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三娘是女眷,很少同外门修士见面。上次三会日出席因为在试炼场内,错过晏子萧出面交涉的时间。这样看来算是与晏子萧第一次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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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静澜继续道:“崔景言当年血刃晏家一百余口,灭了晏家满门。他怎会没见识过冰蚕丝?他想包庇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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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子萧笑着把布料塞进郑三娘手里,弯下腰和郑三娘保持水平:“小妹妹不要嫌弃礼物穷酸才好。”
她个子好高,郑三娘感叹道。就是胸有点平。
郑三娘甚至没反应过来布料已经到了自己手里,仰头道:“姐姐,你教教我用什么胭脂水粉能变得像你一样漂亮。作为交换,我教你丰胸得方法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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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静澜看着楼清尘:“如今晏家活着的,且与崔景言有瓜葛的,也就晏子萧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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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子萧有些无奈,点头哄着郑三娘道:“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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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清尘脸色都青了,回问道:“师伯母是怀疑崔景言和晏子萧勾结北冥宫吗?”
作者有话说:
市列珠玑,户盈罗绮。人烟稠密,粮船云集。——柳永《望海潮》
第21章 两处茫茫皆不见①
房厅内一阵沉默,楼清尘的话音好像还盘旋在众人头顶,久久不散。
姜别是想过四十年前崔景言离开神行岩应该另有隐情,但是万万想不到隐情竟是血刃晏家满门。
姜别暗中观察楼清尘的表情,楼清尘神色明显不悦,稳了下情绪:“清尘虽然是个不争气的,但师伯母也不要用这种低级的问题来试探我。”
下降头偷东西明显只是想引人注意,总不能拿一根冰蚕丝去红口白牙地指认谁。况且掌管神行岩所有事物的晏子萧要是真想做什么,哪用得着这么弯弯绕绕。
林静澜心中也有数,晏子萧五岁上雁荡山,自此养在崔景言膝下,根本没有机会能淬炼晏家的冰蚕丝。就算有此机会,以晏子萧和崔景言在神行岩的地位,断断没有与北冥宫勾结的理由。
林静澜也不过想看看楼清尘能有多大的把握。
自从郑成山死后,神行岩一直对林静澜颇有愧疚,就连一向脾气大到上天的楼清尘都时刻收敛着。而此刻楼清尘毫不收敛地直视林静澜质疑的目光,颇有几分讽刺之意:“清尘以性命担保,崔景言和晏子萧绝无问题。”
林静澜见楼清尘的眼神,心下了然,话也敞开了不少:“既然如此那其余的我也一并同你讲了。”
楼清尘又敛回了神色,垂下眼:“是钱幽幽吧。”
林静澜点点头:“钱多多把钱幽幽送来,拜托我照顾他。至于帮忙什么的都是幌子罢了。”
“那钱多多人呢?”楼清尘问道。
“不知,不过看他当时神色,像是做了什么决定。”林静澜斟酌着描述:“像是,去赴死。”
碍于楼清尘的心情,林静澜没有说,那眼神和当年寒轸燃灵时的眼神如出一辙。
好在楼清尘专心琢磨钱多多的想法,并未多问林静澜是怎么看出来的。
林静澜交代的差不多了,起身道:“我还有要事,先让王二麻子带你去看看那几个被下了降头的弟子吧,兴许你还能再发现什么。”
王二麻子笑着冲楼清尘行了一个礼,走在前面领路。楼清尘拜别林静澜,转身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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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房修在地下,初春时节不免有些冷。王二麻子披了件白毛狐裘,提着一盏灯不紧不慢地走在前面,平时身上暖烘烘的香味,此时在阴冷的牢房里都变得有些诡异。
姜别推着楼清尘的轮椅四处打量,问道:“这地方还真是冷,南方来的受不住。公子你这狐裘看起来不错,哪买的?我给我师尊也买一件。”
王二麻子笑着解下自己的狐裘递给姜别:“是在下准备不周,楼掌门不嫌弃的话先用着。我过后置办,怎么能让楼掌门破费呢?”
