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明鉴”小陆公公撕心裂肺的重重磕头“曾峦为了得来宫廷制官印令牌之手法,长期往铁匠处送人,我们这些干儿子,年少时大多都是他派去拉拢铁匠再偷习制令法的……工具。”
将人比作物,可见曾公公确实不把他们当做所谓的干儿子来看。
“去将铁匠父子叫来。”墨弘道。
护卫军应声而动。秦平有些羡慕地瞧着御前侍卫“哎呀呀,老子怎就没能这么威风。”不免拍拍自己与日俱增的肚子,又看到手上还有未清理干净的灰,心酸的想:这真是越过越落魄了。
在这间隙,墨云济开口问道:“从地堡开工至建成需要花不少年月,另加还需人去慢慢偷学,也并未一朝一夕之事,如此久的时间,你为何从不为此出声?”
“还能为什么?好处给的少了,胃口大了!”曾峦怪声怪气的想要拖人下水。
这是他也失了基本辨别能力,小陆公公做此事,就早已将生死置之身外,同归于尽也好,刑场受死也好,他只为将此事闹得人尽皆知,惊天动地的砸曾峦个狗血淋头也就赢了。
小陆公公伏身于地,不答曾峦的话,只是对着墨云济说“等铁匠父子来到,罪民定将前后都告知清楚。”
很快,铁匠父子被带到。
只是儿子已经畏罪自戕,独留个老父亲在护卫军的重围之下瑟瑟发抖,拿这个铁锹举也不是,放也不是,官兵未多费力就将他捉了来。
也正如小陆公公所说,他们还在两者卧房中找到了几位年纪尚小的孩童,有男童有女孩,均未成年。像是长年未见阳光,个个瘦小虚弱,像浇苗不够的豆芽菜那般,身上骨骼都清晰可见。
呆呆地看着突然闯进房的几个甲胄官兵,想躲却像是已经被驯服了那般,只是稍微动了动,满脸掩饰不住的惊恐,挤成一团。
此番场景看得几个大老爷们护卫军心下实在不忍,趁着还未出门就先行将铁匠揍了一顿,大不了到时就说是铁匠负隅顽抗,无奈之下只能与他动起手来。
揍完之后护卫长亲自监督,将一死一半活的铁匠父子送至御前,将那些个可怜孩子打理了一番换上好衣裳喂了些食物也带了上来
。他领命走时还一脸平静公事公办,到了这会儿看着被绑在柱子上的曾峦恨不得把他敲个稀巴烂!简直非人!
等老铁匠于小陆公公面对面之时,他像是想不通那般含混道“我是待你们不好么?且这么多人中我当初可是最喜欢你,要什么给什么,可你为何要如此做。”
话音刚落,护卫长着实忍不住,一脚将他踹到另根柱子上,找手下拿了绳子亲手将铁匠绑了起来,大致是因为强忍着怒火,一圈一圈结结实实的绕着,手臂肌肉虬结,青筋由手背爬至袖中。
秦平见状“哎呦,好汉子,这等正义之事我可不敢在御前做。”
秦大人什么都还不错,就是胆子忒小了些,顾前顾后,不与人为敌,做事圆滑,所以与他人关系都算融洽,鲜少树敌,就是显得有些瑟缩。
皇上是明眼人,怎能看不出来,也就慢慢的将他下放至外头。
这会儿秦平才有些明白自己为何最后会在宫中失了势。有时候的确不是账本簿子做的好就证明他能守得好皇宫。
小陆公公缓缓地从怀里掏出条烧了半边的染血布条来,眼神比他声音更为尖利,足以戳死人“呵,待我们好?狗贼那你看清楚了,这是谁的衣裳。”
这时众人才辨认出他手里的粉色布条应是姑娘家的半件衣裳,上面大量的血迹证明衣裳主人大概是已经遭遇不测。
铁匠顿时浑身发抖,却无论如何都不开口。
直到后面被带上来的还童中有人终于出了声
“玲花!是玲花的衣裳!我记得她消失的那天就是穿着这件粉色外衣,还问过我们好不好看!喂,你说是不是呀!”说罢他用手肘撞了撞边上另一位孩童。
不过边上这位像是没见过这大场面,被吓坏了,隔了许久才双眼聚焦,小声应道“好像是,这衣裳还是那时她刚得来的……”
护卫长听言,骤然下跪请示“皇上,请准臣再去铁坊一趟探个究竟,若是果真如他们所说,臣也愿意还冤魂一个好去处。若是孩子在那该死铁匠房中受尽凌辱而夭折,又怎可让她继续埋骨于命断之地!”
