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莉院长皱眉看着爱丽丝,她并非怀疑爱丽丝的话语。
爱丽丝是一位虔诚又坚韧的姑娘。
她来自于一个小贵族家庭,当她还只有十四岁的时候,便敢于反抗父母为她安排的家族联姻。而当她的父母为了利益,将她献给一名大祭司时,她愣是爬到墙壁上,抓着一根钉子不放,在墙上悬挂了三个小时,迫使那位大祭司屈服,放弃了占有她。
最终她如愿以偿地当了女祭司。
贞德真的是天使吗?她真的拥有神启,能够对未知进行预言吗?
黛莉院长敛眸沉思。
黛莉夫人,是一名男爵的遗孀。
尽管她没办法像男子那样,去实现雄心壮志。但也决不愿意听天由命,甘愿顺从于男子的权威。
与其畏畏缩缩躲在祭司院里恐惧死亡,不如放手一搏。
黛莉院长伸出剪刀,剪断过长的灯芯,对爱丽丝道:
“‘瘟所’里得有一两百号病人吧,我明天多派些姐妹去那里帮忙。”
爱丽丝担忧道:“万一祭司长说您帮助女巫……”
黛莉院长笑了:“她是不是女巫,自然由审判祭司们决定。但治病救人,是每一个祭司的职责所在。难道为了女巫,就不要救人了吗?”
第四十三章 :新仇旧恨
有了女祭司的帮忙, “瘟所”变得更井然有序起来。
瘟所的病人并不在意什么女巫不女巫的, 他们中不少人处境凄惨,多数被家人舍弃在这里,或者不闻不问。
稍微好一些的人家, 是不愿将病人送进瘟所的。想想, 那么多病人聚在一起散发出百倍的“毒气”, 真令人窒息!
为了避免让病人沉浸在颓丧痛苦之中,苏试既让女祭司带领病人定时祈祷, 又在阳光明媚的午后, 或者静夜入睡之际, 为病人们唱响圣歌。
他惊讶地发现, 自己的歌声具有治愈他人的功效——
「“圣光护体”:
已激发基础功能:清洁;治愈;幻觉触发
已触发幻觉场景(+)
已触发治愈技能:【祝福】
以“歌声”或者“抚摸”等,能被感受的方式,赐予不幸者“祝福”的一项技能。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减轻生理疼痛,使人心情放松愉快,并且增强人体免疫力。
限制条件:具体功效,由佩戴者的精神状态, 和接触对象的精神状态以及认知倾向所决定。例如, 当为一位患病者施与“祝福”时, 佩戴者越真诚地渴望他获得痊愈, 病人越真诚地信任、爱戴佩戴者, 则“祝福”的功效越显著。」
为此, 苏试专门“开发”出一整套的“治疗仪式”:
倾听病人的忏悔, 为他唱圣歌, 再在病人祈祷后,用手搭在他的头顶上,为他垂怜赐福,最后次赏他喝下圣水。
仪式感越强,病人越笃信,“祝福”技能越能发挥出效果。
效果的强弱还能处于“可视”状态,患者的头上会散发出一圈洁白的光晕,“赐福”效果越好,白光越亮。
苏试还发现,与对方目光接触,也能加强治疗……
苏试还想要看看外面的情况,尽量多的观察病例。
不过他一走出瘟所,路人也好,窗户里躲着的房主人也好……人们都愤怒地向他扔石头,高喊着:
“魔鬼!”
他们的怒气就像找不到目标的箭,而苏试就是早早竖好的靶子。
此后,被打破头的苏试不得不宅在瘟所里。
黑死病来得凶猛,只要三五日便可致人死地。
六七年横扫欧洲大陆的黑死病,几乎让1/3的欧洲人魂归冥府。很多繁华的城镇,在黑死病扫荡过后,直接变成了空城。
对于中世纪的人来说,黑死病是比战争更可怕的存在。
苏试隐约记得在某个“细菌战”的论文里看到过,黑死病具有30%的自愈可能。
但由于此时的医疗落后,和得不到妥善的照顾,寻常人得了黑死病死亡率几乎是十之八九。
不多时,就有精明的人注意到“瘟所”的与众不同之处。
那本该是最肮脏最可怕的地方,却仿佛真的得到了神佑。
当鸟嘴医生像死神一样在街上游荡,掘墓者将一具具尸体用尸架抬走时,“瘟所”却很少有人死亡;
当周围一片房屋的房门紧闭落灰,街上如凋零般的寂静,“瘟所”里却不时地传出欢声笑语……
于是,在苏试来到瘟所第五日后,便有人花大价钱请他上门治疗。
瘟所太烧钱,苏试决定接受。
但他怕出去被扔石头,就用一根白纱巾蒙住头,又将从脸上垂下来的纱布往肩后一撩,转头问吉尔斯道:
“这样看起来还像我吗?”
