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再说下去。
他觉得眼前少年以为见到裴鲁瓦就能和对方搭上话,并且得到回应是十分愚蠢的想法。
——这就好像在路上遇见了某个出现在新闻联播上的高干,便觉得能和他“认识认识”就上前搭话一样可笑。
事实上,他不觉裴鲁瓦会有兴趣和一个平民少年聊天。
而在那种所有男人都不希望被打扰的场合,就更不可能了。
*
奥菲莉宫。
室内的墙壁涂着黄色的颜料,在烛光摇曳中,闪现出一种迷醉之感。
一个军官从茶几的铜碗里抓起一把豆子,向下挥洒出去。青色的豌豆在红色的地毯上蹦跳、骨碌碌地滚动,直从对面椅子的脚间滚出去。
小提琴手拉响音乐,穿着暴露的女人们纷纷跪趴到地上去,伸手去捡地上的豌豆。
这些女人未必都美貌,但无一例外的都年轻、高大、丰腴。
她们穿着流苏短裙和抹胸,一旦匍匐下去,那些流苏就如水般往下泄去……
捡到的豌豆可以换成奖励,女人们到处乱爬,有的甚至互相争抢,围坐一圈的军官们一边喝着酒一边哈哈大笑,欣赏着底下的景致。
一个季女钻进了一张椅子下,伸手去捡滚到边角的豌豆,她的臀部在椅子外风骚地摇晃摆弄着,上方的军官伸手拍了拍她的屁股,聆听着结实的啪啪响,调笑着道:
“这真是头结实的小母马!”
于是周围的男人都发出了银荡又猥琐的笑声。
有些军官已经忍不住一把搂起地上的季女,搁在怀里肆意调戏起来。
季女或发出做作的惊叫声,或者发出娇骚的咯咯笑声,在这些男人怀里挣来扭去,撩拨他们的欲望。
裴鲁瓦坐在东向最中央的高背椅上,端起铜杯喝了一口葡萄酒。
他是个身材劲瘦的青年,拥有一张显得冷静又睿智的瘦削面容,既不过分冷酷,也不使人感到温和,是一个有干劲又沉稳的年轻人。
老鸨奥菲莉为他添了酒道:
“大人没有看得上眼的姑娘吗?”
裴鲁瓦的视线掠过场中那些白花花的肉体,一旦她们穿着相似的服装,那些脸他几乎分辨不出区别。
看他兴致缺缺的样子,老鸨接着道:
“……新来了一个姑娘,本是个良家少女,为了给父亲治病才不得已卖身,不愿从此沦为季女,只卖这一次,因而不想叫其他人看见自己的容貌。谁若能出10个银币,她便愿意献出自己的处子之身。我想您也许会感兴趣,就将她也一并叫进来了。”
裴鲁瓦粗略地扫了眼场中,对老鸨疑惑地“嗯?”的一声。
老板见他生了点兴趣,便拍了拍手。
一个几乎翅裸的季女爬到对面墙边,咬住铺盖在地上的金色丝绸,然后又跪爬着向后退去。
丝绸寸寸滑开,露出底下伏地的“少女”,静如沉睡于深梦中。
“醒来吧,贝尔纳黛特,”老鸨高声喊道,试图唤起众人注意,“为大家跳支舞!”
但并没有多少人在意,旁边的军官还在和怀中的季女开着黄腔道:
“有一对情侣被野人抓到要吃了他们,通过求情,野人决定让他们吃了对方的大便就放了他们,为了活命,情侣只好互相吃了对方的大便,在回去的路上,女的开始哭了,那男的问她为什么哭呢。女的说:‘你不爱我。’男的说:‘没有啊,我没有不爱你啊,你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他揉了一把季女的丰腴道:“你是女人,知道为什么吗?”
那季女缩着肩咯咯笑道:“为什么啊?”
军官道:“女的说:‘你要是爱我的话,你就不会拉那么多了!’”
他一说完就哈哈大笑起来,周围听着的军官和与之相伴的季女也都跟着哈哈大笑起来。小提琴演奏着什么曲子,根本听不出来,那些拗来拗去的弦音,融进笑闹声中,仿佛只是增添了一点快活的气氛。
裴鲁瓦看到少女动了,仿佛从睡梦中被吵醒。
当她转头看来,会不会以为自己做了一个淫梦?
