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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庭秀骨[修真] 完结+番外 (落月无痕)


  傅怀仁将衣服脱下叠好,冲坐在那的容庭芳道:“看来这场好戏是不能叫尊上满意了。难为你还特地去寻一件喜服来。只是觥筹之宴莫要辜负,不如与城民把酒言欢吧。”
  容庭芳撑着头,尚未答话,视线却挪向了大殿门口。
  ——忽然一声破门之声。
  一个穷酸的剑修站在了门口,身上挂了个包袱,手里拎了把剑,气喘吁吁,刚一进来,视线就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到殿中的傅怀仁身上。对方如寻常一样一身蓝衣,仍旧戴着那根鸡翅木簪子。这里的清冷和外头的热闹简直是天壤之别。
  掐着时间赶来的晏不晓有些疑惑,不是成亲吗?但他忽然想到,是不是他算错了时间,婚宴已经结束了。晏不晓边走进来,边道:“我来晚了吗?”
  容庭芳勾起嘴角:“来晚了,洞房都入了。”
  “……”晏不晓略略吃了一惊,上前一步拉过傅怀仁的手,“你没事吧。”
  这话问得,连容庭芳也没能摸懂。
  晏不晓很是担忧:“我只怕容兄弟果真给你找个妖精鬼怪。”他当然知道傅怀仁就算成亲,也一定不是自愿的。他怎么会娶一个不喜欢的女子呢。但容庭芳既然出此下策,说不得为了戏码更逼真一些,当真把傅怀仁塞给什么魔界的女子。魔界的女子美虽美,却也凶悍。并非傅怀仁的良配。
  容庭芳嘴角抽了抽,这小子,看来是没有上当。
  他道:“你小心我真的送他一堆女人。”
  晏不晓这才看向容庭芳,一脸真挚道:“余真人说了,容兄弟爱好成人之美,不喜欢强迫别人。虽然此回不知为何出此幼儿之计,但大约是因为才吃过蓬莱的饭,觉得不好意思,又难于开口正大光明的邀请,故而借此机会,名为成亲,实则请回便饭罢了。”
  “何况外面张灯结彩,岂非是大洲不可见的风景?”晏不晓说着,便笑起来,“余真人正谢过容兄弟好意,与你手下魔将一同夜游四方城呢。”
  容庭芳:“…………”
  下一秒大殿内就没了他的身影。
  傅怀仁自晏不晓来,心尖便都在颤。没见晏不晓时,他觉得呆在魔界尚可。见了晏不晓后,哪里都只是将就。他握着晏不晓的手,眼中带着笑意:“你没上当。”
  晏不晓道:“没上当。”
  “没上当为何要来。”
  晏不晓道:“魔尊想办法请我来,我岂能不来。我不来,余真人怎么来。他二人明明互相挂念,却要打你的主意。君子好成人之美——但他的请帖倒是提醒了我。”毫无顾忌地将魔尊自以为人不知的小心思给戳了个透。
  话糙理不糙,若叫容庭芳听见这番话,大约是要气死的。傅怀仁不禁觉得心中快意。他想,容庭芳到底还是想错了晏不晓,他又岂是真的无知之辈呢。
  “可说到底,我还是得谢他。”晏不晓便从怀中掏出一个紫金木盒,微笑道,“怀仁,我备了一份薄礼,不论你成不成亲,都是要给你的。”
  盒子一打开,是一株翠色的草,扎根在一块深红色的土壤之中。
  幽幽透着一股生机。
  傅怀仁:“……”
  晏不晓笑道:“是我运气好。那回去炼狱谷没能将它取来。如今终于将它摘到手了。”他将盒子盖上,珍而重之放到傅怀仁手中,“送给你。我祝你一生长寿平安,如意喜乐。”
  傅怀仁顿时心里像倒了一锅热油。
  噼里啪啦直响。
  “——你。”
  傅怀仁欲开口说话,方觉喉间有些堵塞。
  他清了清嗓子,道:“你怎么取来——”话却还是梗住了。
  傅怀仁知道这个草,容庭芳和他说过,它生于烈火,常人不能得。晏不晓为什么这么晚才来,他备这‘薄礼’都做了什么,傅怀仁不敢去想。他去撸晏不晓的袖子,晏不晓原本是一身短打的,如今从脖子到脚腕都包了个严严实实。这么一撸上去,露出裸露在外的皮肤,叫傅怀仁手都在抖。
  身上多多少少,皆是灼烧的痕迹。三天不够晏不晓将伤痕处理完毕。
  “我的剑,是天下第一快的剑。”晏不晓不以为意,躲过傅怀仁的触碰,只将袖子放下来,伤痛抹不灭他话语中的自豪,“就算是烈火,亦无法拦住我。”
  见到请帖时,晏不晓没顾上此事真假,却只恍然大悟一件事,傅怀仁终究是要成亲的。傅怀仁对他如此之好,他应当替傅怀仁备一份天下最贵重的礼。他要傅怀仁,远离病痛,一生长久,享尽儿孙满堂的人间喜乐。
  之前就在炼狱谷边上等容庭芳他们的时候,晏不晓一个人就想了很久,想着如何才能避过这灼烧的火焰,将这生机短暂的草取来。可是容庭芳告诉他,就算取来也没有用,它离了那土,也活不过一刻钟,不能活就不能结果。结不了果,这草等于无用。
  但是用精血灌溉何其艰难啊,岂是在这短短的时间内能够完成的。
  难道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这生机就在眼前,却毫无办法吗?
