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他住西厢房。”
西厢房是吧。姜别跑到西厢房,一进门眼睛花了一下,一股浓烈的香味挤进他的鼻腔,好像有什么东西飞进了他的眼睛里。姜别只当是小飞虫没有在意,往西厢房扔了捆艾草,点上火,跑到前院附近大声喊道:“走水了!西厢房走水了!快来人啊!”
冯涛一看西厢房处冒出浓烟,神色大惊,一时间也管不上钱幽幽了,扔下两人快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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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客栈。
郑三娘捻了一块客栈桌子上的豆沙纸酥,憋着嘴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桌子对面坐着正在绣花的晏子萧,没抬头看郑三娘,但语气里能听出笑意:“姑娘怎么了?今日看起来心情不大好。”
自从上次郑三娘在布料店遇见过晏子萧后,郑三娘要来了晏子萧的住处。一开始郑三娘心中不快的时候会来客栈下转悠转悠,不想某天被晏子萧发现邀请进来。郑三娘见晏子萧没有因为自己到来露出厌烦之色,一来二去郑三娘越来越喜欢往这跑。
郑三娘嚼着纸酥道:“我家那几个人又吵起来了,烦。”
晏子萧听闻手中的针线一顿,随即笑道:“家里总会有些矛盾,免不了要吵。体谅体谅他们,你若是嫌他们烦,大可来我这避避,吵过了再回去,总归还是一家人的。”
“我们家的状况可能给你想的不一样。”郑三娘以为晏子萧不知道她的身份,换了个说法道,“打比方说,就是一个是养子,一个是亲戚家寄养在我家的,他俩互相看不上对方,总觉得自己是亲的,对方才是寄人篱下,争着继承我家那点家产。”
晏子萧心想你家那点家产可以打半个修真界了,表面上还是假装不知内情的问:“令尊对此应该已有抉择,他们两个再怎么争,姑娘毕竟才是令尊亲生的,又何苦同他们动气。”
郑三娘用手指头扣着桌角的木刺,她爹早在四十多年前就死了,她娘倒是像个爹,一天也不见给自己一个笑脸,郑三娘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亲生的。她和冯涛、王二麻子两人动气还不是替林静澜担心,这两个人她看着都不是当庄主的料。
“这个给你。”晏子萧把绣好的帕子递给郑三娘,“手头正好有线,我瞧着这线的颜色色和你前几日相中的布料配,闲来无事就绣了一块给你。绣工不好,还望不要嫌弃。”
郑三娘仔细观赏手中的帕子,一朵幽兰栩栩如生,阵脚密密匝匝,寥寥几针也能看出是上好的手艺。
“崔姐姐,你会在这待到什么时候?”郑三娘收起帕子问道,“我下月的诞辰日想邀请你。”
晏子萧托辞自己姓崔,家里跑商才来到长安,他在客栈暂住而已。
晏子萧笑着收拾针线:“家里还没有寄信,应该不着急走。若是我下月还在这,定会去参加。”
郑三娘听了笑着拿起帕子:“那说定了啊,下月我等你。”
晏子萧送走郑三娘,看着郑三娘一蹦一跳离开的背影微微笑了:“争着抢吗?”说着拿起纸酥咬了一口:“不过这两个人怕是都抢不到。”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两处茫茫皆不见③
就在姜别踏入钱幽幽院子里的前一秒,姜别心里还是很同情钱幽幽的。冲冠一怒为红颜,靠白挨两拳这种笨拙的手段讨好也是很卑微了,看起来好像比他还舔狗。
然而当姜别前脚踏进月门写着“俗”的院子里,后脚就觉得钱幽幽挨揍就是上帝授意,不然对他们这些穷逼来说太不公平了。
珠光宝气花团锦簇金碧辉煌都不足以形容钱幽幽院子的奢华,姜别发自内心想问一句:“你家这么有钱皇帝知道吗?”
钱幽幽浑然不觉径直进屋,一脚踩到够姜别吃一年的绸缎上,还回身问:“进啊,还要我请你吗?”
姜别踩在铺到地上的绸缎上好像踩在棉花上,他不想进,他想把绸缎抱回去卖钱。
“我的少爷你可怎么搞的?”陈管家一见钱幽幽鼻青脸肿下了一跳。
姜别把王二麻子送来的药递给陈管家,给钱幽幽留了个面子道:“走路不小心摔的。”
陈管家一边给钱幽幽上药一边念叨:“都是老奴的错啊,请少爷责罚老奴,老奴罪该万死……”
“没事没事,你下去吧。”钱幽幽摆摆手示意陈管家离开,这么大人了还让外人看见自己被伺候得跟三岁小孩似的,钱幽幽有点不好意思。
“噗——”姜别看着笨手笨脚给自己涂药膏不禁笑出声,明知故问道,“你哪根筋搭错了?冲过去挨那一拳揍干吗?”
