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该死,也是草民该死。世人都瞧不起商人,说什么无奸不商,确实如此。如果不做些昧着良心,怎能赚取那么多钱呢?我也是一时糊涂,当年工部来江南郡做建设,我巴结了当时还是侍郎的曾铭,想少交些税,多赚点银子,谁知道从此就再也抽不了身了啊!”
曾经显赫一时的江南乡绅趴在地上哭的像丧家之犬。
世事一场大梦,人间几度秋凉。
赚的盆满钵满又如何,盖了数十座府邸又如何,老年丧独子,满载的希望毁于一旦,生不如死。
怎能不对幕后黑手恨的牙根痒痒?
“这是你和曾铭之间的事,与我何干!”推卸责任到死人身上,这就是他说的替兄弟报仇。
胡中立眼睛喷火,他觉得自己快要完了,那个龙椅怎么突然变得那么远?
不,不可以!
算准了一切,有北羌兵力牵制,有群臣朝拜站队,还有一支养了许久的军队悄悄包围皇宫。
就快成了!北羌吸干大兴全部的兵力,京城缺军队驻守,群臣也不支持她刘月盈。
只要冲上去挟持她!挟持这个女人!
心一横,原本迟疑不定的脚步瞬间充满力量,踩着台阶冲上高台,衣袍里的匕首寒光闪闪。
成败在此一举!
砰的一声巨响。
那匕首在碰到皇帝之前,被常侍猛的甩飞,深深扎在金銮殿的红木圆柱上。
匕首尾端因为巨大的冲击力而摇晃不止。
而胡中立也被突然出现的雷旗军挟持住。
他双手背在身后被捆绑起来,扔在金銮殿的汉白玉台阶之上。
刘月盈镇定自若的撑起脑袋,悠闲的开口:“看样子今天犯冲,不宜上朝。”
“诸位爱卿,看来大家出门都看了黄历,知道今天上朝有佞臣想袭君,说不定还会有血光之灾,所以特地带了武器防身,是不是?”
沉默了一瞬,张仪立即弯腰朗声说:“陛下说的是!”
一下子,朝廷上一大半的人全部点头附和。
胡中立姿势扭曲丑陋的在台阶上,看着下面那些人的嘴脸,怒急攻心,呕出一滩血。
【胡中立真的是自卑,从小被人嘲笑到大,祖父待他也不够有爱,他没本事战胜黑暗,即使有了权势也无法掩盖骨子里的自卑,以前怕刘佩现在怕刘月盈,只能通过对权力不断的索取来维护自己的安全感,让自己有变得很强大的错觉。事到临头原形毕露,唉。】
第51章 49青州立势
青州不怎么下雨,这几天热得很,太阳明晃晃的照耀着大地,泥土里的花花草草全出来了。
消息永远都是传的最快的东西,不论好坏。
南蛮遇到野兽暴乱,连瀛州都不要就灰溜溜地撤军、跑回大本营的事儿从京城传到四面八方,很快,青州也知道了。
与这件事一起来的,还有胡中立带了一群军队包围皇宫、在朝堂上公然行刺皇帝的消息。
这还是青州太守亲自来西厢房与我说的。
寻常布衣倒是不会知道朝堂的事,但是各级地方官员中的谣言沸沸扬扬,有我的,还有胡中立的。
无外乎阳丞相与亲属私通南蛮北羌,之前还暗中设计过皇帝,意欲造反。
胡中立则与我狼狈为奸,见我暴露失势,想拼死一搏。
这谣言传的有鼻子有眼,让人无语凝噎。
我和胡中立合不来、他总是针对我的那些破事满朝文武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地方官员不甚了解,所以才编出这么个故事出来。
失笑着摇摇头。
“太守可信我,从未有一丝一毫的卖国之举。”
她点点头。
“下官早就耳闻阳丞相在京城的政绩,无论是重铸钱币还是修建北通河,亦或是监工大运河,哪一件拎出来说都了不得;您在青州也待了两月有余,平常做事有多勤恳认真下官都看在眼里。那些传谣言的人都不了解您,丞相别往心里去。”
“既然如此,我有个不情之请。”
“丞相请说。”
“上次见到你府中幕僚,那个叫萧湘的,我略感兴趣。”
她顿了顿,随即笑道:“丞相若是想要,下官定当双手奉上。只不过他是武将出身,性情耿直,再加上表哥做了武状元在前线抵抗北羌,难免心高气傲,会有顶撞之举。”
“无妨,太守能否喊他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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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厢房的门被叩开,萧湘仍然穿着黄褐色的短袍,态度不是很好的走进来。
“下官萧湘,叩见丞相。”他的眼睛里满是不情愿,又不得不向我问安的模样真是别扭极了。
“上次理直气壮地喊我名字,怎么这次改口喊丞相了?”
