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本无事了,鹰带来了消息,说离这儿最近的几位也处理干净了。但是……”
“什么?”她下意识地皱眉。
阴差迟疑了片刻,道:“北边一点的暗桩说,厄尔多的首领带着人往这边来了。”
这个时候?晴岚怔了一瞬,深思片刻觉得不大对劲。这般明目张胆,属实不应该,是因为知道了中原各处的人暴露所以故意为之?也不对,此刻带着人来其实远水解不了近渴。
而且……这个命令是谁下的?厄尔多的首领不是周秦,但却信任周秦,那么他此举,究竟是自己的判断,还是……周秦?
“我在这里再待半日,劳烦你们盯紧些。”她沉吟半晌道,“若是没什么事端,我先回一趟茨州。”
“是。”
厄尔多的大帐里自首领萧放带着大部分人离去后本应显得格外冷清,但在此刻,身为副统领的萧衍与座下的中原男子四目相对时却显得剑拔弩张。
“你要我带着弟兄们去追首领?”
“是。”周秦倚在桌边,伸手去点了香炉里的香。
“你疯了?”萧衍冷笑声,“首领前脚刚走,你后脚就要我下令?你是个什么意思?”
“鬼差的底牌已经来了。天生的血杀术者,你不怕?”他抬手点在香炉边,眸光深深,“你不怕,首领带去的人全部成为她的猎物吗?”
“你在威胁我?好啊,首领不在,老子说了算!”萧衍斜着眼睛嗤笑道,“中原的败犬,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命令老子?!”
他本以为以这人的性子,即便听了这话也至多不过转身而去,但这一回,他显然失算了。
男子冷肃的一张脸上蘧然露了个笑,只是那浅淡的三两分笑意不达眼底,更像是在冷眼讽刺他方才的挑衅。他抱着刀,缓步往前走了两步,道:“败犬?那你,你们身上的厄尔多是谁教的?比败犬还不如的,是什么?”
“你!别以为首领保你,我就不看砍了你!”他闻言登时大怒,只听得一声脆响,鞘中弯刀已经抵在了面前男子的颈侧,“现在跪下来嗑几个响头,叫两声爷爷,老子还能放过你!”
弯刀的刀锋划破了皮肤,丝丝缕缕的血从颈侧渗了出来。周秦面色如常,反而气定神闲地抬起手捻住了弯刀的刀刃。
他运气带了三分内力屈指一弹,弯刀骤然间迸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嗡鸣声。
萧衍被这猝不及防的一下震得虎口发酸,险些握不住手里的刀。
而下一刻,对方抬臂一拳狠狠地打在了他的下腹处。
“知道为什么我从不在你们这些恶狗面前拔刀吗?”周秦拿着刀在他面前蹲下,笑了,“因为会脏了我的手。”
萧衍仰起头瞪他想要破口大骂,却不知何时失了声。
麻痹感自方才被那一拳打中的部位蔓延至四肢百骸,他下意识反应过来不对劲,想要运气压制,却发现丹田空空,往日充盈的真气此时像是完全消失殆尽。
不单如此,他的五感也在逐渐消失。
“活人有时候比死人好用得多。”他喉间轻轻哼唱着不知名的曲调,“你以为,会用毒的只有你们吗?”
刀柄随着哼唱的曲调拍打上他的肩胛,周秦指节敲打着刀鞘缓缓起身,合眼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若此刻有蛊师在此,定然能嗅出些许不寻常。
蛊的气味。
帐中的香一点点燃尽时他终于睁开了眼睛,开口道:“下令吧,副统领大人。”
原本躺倒在地的人霎时抽出了两下,缓缓睁开了眼。
只是那双眼睛里早就失了焦,他像是被操纵的傀儡,僵硬地跟随操作者的命令而行动。
周秦漆黑的眸中浮现出满意的神色,他掀起帘走出营帐,走过北燕人的草场,爬上草坡凝望着大帐。
剩下的厄尔多跟随着萧衍的命令拿上刀刃,无声地向着那座关隘移动。
周秦像是长长地舒了口气,朝着天穹打了个呼哨。
苍鹰俯冲而下落在他的小臂上,他从怀中取出一管竹筒,牢牢地绑在了鹰的腿上。
“去吧,将这东西带给它的主人。最后的厄尔多一定会死在血杀术者的手中,从此后没有人会因为烽烟战火而死,我们不必在隐藏于阴影中苟活。”他看着苍鹰振翅而飞的方向,低声喃喃道,“九年了,我是不是终于能去见你了。”
话音未落,他却像是疯魔一般迅速否定了自己方才的话。
“不,还不行。”他的眸光在日光下映出了另一种有别于常人色彩,像是有什么要冲破桎梏浮出水面,“墨守成规害你死的人,也不能活,我能做到,你等着我。”
如同终于确认了方向的放逐者,他握紧刀刃,迈开步子走下了草坡。
向着苍鹰飞去的方向,向着北地的冷风吹来的方向。
第144章 第一百四十三章 威胁
燕山脚下的某处混乱来得猝不及防。
以谢家人为首的一群江湖人被暗处的厄尔多偷袭,一时间乱了阵脚,只是还没等他们重整旗鼓对敌,眼前却蓦地闪现出冷光。
没人知晓面前的男子是何时出现在此处,也没人看清他是何时抽刀而出,待到所有人反应过来时方才还气势汹汹的厄尔多小队已经尽数被斩杀。
谢家领头的那个弟子看清男子的面容,顿时满面堆笑地上前道:“周少侠,原来是你啊。”
人群中有人顿时疑惑道:“谢兄认得这位侠士?”
