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宴昱在这里。
面对几位长辈的目光,我动了动唇却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直接起身去开了包厢的门。然后,我真的看到了宴昱。她身穿这家餐厅的制服,手上托着一个餐盘走来。
蓦然对视,她很吃惊,我很震惊。
她吃惊,纯粹只是因为我居然这么凑巧开了门,就好像提前窥破了她预备的惊喜。
我震惊,是因为我在这短短的几秒钟里,感受到了某种也许可以命名为“亲缘感应”的东西——我竟然毫无根据地、如福至心灵一般,预感到她的存在。
这种特异功能的发挥,令我在此刻对她和整个宴家的亲情依恋,膨胀到难以承受的地步。像要爆炸,又像要崩溃。
我没法儿摆出一个足够完美的表情来应对和宴昱的照面,于是只好草草对她笑了笑。我应该还很刻意地挑起了眉,完成一段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做描述的表演。
我说:“你这cosplay挺有创意啊!”
闻言,她那对秀气的眉毛立即一拧,做出一个“好戏都被你破坏了”的埋怨表情。
如果是平时,我一定会对她这个表情做出更多回应,然后共同演出接下来的家庭团聚剧本,和其他亲人一起热热闹闹先怪她不早说,再理所当然地把她捧为今晚的主角。
可是现在不行,我怕我流露过分的情绪。我不想让那种情绪暴露在他们的眼前,他们都会在乎。日后,这些我曾得到过得在乎、关爱、注目,都会让我更加难以面对他们。
所以没等宴昱跺脚嘟嘴说“哥哥你真讨厌”,我就越过她,理由是:“我去趟卫生间,你先吃。”
我在卫生间疯狂往脸上扑冷水,然后大口吸气。
然而情绪不见丝毫减弱,在酒精的助长下,它们如同被地震惊动的火山,岩浆源源不断地喷薄而出。区区几捧冷水扑上去,还没有洒落就蒸发了。我双手撑在洗水池上,拼命忍耐和克制,试图抵抗它们的尖锐的疯笑和嚣张的吼叫。
然后,我意外地听到了宴宗明的声音:“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未经任何思考,我几乎本能地迅速躲进了一个隔间里。就在背靠上隔间门板的那一刻,我又听到卫生间大门被推开的声音。推它的人用力很重,它被狠狠拍到了墙上。接着,再次被用力地关上。“咔哒”,它被手动锁了。
“快说,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宴宗明低吼,他的声线透出不明显的颤抖,就和我心里被狂烧的岩浆一样灼烫。
原来不是对我说话。我松了口气,凝神细听外面的动静,心跳不由自主震如擂鼓。我发现我在期待——他这是遇到了谁?
会是那个人吗?那个,我只见过一次,但和我长得很像的人。
经过三月份那个晚上匆忙的一瞥,说没有想过要去找她,是假的。尤其是确定了自己身体里流的血不姓宴之后,去找她要答案的想法就每天都会在心里冒头。不去做,只是因为不想打破现在。如果真相迟早会被摊开来,那么我希望迟一点。
我这些期待和紧张,最终由一个低沉的嗓音给出答案:“学长,对不起。”
我愣住了。
竟然是叶诀。
“不要跟我说这些废话!”宴宗明的喉咙仿佛被扼住,却又忍不住暴怒,声音又沙又刺,“你到底什么意思?这么多年你和傅秋溪都销声匿迹,为什么现在一个个都跑出来了?”
“这是凑巧,学长。我真的只是从国外的研究所调回来,紧急上任。”叶诀用我从来没听过的语气说话,每个字都轻声细语,就像在……在安抚一只狂躁的猫。
不过,终于听到我能听懂的内容了。
“紧急上任”,他应该是在说自己在万州的研发总监位置。这个位置他其实也只坐了小半年,也就是说,他是年前上任的。此前他确实在国外做信息素研究,为万州这间研究室提供大量技术和学术帮助。要不是万州前一任产品总监病危,总部找不到合适的人,他也不会那么年轻就被破格提拔。
他还在小声而认真地解释自己的工作现状,就跟我所知道的一样。随着他郑重其事的叙述,我紧张的心情也静了许多。
我早已在工作接触中意识到,这种能给一切暴躁降温的交谈气场,是他的特殊才能。宴宗明应该也被他这种才能降住了。我听见他走向水池,接着有水流声。
“我不管你是为什么回来,也没有兴趣知道。”听起来,宴宗明果真冷静了很多,“我的诉求只有一个,不管是你还是傅秋溪,我都不希望再看见。”
“我理解。”
“理解就好,希望你也能做到。”
“不行,做不到。”叶诀回答。
水声停了,“不行?”宴宗明警惕,“你想做什么?”
