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诺看看窗外,再看看已经做起美梦的塞纳,心里很复杂,现在可还是上午!
铃媛倒不怎么担心钟临东生气,她就属于那种“对不起,我错了,下次还敢”的类型,钟临东看起来不太好惹,本质还是一个好说话的人,不然她早都被家法惩治不知道多少遍了。
再说了,她又带塞纳他们回来也是有原因的,来这里已经有两周了,随着时间推移,她们在找的生魂受到的危险同样在不断加重,没有人希望发生最坏的情况。
铃媛觉得自己应该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帮钟临东分担压力。
钟临东此时正坐在梅树下,裹着一件白色的裘皮大衣,面无表情看向走来的铃媛。
“这次你又有什么要糊弄我的?”
“怎么可能是糊弄,”铃媛走到钟临东身后给他捶肩,笑嘻嘻道,“东东肯定不会因为这种小事生气的对不对,而且他们说不定这次能帮我们,我也是为了你啊。”
钟临东拨开铃媛的手,气鼓鼓嘟囔:“你少来。”
“好啦好啦,不逗你了。”
铃媛给钟临东说了塞纳刚才同她说的话,末了补充:“他说是一个月前开始的,不是和我们一样吗?大哥……他也是一个月前……”
钟临东伸手止住铃媛之后的话,抱臂沉吟:“我原本是还有些事想要问他们,也卜过会和他们再见面,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对吧对吧,这就是缘分啊。”
钟临东叹息:“好了,我知道了,你先以宾客之礼待他们,不要丢钟家人就行。”
“小事一桩,”铃媛想了想又问,“那你晚上要自己一个人吃吗?”
“嗯,我不习惯和外人一起。”
“那我给你单独做一份好的,算是补偿行不行。”
钟临东有些无奈,铃媛总是这种把他当小孩子的态度:“随便你。”
晚上铃媛给以诺和塞纳准备了椰子鸡、蛋羹和素藕片,椰子鸡被刻意炖得软烂,椰子的清香浸入鸡肉的每一片肌理,蛋羹滑滑嫩嫩,素色的葱花铺在表层,看起来万分诱人,藕片铃媛采用了醋溜的方法,带着令人食指大动的酸香。
塞纳一觉醒来已经舒服了很多,再加上眼前的美食,简直感动得无以复加。
以诺仍保持着克制,除了饭吃得多一些,每样菜都只吃得很少,基本都是塞纳解决掉了全部,就差连盘子也吃掉了,撑得直不起腰。
“虽然好丢人,不过真的好好吃。”塞纳心满意足躺在床上,因为白天睡得有点久,这会儿还很精神。
“我们这样……是不是太松懈了。”
“放心,我们很快就能顺利解决的,这只是养精蓄锐。”
这句安慰有些敷衍,以诺暂时找不出什么其他合适的聊天话题,遂缄默,不同于塞纳,以诺的忧虑日益增加,不是因为这次的事,关于更远的以后,他感觉到危险。
第二天早上铃媛带他们去了前厅,前厅就是以诺那天看见假山后的房间,房间里简单摆了几套桌椅,铃媛泡了一壶茶给两人斟上。
“一会儿先生就来,你们稍等一下。”
“嗯嗯,”塞纳抿一口茶,“好香。”
“是吧,我从家里带来的,早春的时候特地去茶园摘的。”
塞纳捧着杯子,转换话题:“我之前就很好奇了,你为什么叫他先生?他是你的……爱人?”
“不不不,当然不是,”铃媛用力摆手,差点跟不上塞纳如此跳跃的思维,有些窘迫,“因为是按照辈分来的,可能对你们而言有点难理解,总之对尊敬的人都会以先生尊称,你就当我是尊敬他才这么称呼就好了。”
塞纳又和铃媛说了一些别的,两人似乎很有共同话题,以诺则被置于状况之外,他们已经用中文愉快的交流了起来,完全忘记以诺听不懂。
钟临东敲了敲门,提醒屋里聊得正欢的两人。
铃媛赶紧收声,去给钟临东倒茶。
钟临东换了一身衣服,单从整体观感来说,和以诺的看起来很像,但主要以中式图案作为底纹。
接过铃媛递来的茶,钟临东用茶盖缓缓在杯口滑动,年龄并不影响他表现出一种超乎寻常的老成,与他同在一处时会让人不自觉收敛许多。
“关于你们的事,我也大致了解了一些,那你们去而复返又是为了说什么?”
