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论言语,灵渠定是说不过他这徒弟,见他目光炯炯地望着自己,拒绝的话在嘴里打了好几转还是咽了下去。
“好,我带你去就是……”话音刚落,阮桓生整个眉梢都飞扬了起来
“好师父!”他高兴地凭空打了个剑突,看着倒也有模有样,可见这半年中灵渠确实没少花心血。
“不过军旅并非是享福之地,比起京中可是苦了不少,阮公子可是要做好准备了。”林絮看他这副欢天喜地的模样,笑着提醒一句。
“一定!”阮桓生坚声道。
他看着含笑看着他的林怀易,在忽然醒觉王爷今日来找师父应是有事相商,自己也不应该留着打扰,就执剑分别朝几人做了一揖,脚步轻快地走了。
“如此纯良的少年心性,如今倒也是少见。灵渠,你也是幸运。”林絮看着阮桓生的背影赞道。
“林将军……”灵渠声音微颤,时隔多年的称呼再叫出口,却不显陌生,只是有些鼻酸。
林絮摆了摆手“什么什劳子将军,莫再叫这称呼,不吉利,也忒折寿了些。就叫林公子吧,听着多年轻。”
这确实是货真价实的林式言辞。
灵渠揉了揉鼻子,抹开了不断上涌的酸感“好,不叫了。”
虽说灵渠年长林絮几岁,但从始至终无论说话还是做事都会先顾着林絮。也许这薛将军就是沙场之上才会铁骨铮铮,回了府里实则耳根子软得要命。
“你们是刚从朝堂上下来?”灵渠问“可否是因为北荒场爆炸一事?”消息传得很快,灵渠甚至在他们还在宫里时,飞马去了北荒场一趟,也看到了是何种场景。
“正是。”林絮道“我们进去说。”灵渠领着他们进了里屋,屏退仆从。
“荒地之下的地堡确实为曾峦所建,他应是打出令牌之后故意让人拿着去偷那对商旅的药材,也故意让令牌落在那队人手中,为的是以此让温宿与大魏成仇。”林絮将自己说想到的悉数说于二人听。
“确实”林怀易加道“刘叔第一次离京之后去的就是温宿,即使国王有意让大魏先自查,无论是他怜惜本国民众还是忌惮于大魏强盛国力,但温宿如今的确是有在厉兵秣马准备粮草,若是大魏一直给不出好的解释,怕是不用多时他们就会出动,如此一来就不会再有周旋的余地。”
可就像公孙珈所说,就算是比温宿国土大上不少的龟兹,大魏也有自信战胜他们,更不用说温宿这小国了。
“所以我想,他此事针对的应是温宿,而并非大魏,他用如此残忍手段闹得人尽皆知,只要再拖上一拖,届时温宿必定会出兵拼命。”
“只是曾峦千算万算,没算到竟自家后院起火,许是多行不义必自毙,被他视为心腹的小陆公公借着自己命不久矣,用□□将这是整个炸了出来,朝堂之上他还指认曾峦确实与西域人有染,不过他并不认识对方哪国人。”林絮继续道。
当时烟花铺子上的店家说小陆公公几乎是买完了所有威力大的爆竹,应该到最后都用来作为是炸地窖的工具,也是不容易。
“那曾公公背后的人,将军觉得他们应是来自何处?”只要讲到正事,灵渠还是将习惯了的称呼脱口而出。
林絮淡淡道“无非是乌孙或者精绝,历来都有不少的王公贵族死在双方手里。不过我是觉着乌孙可能性大些。
如今国王的祖父就死于逐狼之战,且近几年他们又开始有些不老实,小动作颇多。
不过就是学聪明了,想要借刀杀人,即使温宿勉强扛住了大魏,也定是扛不住他乌孙趁热打铁,都已经隔几代,还是如此占便宜……
不过晚些时候墨弘那里也应有结果了,他今日忽然让我们走,应是不想让曾峦说出什么难收拾的话来。”
“难收拾的话?”灵渠不解。
林絮笑笑“他就是怕曾峦狗急了跳墙,将在他身边看到的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出来。”
跟在帝王身边如此之久,他也定是知晓了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在场有手握重兵的公孙将军,有掌管北军的秦平,有三朝元老阮孝良,有针砭时弊的王司直……
甚至还有姑师质子林絮,林将军义子、睿王继子林怀易等等。无论随便揪出什么往事来,都容易动摇人心。
皇上叫他们来,就是想看看众人会有如此反应。