听他此言,边上众人也纷纷应和。
只是林絮忽然低声说道“找不到的。”林怀易有些不解,看向边上人,见他满脸不忍,沉沉地叹了气,心下也忽然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果真小陆公公开了口“不用了。”他的声音沙哑“你们找不见她的,别费力气了。”
“好生生的一个人怎会找不见?”护卫长问道。
“大人,你去铁匠坊看过之后觉得那里有什么可埋尸骨之地么?且死于这父子手下的,可并不只有一人。”小陆公公淡淡地说。
这么一问,护卫长的确被问住了。铁匠坊统共就几间屋子,连院落都不够他带去的官兵站,还得分配些人守于门外。
若是由小陆公公所说,丧命的不止一人,那么埋尸之地是会不够用。而铁匠自出身以来就不得出入宫。
且各处都有南军护卫守着,更是不可能偷天换日的将尸首运至宫外处理。
他相信就算是曾公公也没如此大的本事。
那唯一的可能——
所有人都打了个寒战,面色惊恐的看向自己腰间的官印令牌。
☆、第 76 章
“相通了么。”小陆公公冷冷一笑“确实如此,那些死去了的孩子,早已被投进了炙火炉之中,尸骨化作你们每天的摸得到的令牌啦。”
虽说大家心里已经有数,可当明明白白听到这话时,众人都像是被点了穴,僵立在原地动弹不得。就连墨弘也皱了皱眉。
“皇上,你是否也曾想过,为何如今的锻造出的颜色会与前朝的有些些许差异?”
墨弘不回答。
但林絮记得当初墨弘还为登上皇位之时,的确有过这疑问。
那时宫里还封存着前朝的铁牌,若仔细对着光看,后者颜色是深黑些。
那时他还好说歹说的拉着林絮去过几次铁匠坊,得到的回复只是说用料有着些许不同。为的就是于前朝旧物有差别。
两人也未深究,就各自忙于其他事。去问也只是鉴于自己的好奇心而已。
若是当初留了心眼,是不是事情也会有转机。
秦平哆哆嗦嗦的摸出林絮给的两块令牌,再次与自己腰间的那块细细对照,但还是毫无差异。
“这……这曾公公建的地堡中的炙火炉那岂不是也……”
小陆公公笑了“正是,不过呢,地堡中的那些尸骨大多是建筑工匠的……”
“一月烧不完的尸骨就搬到冰窖中,存着等下月再烧。这里面规矩可多了,一月之内烧的尸骨成年人不得超过三名,孩童不得多于五人……”
“奸人,你不就是因为自己看上的被我们失手杀了么,这会儿装什么纯良!当初做这些事难道就没你的份了,你可别忘了你在里面都收了多少好处?这些人尸体还是你搬的!”曾峦忽然朝小陆公公大喊。
“是么?”小陆公公冷笑“我多年忍气吞声,从娈童做起,将制令之法牢牢地记与脑中,回来再说给你听。
你说什么我做什么,为了就是有朝一日能揭露你们这恶鬼脸皮。好处?我把从你那里得来的钱财,全分给那些人的家眷啦。
若是不信大可去查,全在我的账本之上。上面一笔一划写着的可都是你手下冤魂的名字,你要我拿来念给你听么?”
曾峦忍到现在,只为等小陆公公说出内情反咬他一口,因为确实他在其中办了个得力角色,将事情处理的干干净净不留尾巴。
又跟听天司关系奇好,所以大清查时,他们也都只是来走了个过场,北军他更是不怕,一些毛头小子而已,好打发。
所以这也是为何小陆公公在众多干儿子干女儿中能脱颖而出,哄得自己给了他能够来去自由的权力,还帮他谋了份御前差事,眼看着两人能够平步青云,一统宦官。
没想到,小陆公公竟还留了这一手。咬人的狗不叫,这下实在回天乏力。
这下老铁匠也终于听明白,没事给他送“好处”的曾公公背着他做了什么,惊惧不已,指着曾峦“你你你你……“抖了半天,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
老铁匠想来也是极为后悔,当护卫军凶神恶煞的闯入铁匠坊时,两人以为是自己养佞童的事情败露,这条罪名在宫中不亚于宫女侍卫偷情,足以让他们获死罪,更不用说自己的制令之法被偷学了去。
制令之法世代单传,也正因如此他们才起了不好明说的邪心思。既然不可再有子嗣,那何必找个两全其美的方法?历代铁匠对此也都心照不宣。
曾峦大概也是看准了他们这点见不得人的心思,才假借慰问之意给他爷俩床榻上不住的塞人。
刚开始他们虽说垂涎于眼前美色,但的确不敢收,来来去去退回了多次,只是曾峦手脚大方且客气,塞不进人就先给他们些小恩小惠,比如民间难得的玉石,沉甸甸的金元宝,或是良日佳节送来一些极好的食材,久而久之,他们也习惯了从曾公公那里捞点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