“我现在是宴雀的上司,还住在你爸家附近,总会再见到的。”叶诀的口气一本正经,内容却是扯淡。哪怕隔着一道门,我都能感受到他故意逗宴宗明的用意。
这跟我了解的他很不一样,我感到违和。
看来,他和宴宗明的关系并不差。是了,爷爷和叶老爷子做过同僚,深城官员的子女基本都在同样几所学校上学,他们俩早年认识并不奇怪。
宴宗明的回答证实了我的猜想:“不要跟我扯这些俏皮话。”语气十分无奈,却又透出下意识的迁就,的确熟人间才会有的态度。
跟着,没有叶诀回答的声音,只有重新响起的水声。然后是一阵推搡的动静。等再听到叶诀开口,他的情绪既像哀求,又像撒娇。
“学长……你能不能给我个机会,我想补偿你。”
宴宗明似乎在推拒他:“我没什么需要你补偿的。”
“那么你补偿我,好吗?”
……叶诀竟然真的在撒娇。
而宴宗明仿佛听到了不可思议的笑话,笑得像打嗝的某种家禽,分不清是在嘲笑还是纯粹觉得好笑。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停下笑,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说:“叶诀,二十二年了,算了吧。你好自为之,奉劝你别打扰我。”
话说完,水也再次停了,他就这样离开了。
卫生间里只剩下外面的叶诀,和躲在隔间里的我。于是,我替宴宗明听到了本该是他来听的话:“可是二十二年了,你还不知道我喜欢的是你。”
为这句话,我的大脑再一次高速胡思乱想。
一直到叶诀也离开卫生间很久,我还没有让自己放松下来。情绪和逻辑交织在一起,几乎把我那点醉意都搅干了。我渐渐清醒,终于从隔间出来。
又洗了一把脸,我在脑中梳理刚才获知的信息,得出一个大胆的推测。
或许因为这个推测实在太大胆,且基于人类伟大的直觉,我反而没有为它的惊人而慌乱,也没有去思考否定它的可能性,只想着要找个什么机会来一探究竟。
当做下要探究竟的决定,我便把先前的情绪揭过了。
深吸一口气,我准备走出卫生间。
这一刻,我以为今晚的意外情况到此为止了。完全没想到还有另一个更强大的冲击波在朝我……不,是朝我们家,狂奔而来。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推门回到包厢,一个阴影立即朝我扑来,两条细软的手臂搂着我的脖子。“小鱼儿的味道变了”,这是我的第一反应。但我来不及多想,便被凑到嘴边的酒杯逼得往后仰头。
“哥哥,就等你回来了!你快喝掉这杯酒,喝完酒我就要走了!”宴昱的脸凑得有点近,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我。
她这样抱我是常态,可这次我却发自本能地生出一丝抗拒。可能……是因为她的味道变了,又或者是她这双眼睛变了。
分别不到两个月,这双大眼睛里居然多了一些水盈盈的、温脉而婉转的东西。它荡漾在一个女孩儿身上,人们通常称之为“风情”。
原本简简单单,一眼可以看到底的小女孩儿,突然变成一个会不自觉流露风情的女人了。她长得实在太快了。这当然不是不好,只是……我不习惯。
于是我拿下她的胳膊,接过她的酒杯一饮而尽,装作以前那样看她:“你怎么这么快就要回去了,难道是从工作现场偷跑来的?”
“哪里快了?我都来十几分钟了!是你在卫生间呆太久,我还以为你被外星人抓走了呢!”她一脸不满,夺回酒杯随后交给一个人。
我这才发现包厢里多了两个人,我都认识,是之前跟她一起到过家里拍摄的助理。看来她真的是从工作现场跑出来的。
灌完我这杯酒,她转身跑回饭桌前和大家一一抱别。我打算一会儿送她出门,便没有回座位,站在门边等她。宴宗羡显然也有一样的想法,他抱过宴昱之后就朝我走来。
“你怎么去了那么久?”他侧头靠近我,低声问。
“没什么,我回头再跟你说。”我的视线望向又一位向门口走来的人,姑婶。她也没少喝,脸色泛红。这令她的笑容看起来更加温柔。
“我也送送她。”
已经有三个人等在门口了,基本上就等于全家要统一行动。最后果然所有人都离席了,全家人陪着宴昱出门下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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