楼清尘不穿别人的东西,姜别笑着回绝:“我看这狐狸毛子好得紧,想来王公子也花了大价钱。这么贵重的物品可不能接,万万是不能夺人所爱。”
王二麻子把狐裘放到姜别手里:“哪里花了大价钱。这是庄主给的,值钱的也就是庄主的情谊,不过按关系算起来楼掌门更亲近一点,哪里谈得上夺人所爱。”
“是吗?那林庄主对王公子可不是一般的好啊。”姜别抓住王二麻子话中的玄机道,“我见林庄主都没穿上这么好的狐裘。”
王二麻子的手一僵,晃神间狐裘又被姜别还到手中。
姜别又笑着道:“王公子真是一表人才,林庄主看起来很信任你啊。可惜上次三会日集会未曾见到过王公子,不然定能更早结识。”
王二麻子全当没听见姜别的话里有话,将狐裘搭在右手上,用左手打开面前的铁门:“到了,姜公子,楼掌门。”
姜别意味深长地看了王二麻子一眼,王二麻子笑着迎了回去,毫无俱意。
下了降头的有六个人,被分别关在相聚甚远的单独牢房中。六个人除了同位郑家庄弟子外,无论是性别年龄、修为故土,还是偷走的典籍,都没有任何关联之处。
王二麻子在一旁道:“所有人都认真审问过了,他们没有丝毫被下降头时的记忆。如今只是发现了他们偷书,有没有做过其他事还不敢确认。”
姜别走到一个牢房前,牢房中的男人听闻动静抬头看向姜别。
四目相对间,好像有什么画面从姜别脑子中晃过。
大红的嫁衣、女人的哭声、被打翻的火盆、燃烧的囍字。
姜别痛苦的捂住头,慢慢蹲下,眼泪不住的流了满脸。涌进大脑地画面挤的姜别头要爆掉。
“姜别!姜别,你怎么了?”楼清尘立刻从轮椅上下来把姜别抱在怀里,一只手抚上姜别后背。
温实的灵力汩汩从后背汩汩传来,姜别的心绪稳定不少,对王二麻子道:“领我去看看下一个被下了降头的弟子。”
下一位是个看起来柔柔弱弱地小姑娘,果然姜别看见他的时候大脑再次疼痛。
乱葬岗、乌鸦、翻找尸体的手、从尸体上找到的一块发霉的干粮。
“啊——”姜别捂着头叫了起来,双手紧扯自己的头发,硬是一下子硬生生拽掉了好几缕。头骨痛到几欲炸开,眼前发白,一股黑气从姜别身上散出。接着姜别便晕了过去,没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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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姜别再醒来是在楼清尘的床上,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
楼清尘正坐在床头,见姜别醒了道:“我让他们热了饭菜,先吃吧。”
自从到这姜别连口水都没沾,换做平常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可姜别现在顾不得吃, 一着急抓着楼清尘的袖子道:“师尊,你让王二麻子去查那些人进郑家庄前都经历了什么?他们大多与魔修有关。”
楼清尘给姜别盛了一碗梨汤,让姜别润润嗓子,叹了口气道:“你刚刚在牢里是怎么了?”
姜别接过汤,手指磨痧着白瓷碗回忆道:“不知道为什么,我看见了他们的记忆。”
现在回忆,姜别的头还微微有些痛。
“那个男人的新娘子在大婚上被魔修抢走了,心中不甘要抱负魔修才来的郑家庄。”
“那个小姑娘是个被丢弃在乱葬岗的孤儿,靠吃尸体上的干粮,或者靠棺材里地珠宝换粮度日。来郑家庄也不过为了吃口饱饭。”
姜别啄了一小口梨汤:“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我能看见的就这么多。”
“你动过无心,再加上曾接受过敖放的招魂。魔气相吸,就有可能看的见。”楼清尘顿了顿又道:“但是你每一个人的记忆都能看见,每一个人又都多多少少与魔修有关,就不是巧合了。”
姜别知道术者是冲着自己来的,问道:“那人到底想做什么。”
楼清尘又叹了口气:“想你入魔。”
“借由这些人的怨气引起你的贪念和欲望,名色缘六入①,估计这人是把六入凑了个齐全。”楼清尘转头看姜别笑得有些欣慰,“你算是傻人有傻福,底子太差,一下子承受不住这么多怨气,到第二个就晕了。”
姜别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楼清尘坐到姜别身边,欲言又止了半天道:“你知道留的那根冰蚕丝是什么意思吗?”
降头术和冰蚕丝,这种低劣的手段说是有意栽赃,更像是想把神行岩的人引来。早已多年无人见过冰蚕丝,为何姜别从北冥宫回来后便再次现世了?
明知术者想将众人引来,楼清尘大可甩袖离去不邃他的愿。可这冰蚕丝无非又警告他,此人与晏家有关,楼清尘若是轻易离去,他便对晏子萧下手。
姜别看着碗中黏糊糊的梨汤道:“知道,师尊在我和晏子萧间选一个。留在这,保晏子萧。回神行岩,保我。”
楼清尘没想到姜别能看得这么明白。之前一切还全都是猜想,在姜别身上散发出黑气时楼清尘才确定对方是冲着姜别来的。对方好像摆明了嘲笑楼清尘一般,寒轸当年没能做到平天下和护弟子两全,如今让楼清尘同样也做不到两全。
姜别把一碗梨汤一饮而尽,笑着对楼清尘道:“保晏师兄吧,若是因为我让晏师兄有难我会夜不能寐的。况且,师尊你不是答应我了吗,一定不会让我入魔的,我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