“还不是因为太守说你没罪,让我对你态度好点!”
“那你觉得我有没有罪?”
他提了一口气没说话。
我继续笑着说:“大家都说,丞相和亲属与南蛮私通,可是现在,南蛮退兵了,好不容易占领的瀛洲也没要。”
“那是因为他们后方失火,首领遇袭!”
“那你想过没有,好端端的,为什么南蛮的野兽会突然暴动呢?”
他撇过头去,低着嗓子说:“不知道。”
“是我托人去南蛮密林的水域里下了药,那些动物闻着香气就会发狂。如此一来,他们首领在狩猎时被野兽重伤就不足为奇了。”
他抬起头看我,我继续循循善诱:“南蛮的村寨也死伤惨重,他们管自己的事情还来不及,再也无心与大兴抗衡。至于今年年初攻打江南郡,只不过是小蚂蚱趁火打劫,出来蹦跶了一下而已——不足为虑。”
萧湘皱起眉头,在消化这段话。
“刚才我说的话句句属实,你可以自己再想想,不着急。现在想问你另一个问题。”
“什么?”
“你们萧家,是怎么看待南宫家的?”
他听到这个话题,好像来了劲,张口就说:“南宫是出将军的世家,在开国皇帝手底下做出了功绩,一直瞧不起我们这些后起之秀;之前表哥中了武状元我曾去过一次京城,南宫家看我们都是用鼻孔看人,让人生气!不过,这次年初南宫将军打了败仗,从前线灰溜溜的回来,真是大快人心,让他们还小瞧人!”
“我阳缕也是出身布衣,祖上从来没做过官;我在京城,和胡中立这种官宦世家出来人相处,与你萧家和南宫家的状况大同小异。”
萧湘听到这,脸上的愤懑之色终于隐去,在犹豫纠结着。
这时候再加一把火就够了。
“所以,胡中立一直对我耿耿于怀,在我做上丞相、品级比他还高之后,更加怀恨于心。本来嘛,我一介布衣女流,能进宫做官就已经不同凡响,可现在他见到我还得低头问安,你说,他心里气不气?”
萧湘点点头。
“于是他费尽心机想把我从这个位置上撵下来,明处暗处已设计过多次。这次污蔑我与南蛮串通,也是早就算好的。包括后来旧事重提,也是为了毁我声誉,让百姓相信我是个失德的卖国贼。”
“当真?”
“绝不说假话。”
萧湘猛地一锤大腿,咬着牙说:“太可恶了,真是仗势欺人!”
他已然信了。
“外面的流言只说对了一半——私通北羌南蛮、意欲造反的不是我与他,自始至终都只有他一人。我和他水火不容,这等大事,怎会和他站在一条线上。而且这些事皇帝是知道的,否则也不会只是把我撵出京城这么简单。”
萧湘抿抿嘴,最后扑通一声跪在我面前。
“阳丞相,萧湘之前也被外面的流言蒙了心,冤枉您了。”
“起来吧,这次喊你来,是因为觉得你是个可塑之才,毕竟现在忠心耿耿、一心为国的人太少了,我觉得,你也可以像你哥哥一样为国效力。”
“真的吗?”他眼里闪出光芒。
“当然不骗人,只不过,你和他为国效力的方式也许不同,但最终目的都是为了大兴。”
“好,好。”他连声回答。
从怀里拿出一枚玉如意,放在他手上。
“长干街上新开了一家酒楼,你去那里转转,记得把这个——给掌柜的看。”
拿着玉如意的手缓缓捏紧,他抬头看着我。
“萧湘,我知道你的父亲是开武馆的,你也身怀绝技,总不能一直在幕僚做个文官吧;酒楼里新招了许多小伙计,他们腿脚不灵活上菜上的慢,还要麻烦你提点提点他们。”
我已经大半个月待在太守府没出去过半步,突然说出这样一番对外头非常了解的话来,他会懂我意思。
“对了,事成之后,你可与我一起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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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少了南蛮的威胁,胡中立也被皇帝关进监狱,雨旗军开始彻查所有与他有牵连的老臣,朝中人心惶惶。
比较可疑的是,胡中立行刺皇帝那天,北羌刚好派了重军压阵,北四镇紧张了两三天,却迟迟不见北羌进攻。等到胡中立入狱的消息传来,竟然又撤走了军队。
而萧楚见到北羌大军撤退,率军追击,竟然扳回一城,大兴从接连的失败中第一次胜利,前线也是军威大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