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观音抬起头看向花九堇,觉得她说得对。
然后她思考了后,摇了摇头。
看了眼娄心萱又看向花九堇她们。“可是我们相爱的时候,也不可能不沾到体、液吧。”
花九堇:“……”
其余三人:“……”
好有道理哦,竟然无法反驳。
花九堇有些怀疑人生地转头看了眼贤长歌。丫头在这种时候脑袋瓜这么机灵真的没问题么??
贤长歌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
所以这机灵是没用在刀刃上……
花姐她们不吱声了。
莫观音慌张得要死了后,开始没有那么慌张了。
心里还是怕的,但是如果只剩两三个月死了……她想了想,既然事已至此,好像也不是不可以?她可以去死。
“嗯……”她微微沉吟了一下,然后看向花九堇,“我想了一下如果我真的只能再活两三个月也不是不可以。心里还是很害怕的,觉得自己这么早就要死了,我确实还没有准备好,而且也很舍不得你们……花姐,莉莉姐,长歌姐还有院里的兄弟姐妹,大家一直都很照顾我,一直很宠溺我,这些我都知道。可惜我好想也没有什么时间了,不能报答你们对我的好……因为我一直都很任性,很不听话,现在也是……”
贤长歌:“……”
这是在开始留遗言了??
莉莉丝靠着花姐的椅子,一手支着细腰,垂眸,细长的眼睫颤动着。
百狸生挑了挑眉。
花九堇微微眯了眯眼,不说话。
她没想到莫观音在得知了自己的境况后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幼稚么?不。
任性么?不。
恰恰相反。
她突然很理智,突然很成熟,好像一瞬间看明白了很多事情。
“但是事已至此……”她继续说着,搁在大腿上的手因为害怕一直在抖,她将指尖攥起来。
她又看了看安静不语的娄心萱,吓得泛白的嘴唇勾出一个安慰的笑容。
娄心萱没有什么情绪的目光终于对上了她的眼睛。
娄心萱:“……”
“……萱儿可能真的是、是……”声音开始发抖,她掩饰地停了停。“……是鱼娘。”她又停了。
她抬手将脸颊边汗湿的长发够到耳后。
抿了抿泛白的嘴唇,抿出一点血色。
指甲泛白,手心出汗,手指发抖。
莫观音此刻大脑一片空白。
可以从她掩饰性的动作里看出来。
花九堇她们也不说话。
等着莫观音把话说完,听听她到底要说点什么。
“花姐你刚刚问我们相爱的问题,我其实知道,我都知道……”
她猛地曲指抵住唇,垂眸。
好像直面接下来的事情让她需要很大的勇气。
她的情绪是一种战战兢兢的隐忍。
“……可能萱儿并不爱我,可能一切都是我的一厢情愿,可能我们之间的不是爱,这我都知道……”她呢喃着。
她逃避又直面的样子,就如她所说。
她知道,她都知道。
“观音!”
花九堇蹙了蹙眉,出声制止。
她看出莫观音的痛苦,她想阻止。
她们没有一个人逼她,她自己也没有必要逼自己!
她莫观音还是她花九堇的妹妹,看见她痛苦,她还是心有不忍,还是愿意去保护她。
她花九堇的妹妹,不需要这么狼狈!
莫观音抬起一只手做阻止状,“让我说,我想说完。”
“我给了妈妈很多钱,真的很多钱……相当于把萱儿包了下来,这样她完全不用再接受别的客人。但是我知道、我知道萱儿还是接受了别的客人……”
莫观音一手抵着唇,另一只手有些抖地比划着,她比划的动作也很克制,因为她在发抖。
她的声音发紧,断断续续的。
“……她在知道自己完全不需要再接受别的客人的情况下,出于自己的意愿还是……我知道的……”
她频率很高的眨眼睛,眼眶里的湿润很快便不见了。
她小声地说出了‘我知道的’,好像只是自己在说给自己听。
贤长歌叹了口气。
莉莉丝抬起长睫,蓝色的瞳孔温柔地望着垂头狼狈的莫观音。
……
什么是成熟?什么是幼稚?