“那自然是认得,他便是当年助我兰陵揪出鬼差这等邪魔外道的正气之辈,我们家少家主也是认得他的。”他一面说一面扭过头,“你说对……”
可话音未落,男子手中长刀在下一瞬便刺入了他的胸膛。
他甚至来不及惊愕,只能僵硬着低下头望向染血的刀锋,直到断气双眼仍未合上。
“我可不是来找你叙旧的。”周秦毫不留情地抽刀而出,血顺着他的下颚一点点滴落在地,一双眼里是一片漆黑的空洞。
终于有人反应过来面前的人不是前来帮助他们的援兵,而是来索命的恶鬼。
不论是厄尔多还是中原人,都将成为他刀下亡魂。
有人举剑反抗,有人转身奔逃。
但很快,意图逃离者发现,唯一的道路上遍布机关。
没有人能挡得住这位不速之客,锋利的刀刃也向反抗者宣告这只是一场无情的屠杀。
尸体倒了一地,周秦站在血泊里,森冷的目光望向了角落里发着抖的最后一个人。
他认得那人衣带上的纹样。
雪中梅,兰陵谢家的人。
长刀的血迹还没抹去,他收刀入鞘,在他面前站定。
那位谢家弟子看着他的眼睛,握着剑的手都在打哆嗦,但却没再往后退一步。
“想活命吗?”他开口道,“帮我做一件事。”
“呸!”少年壮着胆,用力咬着下唇镇定下来怒道,“我……我兰陵弟子绝不会于你这等卑劣的邪魔外道为伍!”
周秦似是笑了声,眯起眼道:“哦?有点骨气。可你若死在这儿,这里的所有人,就都死得不明不白。我并不想让你同我为伍,你们这点微末之技,我还看不上。”
“你!”
“我要你做的很简单,你们兰陵不是对墨客鬼差这等‘邪魔外道’厌恶至极吗?”他指了指自己,嘴角微勾道,“我不妨告诉你,我曾是鬼差之一,你们兰陵的那位前辈,也是我杀的。但如今……我是鬼差与杀之而后快的人。”
少年愣了一下,一时间似是没明白他是何意。
“先前保护你们的人是鬼差,如今在茨州的也是鬼差。”他眸中晦暗之色渐浓,“我要你去告诉你们兰陵谢家的主子,要他向整个江湖带句话——我,周秦,在燕山雁归林等着鬼差来拿我的项上人头,如若七日不至……”
“待我下山,见一人,杀一人!”
流言传得很快,统共没多少时日,这事儿已经闹得人尽皆知。
惊骇自然是有,但更多的也有疑惑。
为什么会是鬼差?这个名叫周秦的人既然是鬼差出身,为何现如今为了挑衅鬼差而大开杀戒?他与燕北人扰乱中原武林又有什么关系?
一个个问题横亘在每一个江湖人心头,成了酒馆茶楼的谈资。
而出乎意料的是,各个世家几乎无一例外地保持了沉默。没有苛责,没有帮腔,似乎都是一副置之身外的态度。
有好事者走了一趟姑苏,高价向玲珑阁主华惊云问询此事,然而末了拿到手的也不过三个字。
不可说。
此三字一出,有些思绪活络的,自然就能猜出几分其中自有隐情,再加上南北两家的沉默,有心者自然也就品出了几分不对劲。
毕竟两家不对盘久了,竟能难得保持一致,也是难得。自此,鬼差究竟是正是邪,是善是恶,也自然开始变得众说纷纭。
不过远在茨州的苏念雪听闻此事,还是因为一位“旧相识”。
那位晴岚在江陵的武林大会中从封釉手里救下的泸州秦家的大小姐,秦婉秋。
她对于这位大小姐出现在这等危险之地倒也有些意外,毕竟家中独女,也难为秦家家主能让她来这等地方,手臂上还挨了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