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你们这帮没见过钱的穷货!你们就是活八辈子,十八辈子,也赚不到那么多钱!”
“但是现在,你们将比英国的公爵还富有!”
八辈子的财富……
士兵们都一脸敬畏地聆听着。
八辈子的财富!
他们仿佛看到无数钱袋长着小翅膀向他们飞来。
*
苏试连续几天熬夜,晨昏颠倒,头突然疼起来,撑不住便先回去了,让吉尔斯继续留守塔楼。
他来到客栈,又饿又困,干脆把两件事一起做了——躺倒在床上边睡边啃面包。
精致boy向现实低头,变成了邋遢boy。
他闭眼啃着啃着,就腮帮子里塞着面包地睡着了。
入夜时分,英军攻城。鹿昂城破。
苏试惊醒时,窗外已经嘈杂无比,远处火光映天。
他怕和吉尔斯错开,画了两封信在桌上床上各放一份,这才爬出窗外,直接上了房顶。他向城墙那边赶去,赶到一半,便看到英军的骑兵突入街道,进行屠戮。
“鲜血及膝,我们艰难跋涉”,日后英国士兵这样吹嘘道。
城中一片混乱,几乎分不清敌我。
苏试在屋顶上飞跃,突然见到眼前出现一个人。
那人一动不动,宛若石雕,暗夜中,远看以为是根烟囱。
又黑衣黑发,近了才猛然发觉。
那人也听见了背后的动静,向着苏试转过脸来。
黑太子。
两人瞬间交手。
苏试这才发现当初吉尔斯给他放了多少水,他现在又状态不佳,不到十分钟就被黑太子打倒在屋瓦上,锋利的刀尖递到颔下。
苏试夹烟般用夹住刀身,将脖颈凑向刀尖,看着他道:
“如果我是你,我就会杀了我。”
“哦?”
苏试微微一笑:“三个月后,我一定会比你强。”
“你以为我会中这么简单的激将法吗?”
“‘骄傲在败坏以先,狂心在跌倒之前。’”苏试侧着脸,微微点头道,“放过我,确实是太狂了。”
黑太子:“……”
“十分钟。”
他收起刀道,“你只有十分钟。”
英军正在有组织地将市民们集中驱逐到市集广场上,在那里对意图反抗者进行屠杀,直到愤慨的人群变成温顺的绵羊,他们一共杀了三千多人。
然后,他们才开始劫掠的盛宴。
神庙的大门被砸开,骡马被牵进大理石光洁的大殿,一边大便一边往外拉着满载的金银圣杯宝石器具;年轻的女子和男童遭到肆意强煎;有人藏进地下室,有人无助而迷茫地登上小船,无依无靠地在小湖中心游荡……
火光冲天,浓烟滚滚,鹿昂宛若一座熔炉……
苏试最后看一眼这座城市,转身离开。
第三十二章 :偷窥
三个月后, 塞伦镇。
塞伦祭司院图书馆。
窗外阳光清明澈亮, 狭小的窗户却让室内昏淡,光线仿佛是游荡进来,只在窗口边徘徊着。
一列列排开的书架增加了这种深邃而迷离的幽暗感, 书架上陈放着一个个笨重的饰铜木箱, 里面锁着誊写的文稿诗抄——因为老鼠爱吃羊皮纸, 更为珍贵的书籍则被藏于地下室的某个秘密房间内。
苏试坐在橡木桌上,此时祭司们正在做祈祷功课, 图书室内中无人。
他面前摊放着几张裁剪粗糙的纸张, 一根簪在陶墨罐里的羽毛笔。
桌上还有一只鸽子在沿着桌沿走来走去, 一副玩走钢丝的神态。苏试看着手中新传来的信笺:
“……‘血帐事件[1]’后, 王太子被赶出翡钻,但勃兰特派的恐怖统治,比之弗里西有过之而无不及,翡钻市民又重新倒向王太子,驱逐了勃兰特……”
“近三个月来,黑太子攻城略地, 势如破竹。勃兰特欲与弗里西冰释前嫌, 相约会谈之际, 弗里西派杀手趁勃兰特公爵向王太子屈膝行礼时将其杀害, 据说脑浆洒了一地。小勃兰特公爵继位后, 发誓报仇, 向英王称臣, 与英结盟, 并与黑太一同攻取翡钻。人们都说是弗里西派执着于仇恨,才导致法兰西再度分裂……”
苏试不以为然:弗里西与勃兰特之间的仇恨,始于利益,又怎么会演绎出爱恨纠葛?所谓复仇,不过是一张用来在普通大众面前遮掩的华丽面具——既使自己的行为显得合情合理,甚至热血真情,又满足了人们对贵族生活的激情幻想。
“很快,王后便发布王室声明:查理王太子系其与情夫所生之私生子,并非王室血统。疯国王签下协定:王太子‘因可怕而邪恶的罪行’不能继承王位。王太子的身份一下子尴尬起来……”