莫观音此刻说着让她心碎的姑娘的模样就是成熟。
成熟的让人心疼。
而只见过莫观音平时模样的她们,都还以为她还是个单纯的孩子。
百狸生去看坐在床榻旁,一直躲在莫观音庇护下,一直没话语,一直没表情的女人。
见她此刻终于看向莫观音了。
她没有情绪的双眸终于显出了诧异的神色。
“可是我太喜欢她了,就是喜欢……喜欢到即便知道了这些都停不下来……这样也好……”
她双臂支着大腿,低下头将脸埋了进去。
好累。
喜欢得停不下来,可是也会心痛,也会心累……
‘这样也好’……因为终于可以停下来,终于可以休息了。
花九堇望着莫观音安静的身影,从围绕着她周身的气息都能体会到心累的滋味。
她没有一声苛责。
莫观音都知道,还是做出这样的选择。
她一个旁人也没有资格置喙。
但是莫观音是她的妹妹,心疼是一定的。
……
屋外的白色仿佛烟灰一样无声无息。
积雪了。
悄无声息掩埋了一切的哀伤。
心碎了。
第九章 色活生香
清清冷冷的月亮掩在层层叠叠的云朵之后。
降雪的夜晚,连月亮都躲了起来。
雪越下越大了,仿佛纷飞的白色羽毛,悄无声息。将世界堆积在了一片柔软的棉花糖里。
凉甜的让人心寒,寒气仿佛看不见的烟雾肆虐在空气里。
娥宫,闭月阁。
楼阁台榭,转相连柱,穷尽雕丽。
风雪中伶仃的灯笼,小径、假山、庭院里的石柱掌灯,光线飘忽晃荡。
琉璃瓦的屋顶埋在一片白色之下,起翘飞檐,重重庑殿,在满春院的后院层层叠叠地铺展开来。
地域广泛得惊人。
不同的楼阁里,排排房间,热气交缠,渺渺散在空气里。甜腻香气,勾媚。
活色生香。
闭月阁,便是做着这个行当的生意。
生意,金钱、权力。
其中一栋楼阁二层外廊。躺椅铺就着虎皮。
漆黑如墨的锦袍下摆长长地托在地上,雪花从天空落下来被寒风卷着飘到外廊上,点点堆积在锦袍上。
木质的外廊抹着清漆,在常年磨损下看上去光滑极了。
深紫色的狐裘,一缕一缕细长而细腻的狐狸毛,袍领缀着女人精致而白皙的下颚线条。
她的红唇是雪夜里绽放的花朵,红得刺眼。
天寒地冻。
女人的面孔剔白胜雪,堪堪下垂的浓密睫毛让她看上去宛若一位神情高贵的公主。
檐角的大红灯笼照出红惨惨的光。
花九堇呼出一口气。
温热的呼吸在红唇边凝聚起一小团一小团的轻渺雾气。
雪有些化开,木地板的外廊染了些湿意。
有脚步声。
贤长歌披着方孔铜钱纹样锦面厚袍子从转角走出来。
迈入灯笼的光晕里,仿佛从其中拉扯出了一道模糊的鬼影。
她来到花九堇的软塌边。
“花姐,今晚不回去了么?”
贤长歌弯下身来,她的长发被红带子绑在身后。
“嗯。”
花九堇懒懒地抬了抬眼。
贤长歌:“……”
她转头望向栏杆外,俯视下面已经积雪的小庭院。
“太后那边可以吗?如果太后知道了,她会不会生气?”
贤长歌还是担心。
虽然花姐并不是在这边寻欢作乐,但太后对花姐的占有欲好像已经到了太膨胀的地步。
太后那边……真的没问题么?
花九堇修长而白皙的双手交叠在身前,慵懒地躺在软塌里。
“没事,我会跟她解释的。”
“哎。”
花姐都这么说了,她只能应了。
“你再给我去拿条毯子。”
“好。”
贤长歌从里屋拿了毯子盖在花九堇身上,将她一身过分华丽而妖媚的服饰掩藏了起来。
只可惜,她惑人的面孔与神态无法藏起来。
“花姐,观音不愿意回去。看她的样子是宁愿自己死也不让咱们动她的娄娘……难道就这么算了?”
软塌旁放着一张小茶桌,桌上的茶壶还热着。
贤长歌在另一边的椅子里坐下。
她皱了皱眉,心里怎么都觉着不爽快。
“自然是不能这么算了。火器营的温梓绝手下不还搁着人命么。花里弄的鱼娘想必不止娄心萱这一条,温梓绝那边得给她个交代。还有观音……她自己是接受了只能再活两三个月的命运,这点……”
她从毯子里伸出手,在幢幢的红影中摊开掌心。
一两片雪花乖巧地落在她手心。“……我可不同意。她是我的妹妹,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没我的允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