的确,只有事情刚发生之时,人的反应才最为真实,若是隔了夜,面上的表情,口中的言语也就不作数了。
“墨弘审问的手段好得很,等他查明之后,必将会有一战,我们静观其变就好”林絮沉声道。
三人对此都非常敏感。战事一起,许多事随之而来,许多人都会趁乱露出自己真正面目来。是人是鬼,即可见分晓。
林絮忽然放轻快了语调说,笑着揶揄道“所以啊,你若是不先将你那徒弟带在身边,也别怪他到时候热血上头跑去入了公孙名下,那到时候可真是后悔都来不及咯。”
灵渠挠挠头“说的也是。”
“你去了山焉倒也算是件幸事,不然按你的身份,皇帝定是会让你随军出征。”
林絮叹道“武将世家,生生世世都要将命献给这山河黄土,病痛,孤苦,为人所忌,与至亲分离,凭着一身赤胆生生地熬下去,可又有谁曾怜惜过我们。”
都只道一声理所当然。
林怀易轻轻的拢住了林絮的手。
☆、第 78 章
情况正如林絮所说,第二日宫里就有了消息。
曾峦招认为乌孙利诱,斥重金还给了自己人帮他打造地窖。这曾公公借着灯下黑,往京中运了不少乌孙工匠,不过没有被查出来的原因就是那些人悉数被药死,投进了炙火炉中。
墨弘算是念在他多年服侍的份上,给了他个干净利落有尊严的死法,没受多大痛苦。
小陆公公依旧下在狱中待侯发落,不过看他这病躯,大概也活不了太多时日。
而朝中开战的呼声愈演愈烈。
“皇上,乌孙那帮贼子此番如此坑蒙我大魏,若不出兵,怕是会被万邦耻笑!”一日,钱国公在大殿掷地有声的请命。
“是啊皇上,如今乌孙这想法可真是不简单呐,倘若大魏若是再不出手,怕真是会被骑到头上来!”老臣祁涟也应声附和。
这倒也稀奇,前者是二皇子党,家世根基雄厚,素来与墨厉交好。后者是三皇子党,以文学见长,做过墨恭的老师,鲜少有人能与之匹敌。
两人各自拥护不同的皇子,甚至都不加掩饰,为两大阵营的领军人物。平日里你呛我,我绊你,替墨恭墨厉斗的不亦乐乎,确实很少见他们能够如此统一。
不过墨云济这地儿看着就有些可怜,即使王司直阮长史或者公孙将军和裕成王看着与他接触不少,却因平日里大多是因为政事相商才碰面,或是因为其他原因,都未多发言。
观战的人也只能叹道这四皇子的确不懂培养势力拉拢人心,这混得未免也太清汤寡水了些。
殊不知,墨云济,林怀易,公孙珈等人私下里已经交换了许多个眼色。
心有灵犀的一致在边上看戏。
“朕也确有此意。”墨弘终于开口,他也并非遇事后退之人。他是大魏的天子,国之尊严就是他的尊严,天子颜面怎可容忍他人嘲弄?且乌孙这次行事确实下作。如若这样大魏还未有任何动作,可不得被人觉得是孬种?
实则他问清了事情缘由后就已经下了开战的决定,不主动提是因为他需要底下先提,他才可顺理成章的应众意出兵。
“皇上圣明!”众臣山呼万岁。
“公孙将军,我朝在边疆处的兵力可够进攻乌孙?”他朝公孙珈问道。
“回陛下,自是足够。”公孙珈正色答道。
“那么,若是乌孙与龟兹一同进攻大魏呢?”墨弘出人意料的又问了一句。
林怀易暗暗称赞“难怪啊絮说墨弘确有经纬之才,是治国之能人,果真不错,居然还能将此事结合起来。”
当时案比之事收尾后,墨弘曾问过墨云济关于西域各国在大魏中放的暗钉之事,得到的结论是龟兹在大魏中放的暗钉数目远远超过其他各国,虽说已经在清查之时被揪了出来,但也难免让人怀疑他们的目的。
更何况,还有陈奕德在山焉与龟兹暗通曲款之事,若是乌孙与龟兹暗地有所合作,难免会在此时联手。
公孙珈沉吟了许久“如若再加上龟兹,边防战线会有些吃紧,还需再借调些兵力过去。”
“嗯,无妨,放出消息后,到时温宿也定会参战,出兵为耶律迟报仇。”墨弘沉声道。
这次温宿无论如何都会出兵。
“父皇,乌孙与龟兹如此蔑视我大魏国威,儿臣不才,愿请命替父皇与之一战!”先出声的竟不是经常嚷着打战的墨厉,而是颇为城府的墨恭。
“父皇,三弟并无多少临战经验,战场非儿戏,儿臣认为还是让儿臣去较为合适!”居然被墨恭抢先了一步,墨厉也赶紧跟上。
这会儿两人又明着劝阻,暗里贬低的争了起来,连带着两大阵营也七嘴八舌的开始护起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