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种感情在仕鸣陆身上尤盛,无关男女爱情,只是对一个人行为处事的拥护与爱戴。
对于贤长歌踪迹的搜寻一直在继续。
后山的入口太小没有办法搬运木船,她们便花费人力物力将木材带进去,在里面将木筏做好了,带着人,划着浆去搜寻蜿蜒的水域。
下水的活儿便交给了男子,大冬天的便辛苦他们了。
刑番院落的兄弟姐妹们知道了这件事,大家都闭口不言,没有人去猜测贤长歌会不会已经死了。
花姐也对这个话题避而不谈。
只是井然有序地安排一批又一批的搜寻队伍去寻找蛛丝马迹。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打探玉桂和秀怜行踪的下属传来消息。
她们在京城外围的一个破四合院里找到了找到了两具尸体。
好像是玉桂和秀怜。
二进四合院已经废弃了。
前院的屋架在风吹日晒的腐蚀下断裂,瓦片碎了一地。
中央的天井杂草疯长。
莉莉丝双手戴着薄薄的手套,蹲着,将那两具尸体翻来覆去地研究。
她金色的长发用一根银色发箍简易地绑在身后。
半露的侧脸,线条优越,是西洋的天使。
“变成了这样,还能辨别她们的身份吗?”
花九堇站在莉莉丝身后。
“可以。”
莉莉丝头也不回。
干瘪的尸体,既不是人类的模样,也不知道是什么的模样。
“狸生,鱼娘的本体有记载吗?”
花九堇又转头去问百狸生。
“没有太详细的。但应该是有鱼尾,长鳍,长蹼。”
花九堇:“……”
巧了,这两具尸体还真没有鱼尾。
所以,难道不是?
如果是的话,是谁将鱼娘击杀的,还弄成这副模样,好像被精怪吸了精气一样。
“有蹼,有鳍……”莉莉丝检查完,站起身来。“这两具尸体是玉桂和秀怜的鱼娘没错了。她们的路线和打听到的一致,至于身体……虽然有些出入,但不排除击杀她们的人用了特别的手法导致。”
花九堇点点头。
她已经继续让人去四处打听和玉桂和秀怜有关的人了。
除此之外,她们在没有线索的情况下什么都做不了。
娄心萱走了。
走得悄无声息,还把贤长歌带走了。
百狸生没心没肝地跑去通知莫观音“你的真爱跑了,还把你长歌姐当零嘴带走了。”
莫观音当时就怔住了,好像没明白百狸生在说些什么。
等她反应过来,只能束手无措地歇斯底里。
她到底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成熟,没有那么理智。
花姐的意思是把莫观音带回刑番院落,养着,等到她死的一天。
皇太后都说了没法子救她,花九堇即便是有心,也天命难违。
然而莫观音不愿意走。
她整日待在娄心萱的房间里,躺在床上,不吃不喝地等死。
由于心境的变化,由于绝食的状态,莫观音的身体每况愈下,越来越差,生命流逝得更加快。
原本还有两个月的活头,突然之间缩短成了两个星期。
一心求死,拦也拦不住。
生命是消耗品。
她的真爱留她在这里,任她一点一点地走到生命的尽头。
可能她的真爱没有来吃掉她的内脏是对她痴心的爱的唯一一点仁慈。
但这点仁慈,在花九堇看来值得观音哭上一哭。
花姐每天都会去看一看莫观音,跟她讲一讲今天搜寻贤长歌的情况。
怎么样的情况呢?