裴鲁瓦晃了晃杯中的葡萄酒,唇角勾起一点微笑。
蜷缩的身子舒展开,像泡茶的花瓣落在温水中,苏试抬起一只手撑在脸侧——落下的金发掩盖着他白皙的右手,他打了个哈欠。
他仿佛要触摸什么般抬起左手,
影子落在墙面,像逐渐竖起身子的蛇。
那只手仿佛会发光,并没有因为昏暗的烛火变得黯黄,反而闪亮出白皙的色泽,仿佛蜂蜜被倾倒入银盘。
他的手清净、素白,手指一根一根相继抬高,却宛若孔雀开屏。
手指如被风吹动的花瓣相继微动。
女人柔软的臀部还挨在臀上,肥腻的腰肢在掌下摩挲,红唇在耳边吐着热气……那些怀抱季女的军官们,却不知不觉地将视线落向那无声的墙根处。
他穿着长及脚踝的白色长裙,窄窄的衣袖,也只滑出半截手腕。
一身衣装,没有褶皱、没有花纹,只有干净的勾勒,那清减的肩膀和纤细的腰肢,并不具备肉玉的性感。
何况,那只是一个背影,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苏试轻缓地转动腰身,仰头躺在地上,一只手肘撑着身子,另一只手往后撩了一下金发,露出完满的额头。
他的双眼被珠白的绸带蒙着,长长的绸带在脑后拖下来,在地上迤逦堆叠。
这勾起他们窥视的欲望。
他口中咬住金杯,扬颈如饮……
金发如丝坠落,露出白玉般的耳朵。
季女提着酒壶来到旁边,他仿佛闻到了酒香味,手指像猫儿爪般滑过地毯,抬高身子,领口滑下,露出半边肩膀,秀挺的鼻端向那酒壶嘴凑去。
那季女往金杯中注酒水。
那季女提高酒壶,而他也随之起身……他似乎失去了方向,左顾右盼之间,转向了墙面。
如同被梦魇攫住的少女,眼前是一片漆黑的迷雾……
他似惊慌地倒退,脚跟错落地向后退去,地上的豌豆滚动……忽而他又顿住,身子微微前倾,似乎是被什么神秘的力量捉住——也许就是魔鬼,他献祭般地别开脸,那上衣就开始渐渐滑下他的肩膀,手臂……最终落在地上。
“……”
室内一时只剩下了小提琴的声音,漫不经心地、断断续续地演奏着。
良久,裴鲁瓦道:
“转过来。”
当少年的脸庞转过来时,一面透明的轻纱从天而落……烟般笼住他。他的肩膀,他的腰肢,他的双脚也随之转动,每一寸展现,都伴随着轻纱的吞噬。
仿佛他在一瞬间坠入云雾之中。
他双手环抱胸前,那似乎未曾发育的胸脯,在遮掩下生出无限的旖旎来。
他穿着掩及脚踝的白纱裙,翅裸着上身,却依然给人圣洁之感。
当他覆着透明的薄纱走动时,人们透过一层朦胧,才发现那轻盈的白纱裙,在右侧开着深及腰的开叉。
当他站立不动或迈动左脚时,裙摆纤毫不露,摇曳如处女;而当他迈出右脚时,白皙、修美、有力的长腿就从中滑出。
行止之间,圣洁与诱惑交替。
他赤脚拖着薄纱来到裴鲁瓦的脚下,依偎着跪坐在他的腿边,以一种稳定的姿态,抬眸仰望着他,伸手抚摸他的长靴,一点点往上……抚摸那皮革的质感。
裴鲁瓦自认为经验十足、见多识广,便是赤身裸体的季女坐在怀里也可以不为所动,却没想到瞬间硬了。
他抚摸过苏试的脸庞,伸手在他脑后隔着薄纱扯掉那根绸带……一双蓝色的眼睛在松落的缎带后烟蒙蒙地露出来。苏试对着他扬起一点冷淡的笑意。
他的手从裴鲁瓦的膝盖上滑开,双手环着白皙的胸膛,起身依偎着坐上他的大腿,又转脸向他,叼着金杯要喂他酒。
裴鲁瓦隔着薄纱咬了一下金杯,却故意不喝。
苏试在烟纱后眨了眨眼,随即抬手端着金杯喝下酒水,含在口中,紧闭着的唇向裴鲁瓦凑去。
裴鲁瓦配合地微微张开嘴,但苏试只隔着薄纱轻若无吻地啄了一下他的唇,而后退开一些,凝睇着他。
“……”
少年脸颊略微鼓动,抿着唇笑。
裴鲁瓦喉结一滚,猛地将其拦腰抱起,有季女拉开身后墙壁上的小门,裴鲁瓦将人抱入其中,放在床上便压上去。
他的双手捧住苏试的脸抚摸,将轻纱贴近他的脸部轮廓。
他低头印上那唇,尽管触觉只是轻纱颗粒般粗糙的质感,却仍然感到热血沸腾,心浮气躁。
他猛地撕开薄纱,一双白皙纤细的手臂从中破出,搂住他的脖颈。
苏试随之转身将他压在身下,而裴鲁瓦亦乐于配合。
苏试低头,金发从耳畔坠落。
他将唇印上裴鲁瓦的,将酒水吐出。
裴鲁瓦搂紧他的腰,闭上眼睛汲取这琼浆玉露。
睁开眼时,看到少年近在咫尺的脸,更显意乱情迷。
却见少年手中不知何时握住了匕首,抵在了他的颈动脉处。
“你想要什么?”
裴鲁瓦冷静地开口道,神态既没有恐惧,也没有愤恨。
这使苏试欣赏。
他终于开口,声音如银铃,又如吹花,悦耳动听:
“我想要帮助你。”
第二十三章 :我会学
“帮助我?”裴鲁瓦道, “你助人为乐的方式真特别。”
“特别的问题, 自然要由特别的人解决。”
“你想帮我解决什么问题?”
“我还不确定是不是一定要帮你……”苏试微微一笑,“明日,外墙脚下, 你会看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