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把消息放给你,你还得到什么时候才回来?”
嚯,又被她算计了。
不过,她讲得有一定道理,我语塞。
“过得可好?”她收敛起面容的失控,像是昙花一现。
这次我明白了,她绝不像表面那样平静如水。
“挺好的。再说,我过得如何,你其实都知道。你过得如何,我是一点音讯也无。”
“你怪我?”
“哪敢。”她有什么不好的事,从来都瞒着,不愿与我多说。
“……我过得不好。”刘月盈第一次和我说了这样的话。
“嗯,清除胡中立这个顽疾,外人听着似乎很简单,可是做了多少事,布了多少局,如何让他的党羽不敢轻举妄动,只有你知道。”
“不,不是这个原因。”她平静地看着我的眼睛,像往常一样淡然地说:“因为你不在。”
心脏最麻木坚硬的地方被触动,她说的话像羽毛一样轻扫在心间,发生地震般的摇晃。
“怪我当初太无能,不仅不能帮你,还给你添麻烦。你独自面对胡中立,应该不好受吧。”
“小虑,问你一个问题。”
“嗯?”
“当初瓦解胡中立势力的时候,他暗中联合南蛮,南蛮却突然发生变故,是不是你干的?”
提起这件事,我轻笑出声:“对,是我想了个法子。以前在古籍上看过一种香料,叫做乱魂香。对人没用,但是牲畜只要摄取了这个,再温顺的动物都会发狂。舞夏制作出来以后,我让沙钰在倒在密林的水源中了。本想一箭双雕,不过没能让南蛮首领直接毙命,也是可惜。”
刘月盈又抓住我的手,与我十指相扣。
“小虑这样聪明,真是帮了我大忙。当时胡中立与江南富商勾结,如果南蛮动手,整个江南郡都保不住,更会直接威胁陪都金城。还好,你拖住了他的这只右臂。”
“他少了这么有力的武器,怎么还敢动手?”
“因为胡中立低估了南蛮的实力,他一开始只是想借兵,根本不了解南蛮首领的野心有多大。更何况,他担心夜长梦多,给我准备的时间太久,局面会对他不利。”刘月盈伸手摸了摸我的脸。
“你在青州,与沙钰联系多吗?听江湖传言,她是个艳冠群芳的大美人,在美人榜上排第一呢。”
“……不多不多,”头摇的像拨浪鼓,“甚少联系,她满肚子坏水,我可不喜欢她了。”
“真的吗?”
“真的!话说,江湖里还有美人榜?我都没听过呢,第二名是谁?”
“朕。”她面不改色的看我,我听见这回答,快要窒息了。什么破嘴!好奇些什么东西!
“那,这个,一定是因为陛下深居简出,江湖那群草包哪能有幸一睹天颜,所以不知道陛下有多美,才会被沙钰蛊惑!我,我也有个问题想问你!”再次尝试转移话题。
“什么?”她被我说的开心了,桃花眼里能映出星星。
“我听说,当时胡中立在江湖上的情报线被完全摧毁了,是谁干的?”
“怎么,你师父没有和你说吗?”刘月盈饶有兴致的看着我,她今天目光黏在我身上的时间太长了。
“是师父动用了他在江湖上的人脉吗?”
“嗯,晏首辅的大喜之日,我和你师父就是谈了这么个协议。他答应帮我解决胡中立的耳目,条件是,让我不要动沙钰。”
全都说通了,原来如此——刘月盈一早就摸清楚了胡中立的所有底牌,他的失败是必然的,只有我毫无抵抗的被牵扯其中,是个意外。
“行了,你去看你妹妹罢,她和晏首辅在向凉阁。”她知道我始终放心不下阳织,主动放我去见她。
“等她好些了,我准备封她做一品诰命夫人。”
“谢陛下。”话音刚落,刘月盈的眉头又皱了起来——看来,我似乎很容易牵动她的情绪。
“没人的时候,不要这样拘束。”她抓住我的手没松开,靠近了些,低声说:“今天,别出宫了。”
话从耳朵入脑,听话听音,点头说:“行。”
我懂她意思,我们心照不宣。
我和她谁也没有提之前的事情,因为怎么说都是错的,暂且搁置起来不想了。
人,要往前看。
第54章 52破与重圆
向凉阁,顾名思义,这里凉快的很。
七月的天裹着热浪,被蒸汽笼罩看远处的石板路都有些扭曲变形。
而向凉阁内,摆了许多大块的冰砖,刚进门就感觉到一丝寒意。
绕过屏风,看见阳织趴在床上,晏喜背对着我在给她小心翼翼的喂药。
阳织余光瞥到有人进来,一转头,发现是我,惊讶的张开嘴,然后大声说:“姐姐!”