一无所获。
有时候花姐也一言不发,搬了个椅子坐在床边。
她身子斜斜地对着床头的位置。
床头旁边正好有一扇小小的木窗,不太小,大约能钻进来一个人的大小。
花姐来的时候总是将窗子打开一只手掌大小的缝隙,好方便她将目光落出去看看窗外压着积雪的秃树。
纯白的雪总是能让她心神平静。
她走的时候总是将窗子阖起来,但又不卡死。
莫观音已经瘦得脱形了,皮包骨头。
花姐还是头一次见识到真正的‘皮包骨头’。
真丑。
但她也不大好意思跟莫观音说“你现在可真丑”。
她是真的很生气,莫观音把自己弄成这样一副样子。她也想说点话,做点事刺激她。不能只她一人受刺激。
眼下的莫观音在刺激她,溜出她眼皮子的鱼娘也在刺激她,摸不着踪影的贤长歌也在刺激她。
谁都在刺激她。
可是看着这样的莫观音,她总觉的不太道德。
便抿紧了红唇,一声不吭。
这日,花姐又来了。
檀香小椅子一直摆在床边,朝着床头的位置。
花姐动作轻柔地走到床头,将窗户打开了手掌宽的缝隙。
秃树上的积雪一如既往,颜色纯净,也没有被破坏的痕迹。这和路上的积雪又不一样,路上的积雪都被人踩得脏脏的,痕迹凌乱,看着真糟心。
她退回来,坐在椅子里,双手搭在扶手上,垂着纤长的细指,可真优雅。
她被皇太后一顿日日夜夜的收服后,气质翻天了似的,再也不像以往,急切地求爱,急切地表现,急切地引人注意。
她又美,又柔,又娇,媚得就想黏人。
黏谁呢?皇太后。
最好呢,皇太后能每天剥光了她,走哪都抱着。
她便软软地依靠在她怀里,辗转承欢。
“后悔吗?”
她如水般勾人的眸子透过那一条缝隙,望着外面的积雪。
房间里暖暖的,暖气想从窗户缝里逃出去,寒气又想从外面钻进来,两股气息碰头,斗了个你死我活。
莫观音苍白的嘴唇动了动,没有声音。
花姐读出来了,是‘不悔’。
“嗯。”
只是她的‘不悔’,也要她们这些外人承受一些后果。
这可真不公平,怎得这种事都还要拖家带口。
‘笃笃’两声。敲门声。
“花姐,有消息……”
门外莉莉丝的声音听上去怪怪的。
“明日再来看你。”
她起身,往外走去,开门,关门。
走的时候,忘记把窗户关上了。
花姐走后,留着缝隙的窗户吹进来一丝冷风。
外面秃树上的积雪突然掉了一大块。
莫观音死气沉沉的眼珠子动了动。
……
“什么消息?”
“我们找到看见和玉桂和秀怜打交道的人了……”
“嗯,他看见了什么人?”
“……”
莉莉丝的神情古怪了起来,还有点害怕的意味。
“那个人说,是一男一女。女的像闺阁大小姐,提着个小皮箱,衣着华贵。男的像个富家老爷,戴着金丝眼镜,穿着西装,拄着银色蛇头的拐杖……”
丹朱。
白稚。
花九堇抿住了红唇,她的表情瞬间难看了起来。
妩媚的红唇被她克制地抿成了一条直线。
沉默良久。
“知道他们去往哪了吗?”
“已经派姐妹弟兄们去追了……”
她语义吞吐,未说出来的话是‘应该追不到……’
她们和丹朱和白稚交手过,知道她们的厉害。
当初若不是皇太后出手,她们谁也逃不掉,唯有丧命的份。
眼下的事情没有个头绪,却牵扯到了她们俩人身上。
动机不明。
谜团层层。
看来这事情短时间内是讨要不出个说法了。
“我们回去吧,你叫人来把观音抬走。”
莉莉丝转身去叫人,她们开门进去。
转瞬,莉莉丝又跑了出来。
“花姐!观音不见了!”
“怎么会,我刚才进去她还在床上。她现在这个身体状况,自己也起不来……”
花九堇蹙了蹙眉,走进房间。
床上唯有凌乱褶皱的床铺。
没有人。
腐烂的味道还弥漫在房间里。
长指搭在她床边椅子的椅背上,她目光自然而然地望了出去,秃树的积雪掉了一大块。
小木窗开着。
仍旧开着。
只是她只打开了手掌宽的缝隙,是谁……
她侧了侧脸,“你们开过窗户?”
“没有。”
“……是我开的。”花九堇接口,“观音本也没多少活头了……那叫了人便走吧,回去了。”
莉莉丝沉默了一下,应好。
她们都回到了刑番院落,日子又相安无事了起来。
只是院里的任务调配作出了些改变。
花姐拨了一队人继续去追踪丹朱和白稚的路线,找不到便继续找下去,找到了边按兵不动继续跟着。这是她的吩咐。
她又拨了另一队人低调地去花里弄后山的水路搜寻。
休息适度,搜寻不断。
不能停。
其余的人,日子还是继续过。
再多的不甘,再多的愤怒和心痛,都随着又一场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掩藏了起来,沉沉地落在心脏深处,等着破土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