“我本来争取到在翡钻大学进修的机会,希望能成为下一任翡钻大主教,但现在不得不抛下一切,和支持王太子的兄弟们一起逃亡……我希望能够至少成为王太子的行宫祭司,那样我就能够接近王太子,可以更快地了解宫廷咨询。”
但她不免有些沮丧地道:
“现在的情形对我们很不利……国王在签下协议没多久后就死了,翡钻落在贝德福德公爵手中,而勃兰特则在香瑙扶植了王后政权,法兰西国王的加冕之地黑兰德馨又是亲勃兰特一派。尽管弗里西派还有人支持王太子,但眼下只有神能为他加冕了。”
她说的是对的。
其实就算勃兰特用手段抹黑了法兰西王太子的继承身份,真正的贵族是不会被“王太子是私生子,王后给国王戴了绿帽子”这种谣言所糊弄的。
但勃兰特公爵让母亲来否定儿子的血统,虽很荒诞,杀伤力却很大。
日后哪怕王太子有实力登基,恐怕也难以洗清这份污点。
从一开始弗里西就赢不过勃兰特,两者最多旗鼓相当,现在再加一个英国,天秤会向哪方倾斜,不言而喻。
而法兰西国王加冕仪式,必须在十二贵族的见证下,在黑兰德馨神庙举行。
现在法兰西分裂,十二贵族彼此不合,余下的也中立观望,黑兰德馨又亲勃兰特派。
查理王太子通向王座之路可谓遍地荆棘,他唯一的优势就是作为国王硕果仅存的儿子,他是第一顺位王位继承人。
但现在国王已死,没有将王位传给他;王后又否认了他的合法继承权……名义上的路就差不多给堵死了。
那么这对白船来说,又有什么影响?
“法兰西国王,乃所有尘世国王之王。”
从名义上来说,统领于各大法兰西领主之上的,只能是法兰西国王。
这也是为什么,前弗里西公爵和前勃兰特公爵使尽浑身解数,想要控制利列尔王室的原因。
同样的,白船团队如果想统一法兰西,也必须要借助“法兰西国王”的名义。
查理王太子哪怕是烂泥,他们就是糊也要把他糊墙上。
而现在查理王太子是一手烂牌,眼见就要满盘皆输了。
西莉说的对,只有神能为他加冕。
一张新的信笺凝聚漂浮在苏试眼前,在意识的操控下,信笺上从左到右地闪现文字。苏试回复西莉道:
“那就让神为他加冕。”
……
两只鸽子携带着新的信笺飞出窗户,飞向不同的方向。
苏试继续提起羽毛笔,学习拉丁文。
他穿着女祭童的旧袍,腰上缠着的是亚麻编织绳,但还不属于塞伦祭司院的内部侍神者中的一员,而是见习女祭童。
他住在塞伦女祭司院中,日常的主要工作是为穷人布施。这份工作并不高尚,至少对于祭司们来说是这样的——因为接触俗世被认为是不洁的。
不过女祭院长对他颇为照拂。
因为他的真实身份,其实是隐藏在人间等待神谕的天使。
知道这个秘密的,目前只有三个人。
“……”
不管女祭院长信了几分,反正带苏试来到塞伦镇的祭司少女爱丽丝对此深信不疑。
他也由此得以女性身份,生活在女祭司院中。
……
近三个月前。
苏试因为黑太子派兵追杀,不得不离开鹿昂,他早就准备北上翡钻,因而将下一站选在鹿昂北方的城镇菲丽帕。
但是……
他迷路了。
当苏试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的时候,他感到这真是一个没有GPS的绝望的世界。
他靠野果和河水充饥,但已经在饿死的边缘。
不过他还有一只野兔可以充饥,前提是,如果他愿意茹毛饮血的话。
由于不会生火,他好几次在夜晚冻醒过来,为了避免自己被冻死,也为了安全,后来只在白天才睡一会儿觉。
他试图靠“树叶生长稀疏的一方是北方”这个办法来辨明方向,穿越森林,最后不得不含泪返回河流前的那片草地。
他听到了人声。
“神啊,求你保佑我,脱离这恶人的网!”
爱丽丝虔诚地祈求,但却遭到了凶狠的毒打。
她发出惨叫,感到头昏脑涨,声音逐渐变得虚弱。
但她又想,埃米莉已经死了,为什么她还不死呢?
她知道她已经完了,即使她没有被强煎,等她回到祭司院,她又该如何解释自己破败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