晏喜也转头看我。
心里对她们俩都过意不去,摸了摸鼻子走上前。
“小织,晏喜,我回来了。”
“姐姐你回来了,没事就好!”
“对不起,小织,是我太没用了,害你在牢里待了这么久,连晏喜都见不着……”
晏喜搁下碗一言不发,阳织却不以为然,对我笑着说:“哪能怪你呢姐姐,你之前提醒过我,李泉生是个危险的人,但是我压根没听你话,还把你写给师父的信也叫他偷了去。要说,也是我对不起你才对。”
阳织低下头自嘲笑笑,又道:“以前总觉得姐姐是笨蛋——在东山的时候欺负你,你从来不反抗,现在才知道,愚笨的人是我,姐姐那样忍让其实是爱护我啊。我闯了这么大的祸,给你惹了大麻烦,姐姐还对我道歉,唉。”
晏喜把阳织的被子往上拉了拉,开口说:“小织在大牢里受了一年半的苦,皇帝派亲军护卫,谁也不能进去。虽然我见不着,不过胡中立那些蛇鼠也见不到。我知道皇帝这样做是为了保证小织的安全,我心里都清楚。可是……”
晏喜站起来很认真的说:“明白这些道理是一回事,自己能不能过心里这个坎是另一回事。阳缕,就算小织遇人不淑被算计了,可皇帝为了保你,把罪名全推在她身上,让她坐牢是不争的事实。你这次回来,我作为下官对你表示祝贺。不过也就如此了。”
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一时半会说不上来话。
晏喜是我入朝为官以来,相处最久、关系最好的人,她帮过我那么多次——虽然从不说出口,不过我早已把她当做挚友,不能动摇分毫。她现在这意思……
我的心里,突然感觉某一处被挖了一个洞,冷飕飕的串风。
那是一种牢不可破的东西被骤然击碎,落在地上,原本填充在那里的东西消失了,空落落的。
晏喜向我表明这个态度,我却不能怪她半分。
我在青州待了一年半,有多想念刘月盈,太清楚不过了。晏喜能有我好受吗?她与小织同在荣城,却因为我的无能,咫尺天涯。
“晏喜,你别这样对姐姐,她也不愿意的啊!”
“你不要替她说话,你与她是姐妹,我与她是朋友,这是我和她的事。”晏喜转头对向我继续说:“你也别恼,你这次来看小织,我心领了,但是这改变不了什么。和你说说小织在牢里经历了什么罢,你肯定也关心这个,对不对?”
“晏喜!”
我开口阻拦阳织的怒火:“小织,她说的对,这是我和她的事,我和她说清楚就行,你不用动气,答应姐姐好好养伤。”
这样说清楚也好。
晏喜即使做官久了,许多事情有分寸会拿捏,也不能否认她骨子里是个黑白分明、嫉恶如仇的人。
阳织是她妻子,更是她的底线,无论我是有意无意,对小织造成的伤害、对她们俩造成的伤害木已成舟。
她对我不满、过不了心里的砍,直接说出来也好,好过将来还要伪装着与我说说笑笑,那才难受。
“大牢里阴暗潮湿,一年都见不到几次太阳,饮食也不好,对人的身心都是一种折磨和摧残。所以,小织落下了病根,她现在手臂和腿部的关节受损挺严重的。”
“而且半夜时常会被惊醒,一身的虚汗,连听见腰上挂的一串铜钱撞击声都会发抖,因为这个声音和监狱里锁链摩擦发出的声音很像。”
“还有,小织才入狱的时候是受过刑的,虽然不重,但是因为没有及时调理,后背上留下了疤痕。她现在体内的湿气也大,掉了许多头发。”
脑袋里不停回放着晏喜刚才对我说的话,阳织受罪,我这个做姐姐的当然也不好受,晏喜对我心存芥蒂实在情有可原。
只不过是失魂落魄而已。
==
朝凤宫。
甩了甩头,把满腹心事暂且压下不去想。与她这么长时间没见,叙旧还来不及,情绪和态度都要好些,不能让她看出端倪。
朝凤宫没有向凉阁那么凉快,也是,刘月盈本就体寒,就算大夏天也不见她怎么出汗,是不需要太多冰块。
因为是偷偷跑回来,只有内宫中见到我的人才知道丞相回来了,其余满朝文武都不知道。
翩秋看到我,眼神闪了闪,客气说道:“没想到阳丞相还会吹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