“我刚刚看见周愿了。”钱幽幽凑过去小声对姜别道,“就咱们在试炼场救下来那姑娘,你还记得吗?”
钱幽幽还不知道周愿是郑三娘假扮的身份,姜别也不戳穿,笑着陪他演:“记得啊,她不是北冥宫的人吗?怎么来这儿了。”
“我也不清楚,就是想吸引下注意力让她好好逃出去。”钱幽幽一脸同情地道,“北冥宫一定是又派她做什么任务了,我看她修为不算高,想帮她一把。”
装,你接着装。说几句君子真把自己当君子了,感动自己呢吧,喜欢人家直接说不好吗?
“哎呀,那怎么行。”姜别故作震惊道,“她这是潜入其他门派,万一她图谋不轨怎么办?应当抓住交给林庄主处理。你助她逃脱有违礼法,助纣为虐啊”
钱多多虽然算不上什么光明磊落的人,但好在有溺子之心。全城的先生不是白请的,钱幽幽骄矜是骄矜了点,倒有股和钱多多不符的正直。
钱幽幽显然没想那么多,被姜别一说恼羞成怒,红着脸道:“我就是看她一个姑娘家不容易!没想助纣为虐!”
钱幽幽越生气姜别觉得越好玩,假装担心地道:“可是要是郑家庄真丢了什么东西,那可怎么办啊?你我都知道郑家庄最近不安稳,若是真出了问题,你我可就是罪人了。”
钱幽幽一跺脚站起身:“大不了我一会去向林庄主请罪,反正周愿已经逃出去了。有功有过我一个人担,本来也都与你无关,你也犯不着担心。”
“好好好,你可一定要去啊,出了问题我们谁都担不起。”姜别忍着笑最后嘱咐一遍钱幽幽,拿着药膏道,“我把药还给王二麻子去,先走了啊。”
钱幽幽想起身送送,却听见姜别从院外传来的狂笑声。这人难不成是犯了魔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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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别端着药送到王二麻子的住处。
其实姜别本不至于亲自送来,但姜别想找个理由看看王二麻子的住处,看看这人究竟是个什么妖魔鬼怪。
王二麻子对于姜别的到来很是客套,姜别四下打量王二麻子的住处,笑着道:“是我来的不巧,原来王公子在招待客人。”
王二麻子极其自然地收起摆在桌子上的两个茶杯:“刚刚走,也就是向在下寒暄一下刚刚的事。让姜公子看笑话了。”
不同于王二麻子身上平时的味道,那股暖烘烘的香味在王二麻子房中变成一股诡异的味道,甚至有些熟悉感。姜别不由得皱起鼻子揣上袖子道:“客气客气,我们也为了自己能好过点,比起冯涛我觉得你更适合。”
“姜公子过誉了,我本身也没有继任庄主的意愿,我做了多少事庄主便如何待我罢了。”王二麻子给姜别倒了一壶茶,“姜公子喝口姜茶暖暖身子吧,以后这些药派下人取就好,不烦牢您亲自送过来。钱公子还好吗?”
好着呢,还有心思想女人呢。姜别接过姜茶没有喝,打哈哈道:“那小子身体好着呢,你不用担心。我先回去了,师尊看我不在该担心了。”
王二麻子点点头送客道:“好,路上小心。”
姜别走出院门,王二麻子身后出现一个黑影。
那黑影道:“他看见我了?”
王二麻子表情有些微妙,关上门不咸不淡道:“看见就看见,他说的话马上就不可信了。”
姜别快步走回院落,从王二麻子屋内的铜镜中看到的那个黑影令他背后发凉。王二麻子果真有问题,对于林静澜,对于郑家庄都不纯粹。他必须要马上回去告诉楼清尘。
可是不知怎么的,姜别的腿渐渐失了力气,步子越来越飘。他是怎么了?姜别咬紧牙冠扶着墙往回走,思绪变得乱糟糟的,后背爬满了冷汗。
魔修符咒在他额头的那种痛感又渐渐回来,他眼前的景象变得有些模糊,周围的景象好像逐渐变暗,楼清尘用剑割他喉咙的场景再次出现在他面前。发自内心的恐惧、活下去的贪念、对命运的憎恨像逐渐积累的泡沫不断支配他的意识。
他找不到前面的路了,在黑暗中漫无目的地移动,他甚至忘了自己要去做什么,眼睛渐渐合上,理智像断了线的风筝越飘越远。
“姜别!姜别!”
姜别好像听见有人叫他,他想睁眼,眼皮却沉重的抬不起来。
好像有人在他额头上画了什么,姜别头脑的痛消退了一些。他睁开眼,黑暗中他看见了楼清尘。
一瞬间,姜别好像读懂了古文中那诘屈聱牙的字句。
有美一人,于光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