面纱织得轻密,苏试视野像蒙了白雾,有些看不清,他便上前一步,凑向吉尔斯。
当他仰起脸,轻纱在他秀挺的鼻梁侧偃落,
落成更浓的白,仿佛他连影子都是洁白而明净的。
“不像,”吉尔斯看着他道,“像天使。”
苏试跟随着家仆,悄然前往病人的宅邸。
天边散着一片微弱的曙光,
街道是忧郁的颜色
无声前行的鸟嘴医生
像一场离奇的梦境
洁白的少女和漆黑的死神擦肩而过……
被苏试治疗过的博锤科特的老爷,顿感吃嘛嘛香,第二天便写信给自己的朋友:
“亲测,有效。”
“少女能够治愈瘟疫”的消息的传递速度,和人们求生的欲望成正比。
雪片似的求诊信函被投向“瘟所”,门口每天都有衣着鲜丽的人排队要求见苏试。
如果不是有治安官和吉尔斯安排人手,而瘟所里住着的都是传染病病患,有些人看起来很有爬墙进去抢人跑的热情。
黑死病不等人,为了能够更快得到治疗,人们开始争奇斗艳。
富裕的病人们慷慨地开出天价医疗费用,听闻苏试将获得的诊金作为捐款用于瘟所,即使是还健康的有钱人也都争抢着要比别人早一步“无偿”地为瘟所捐款,以便日后万一有什么不幸,可以获得优先待遇。
但苏试实在没有什么特效药,他能开的药就是自己……最好的办法自然是在回音效果极佳的神庙开演唱会,但想想也知道古雄一定会极力阻挠。
应付这么多的病人他一时分身乏术,但这样一来,很多其他的预防工作就可以从瘟所里推广出去——
女祭司们被派到街上宣传疾病的注意事项。
最初,她们像男祭司一样行事,引起了一些人的厌恶。但她们健康自信的模样,本身就具备强大的宣传效果。
因而过了两天后,苏试叫她们组织去挨家挨户地搞“卫生检查”,几乎没有遇到任何抗议。
人们即使心痛,也乖乖听话烧掉病人的衣物,实在丢不掉的,可以尽量用火烤或者沸水消毒;懒惰的家庭主妇,也任劳任怨地打扫干净厨房的每一个角落;也不能再偷偷摸摸地把大小便随便倒在什么地方,而领取石灰进行处理,再倒到专门的地方……
事情多了起来,钱也多了起来……
苏试并没有什么经验,初时晕头转向,但爱丽丝、黛莉夫人和吉尔斯都给他提供了有用的建议。他试着放手将权利与义务交给其他人承担——在第一批痊愈的病人中,有好些自愿留下来帮忙照顾病人的——因而他并不缺少帮手。
原先,瘟所所在之处,本来较为荒凉,周围没有几间房舍。现在却变成了黄金地段,还有人为了抢位置,连夜盖小茅草房,绕了瘟所一圈。
更有心机的,直接盖了间大房子,然后捐献给苏试,顺便把自己也“捐”进去。
无数财帛,洪水一般涌向“瘟所”。
瘟所也不再怕请不到帮工,大家为了当志愿者抢破了头。
每当少女在瘟所的院中唱响祝福的歌声,墙头都探出无数脑袋如痴如醉地聆听……
人们也不再到神庙进行祈祷,更愿意去领受少女的赐福。
这对于祭司院来说,并不是个好消息。
尤其是,明明他们花了大价钱请“鸟嘴医生”去给病人治疗,也是他们拨钱建了瘟所,为病人提供的救济……
而现在他们却要因为经济困难,不得不节衣缩食,连每顿饭必备的鲱鱼都从两条缩减成了一条,却有大把大把的黄金白银、衣料布匹被赠送到瘟所。
其实,物质还不是最重要的。
想想他们日以继夜,为这个小镇所做的祈祷;还有他们虔诚的兄弟,也有不少人为了照顾病人去世……
人们却仿佛把这些都忘了精光。
这样的对比,实在是伤透了祭司们的心。
古雄适时地抓住了这个机会,向在座的各位长老、祭司道:
“一切都很明了了,他这是在用巫术窃取本属于祭司院的财富与信仰!”
“……”
大家虽然心里嫉恨,但祭司里也同样有人染上黑死病,在座的几位健康的祭司们,也绝不会自信地认为自己以后就不会染病。
所以,虽然他们痛恨苏试夺走了属于他们的财富,侵损了他们的荣誉,但还不敢过于决绝地和少女撕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