面对钟临东塞纳要稳重许多,直奔主题:“从你和铃媛小姐的对话中,我发现你们的某些目的和我们似乎很接近,而且关于我们遇见铃媛小姐的契机,我觉得这很值得深究,所以才想再想和你们谈一谈。”
钟临东没有接话,只是用他那双黯淡的眼眸朝向塞纳,营造出一种彼此视线相接的错觉,等待塞纳接下来的话。
“我知道作为陌生人,你肯定还没法信任我们,如果不介意,我可以尽量简短地说说我们来到这里所经历的一切。”
“请。”钟临东抬了抬手,很谦和。
“如我最开始所说,我们为追寻女孩的生魂而来,头几天我们并没有什么收获,只是忙碌于治愈我的病,”塞纳耸耸肩,“而就在前天晚上,我感受到了女孩生魂的气息,随即追寻到医院,之后被袭击,然后来到这里。”
“如果你想问我是怎么感受到的,只能说这是属于我的天赋,其中原理我也没法同你解释清楚,我想你能明白,”塞纳仔细观察着钟临东的一举一动,“而我也很好奇,夜半三更,铃媛小姐又是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这肯定不是什么巧合,她或者你或许拥有着某些特殊力量,从而意识到医院会有某些事发生,从而前去,恰好碰上我们。”
“所以我想知道,你们又是为了什么来到这里,你们也在追寻生魂,是否和我们正在找寻的有什么关联。”
钟临东微微侧头,像在思考,片刻后问道:“铃媛告诉我你叫塞纳,对吗?”
塞纳点点头,轻应了一声。
“塞纳先生,那请问你们了解这个地方吗?就是这座城市,”钟临东顿了顿,“我问这个问题没有什么其他意思,因为这关系到我们来这里的原因。”
钟临东的发问太突然,塞纳一时接不上话:“呃……说实话,对这座城市,我们了解也不多,如果不是这次追寻生魂,我们很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踏上这片土地。”
钟临东神情有些失望,手中的茶正在冷却,他将其放在一边交握双手:“我们来到这里不仅仅是为了找寻对我们而言很重要的生魂,同时也是为了超度一些来自我家乡的魂灵,像你之前看见的那个少女。”
塞纳点点头,等待对方接下来的话。
“我做这些是因为委托,但不只与委托有关,”钟临东深吸一口气,仰头,“就在一个月前,我收到了我哥哥的短信,他正在调查某些异乡游魂的事件,需要我的协助,当我赶去他那里时才知道这封信寄出的第二天,他的灵魂就脱离躯体,不知去向,经我推算才探查到他灵魂的去向,就是这里,在这座城市的某处。”
“但当我踏上这片土地后才发现这件事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简单,我的推演似乎总受到什么影响,我找到了方向,但又抓不住重点,这个怨魂已经是我处理的第三个了,你试图看的那些,我也尝试过,却一直没有突破,只有这一次出现了些微区别,不过来不及探究,我想你能理解我当时急于度化她的原因,我不希望她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失却轮回资格。”
“我明白。”塞纳喃喃,听钟临东说起这些时他很有同感,从来到这里的一刻开始,有什么就一直在扰乱他的感知,错找怨魂也是这样。
“我问你是否了解这个城市也是这个原因,经过我短暂的观察,这里不同于其他城市,它混杂着各种各样的人,这些人拥有着不同的民族,不同的文化,不同的信仰,追求不同的东西,这里充满包容力,同时各个流派诡异地排挤着异族人,这看起来与我们的调查并无关系,但或许这就是正在干扰我们的东西,”钟临东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这里——观念影响着一切,即使化作灵魂也不会改变,相斥的魂灵太多,混杂不清,最后引发如今的混乱局面,让我找不到方向。”
“我比你来到这里要早得多,但除了应付不断激增的怨魂,我们没有找到可靠的方向,很遗憾,你们看起来也是一样。”
塞纳沉默片刻,试探道:“你的分析听起来很有道理,不过……会不会有一种可能,某个幕后黑手掌控这一切。”
“你的想象很丰富,恕我难以认同,除非你能说出更加确凿的理由。”
塞纳语塞,这所牵扯的就不仅仅是邦妮的事了,还有哈珀,还有他堕落成魔父亲,还有衔尾蛇结社,他既是在找寻生魂,也是在找哈珀乱丢的线索。
“……我的预感,”塞纳握紧手,“当我没说吧。”
“听起来你没能带给我什么有用的信息,”钟临东未深究,站起身,“不过还是谢谢你们,祝愿你们能尽快找到你们想找的魂灵。”
塞纳也起身:“谢谢,你们也是。”
钟临东引着两人往门外去,一路无言,就在踏上水榭的一刻,塞纳忽然好像冻结一样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