  容庭芳降下的大雨平息了炼狱谷的火海,唯有原本的那一处尚在灼烧,但已不如先前那般热烈盛势,叫人连站也站不住。大火退去后,引绛草依然倔强地在这片焦红土地上,探出头来,冒出翠绿。
  离了蓬莱就直奔炼狱谷的晏不晓站在那里,望着这抹生机。他想,这世上,是否能有一个办法,令它长久生存——直到它长够了时间,吸足了养份,从而结出果实呢?
  直到夕阳落幕,星星布满苍穹。这点星光,忽然令晏不晓想到了一样东西。容庭芳送给他的那根会在夜晚发光的羽毛。还有,当初装羽毛的紫金木盒。
  晏不晓想到这里,掏出那个紫金木盒。他还带在身边。
  这是容庭芳在无尽崖时出山洞时顺手塞给他的,说是报他以剑相载的恩情。这盒子原本容庭芳用来装龙骨,龙骨既归位,便无他用,倒不如送给晏不晓,作个顺水人情。
  那根羽毛是东极猎户几十年前所得,它早该干枯成叉枝,为什么能保留得如此完整,犹如刚拔下来的一样鲜活通亮?容庭芳的龙骨,离了龙身这么多年,也该干涸如枯柴,又为什么宛若新生。晏不晓想了想,他划破了指间,在盒中滴下一滴鲜血。隔了一柱香的功夫,那一滴血依然是深红一粒,晃之轻轻滚动,宛若实质,既未消散,亦未渗透。
  “……”
  天不亡他。
  “在它刚长出来时就连土取来,放入盒中,它便能活。这一路我左左右右看了许久了,它没有死。”晏不晓宽慰道,只是火势毕竟又大又猛,会灼伤是必然的。没有烧死已经是晏不晓艺高胆大,不幸中的万幸。他说着旁人听来心惊胆战的事,自己倒像没事人,反而有些遗憾,“可惜等它结果,尚需时日。”
  说了半日,方没听傅怀仁说话,这么一察觉,方有些心虚。
  “你不喜欢吗?”
  傅怀仁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叫自己一颗心平静下来。可它现在晃晃悠悠,没个边际,愈发滚烫,烫得他眼眶都要发红了。直到这个时候,傅怀仁才觉得,容庭芳虽然无情无心,有些话却是说的对的。他堂堂望春楼傅老板,连个亲也成不起——这么多年就算活着,也是白活了。
  傅怀仁深吸了一口气,方说:“我不喜欢。”
  但尚未等晏不晓愕然,便拉过他的手,细细看着对方清俊的眉眼。从前他只觉得这一是轮明月,只能在天上,若摘下来,只怕失于手心沉在水底,变成了镜中之花。但眼下却觉得,这手是温热的,亦是紧紧回握住他的。傅怀仁定了定神,方道:“不过你既然将这世上最贵重的礼送来了,若不成个亲,好像对不住你。”
  晏不晓:“——你不是不成亲吗?”
  “谁说我不成亲。”傅怀仁笑吟吟地看着晏不晓,“不成亲我和你站在这里做什么?彩灯挂了,宴席摆了,红毯也铺了——我喜服也备了,就差一个新郎。”
  他握着晏不晓的手,像是鼓足了一辈子的勇气只为说这一句话。
  “不晓,我愿同你结永世之好,你愿意吗?”
  隔着红尘灯远,余秋远忽然抬起头。远方安安静静,连朵云也无。
  他便又回过头去。
  随魔逐流。
  什么张灯结彩共十里,余秋远随便差两个魔问了就知道,果然不出他所料,全是容庭芳搞出来骗晏不晓的。四方城的人告诉他,尊上说为了庆贺魔界有了新上任的左右副使,也为了祷祝阿波额那永远守护魔界,他要大宴全城,但凡是个魔,都可来四方城一聚。
  于是红绸铺地,歌舞升平,黑漆漆的魔界点满了大红灯笼——
  灯笼还是容庭芳自人界回来,现学现卖叫手下挂的。
  只是,这么一装点后,四方城虽说是魔界,但眼下看来除了黑了些暗了些,里面的人奇怪了些,铺子灯笼,倒同人间一个模样。连挤热闹的魔也一样。
  余秋远换了身衣裳,黑色的,融在这夜色之中。又戴了个面具,遮住了脸。在这里装扮地同这些狂歌狂舞的魔没什么区别,,就算是苏玄机也认不出来。手里还拿了个小玩意,兴起买的。一根不知道什么骨头,钻了个孔,据说能吹出声响,他还没试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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