧云染红天空,正是燥热难耐的盛夏,连石道里的臭水沟都被晒空了。土地皲裂,几条死鱼在灼烧的夕阳下露出白肚。
叠青泻翠的桑树叶掩映间,穿着短袖的孩子像是玩累了,伸手随意抹了把汗以后朝那边喊了一声——
高台上的男生闻言手里拿着条干净毛巾朝这边走来,先是弯腰不紧不慢的把男孩脏成泥猴般的脸擦干净,又低声说了些什么,矮一点的男孩连连点头,把手极为熟稔的搭在高个男生的手臂上。
两人沿着脏街上的小道向前走,影子拉的很长很长。
场景一转,依然是脏街上的小土堆旁。
矮个的小男孩外面套了一件长袖外套,正举着只兔子很开心的给高个男生看。
那兔子被养的很好,浑身雪白一点也不怕人,正快速咀嚼着菜叶子,两只眼珠瞪得浑圆,看着便叫人心生喜欢。
高个男孩慢慢碰了碰兔子耷拉下来的耳朵,只是笑。
那天夜晚,矮个男孩醒了,他揉揉眼睛,感觉腹中一阵翻江倒海,一着急脚丫直接踩在冰凉地板上。
从厕所回来的途中他听见隔壁房间里有动静,男孩怕家里进来了老鼠,便轻手轻脚的推开了房门。
房间内部灯火通明,似乎打开了所有的灯。强烈的灯光让房间里的一切都无所遁形。他面前是熟悉的背影,那人神情专注一点也没察觉到他的到来,他坐在矮凳子上,面前摆着什么东西。
他似乎费劲了全身力气劈砍着什么,手起刀落见依稀可见有飞溅的红色碎屑。
那人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衣,下摆完全被浸红了,尤其是手肘的部位已经有红色的液体顺着往下淌。像被刚从红色的染缸里捞出来。
男孩突然感觉此刻这间屋子变成了一个舞台,一个专属这个人的舞台。所有的灯光都聚集在那人身上,被灯光炙烤着,于是他表演的更加卖力,挥汗如雨。
“哥?”
男孩忍不住怯怯的叫了声。
那人动作戛然而止,慢慢站起身,没回头,先轻轻放下手中的东西——一把被磨得锃亮的菜刀。
他用满是液体的手指轻轻整理了一下领子,又掸了掸下摆并不存在的尘埃,沉稳的就像马上准备参加一场宴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