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纳微愣,这是他未曾遇见的情况。
邦妮继续道:“不过要是妈妈还在的话,姐姐和父亲大概也不会闹到这个地步,以至于父亲将她赶出家门,断绝父女关系。”
“这种家事说出来果然还是不太好,”邦妮又纠结起来,“你可别告诉爸爸。”
“放心,这只限于这次的交谈,”塞纳安抚道,“然后呢?你说你是找姐姐,又和灵魂离体有什么关系。”
“姐姐被赶走后决意出国,而我仍和父亲一起生活,不过我很思念我的姐姐,当夜晚临近,我便会以灵体的状态去找她,”邦妮有些不好意思,“这是很危险没错,但也是唯一不受到时间和空间约束的办法。”
“但一个月前,我发现姐姐似乎遇上了某些事,她开始时常失眠,直到某一天,我在她的公寓里发现了失却灵魂的她,”邦妮的声音紧张起来,“她还活着,是只有我这种通灵者才知道的活着,如果不找到她的灵魂,现世很快就会将她按照死亡处理,无奈之下我开始寻找她的灵魂,希望能带她回去,没想到落入了这里。”
“那你现在找到她了吗?”
“还没有,”邦妮的情绪骤然低落,“我果然很没用,不仅没找到姐姐还害得爸爸担心,明明就快要圣诞节了,这种时候我却在给所有人添麻烦……”
她的声音染上泣音,塞纳心中班不忍。
“这算不上麻烦,”塞纳拉住邦妮,蹲身摸摸她的头,“我不是来帮你了吗?”
“所以,等我们找到出去的方法,就可以好好过圣诞节了,还有你的姐姐一起,”塞纳笑着,“怎么样?”
邦妮用力点点头,伸手搂住塞纳的脖子,他索性抱起邦妮,按照邦妮的指示继续往前走:“那让我们现在聊一聊开心的事吧,嗯……比如你的家乡,我可还没去过魁北克呢?那里是不是很漂亮”
“当然,那绝对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地方之一,”邦妮像一个小导游一样快活地说起来,“如果你能从高处俯瞰圣劳伦斯河,你就能看见它划分南北贯连新旧,圣保罗湾和榛子岛遥相呼应,狭小的街道穿透山谷,那里有着琳琅的礼品,大大小小的湖泊缀连在圣约瑟夫河岸,潘托皮克和圣艾梅德拉克斯围成的小小区域,仿佛裙摆上缝制的碧色宝石。”
“我还在那里看过鲸鱼,在塔杜萨克,你绝对想不到鲸鱼在水面下巡游时的样子,仿佛碧蓝的天幕划过一层又一层黑色的阴影,那里的水透明得令人窒息,如果有机会的话,你肯定会想去迪亚芒角好好看一次日出,虽然它比不上有些高山远望,但,相信我,你会喜欢那里的……”
塞纳短暂地沉浸在邦妮描述的家乡中,尽力忘记自己现下还处在危机当中。
……
钟临东盯着以诺:“你认识她?”
“不认识,”以诺摇头,“只是同行的旅人,她们的目的地甚至和我们都不一样。”
“那你的记性还挺好的。”
“因为她们上来与我搭话了,”以诺皱眉思索片刻,“她们看起来也像是为了什么离开家乡,前往别处。”
“为了什么?”
以诺努力回忆:“没有说,好想提到了签约什么的,实在是过去的时间有点久了,我想不起更多细节。”
尽管这么说,以诺还是在心里重现当时的场景:“对了,她们有给我留一个联系方式。”
以诺在自己和塞纳的口袋里掏了掏,真找出来一个皱巴巴的纸条,写着一串号码。
“这个,她同行的女孩还提到了一个工作室,叫……”
“西里工作室。”钟临东已经冷静地接了话。
“对,你们也知道?”
“有调查到,”钟临东掏出手机拨出号码,在还没接通时继续解释,“这是一个猎头公司下分的工作室,他们的业务范围很广,并不仅限于商业业务,因为是在国外,很多调查不易展开,我们知道的只有这么多。”
电话那边接通了,钟临东转换语气,询问对方是不是留给以诺联系方式的女孩。
对面安静了一会,像是在等待什么,大约三四秒后,对方用冷漠的语气道:“抱歉,你打错了。”
旋即挂断了电话,再打已经是关机状态。
“很警惕呢。”
以诺疑惑:“这是要做什么?”
“这些子工作室的地点并没有显示在明面,我们找到的地址都是皮包公司,不过这次就不一样了,总算可以确定他们所在的确切地方了。”
以诺不明白钟临东是怎么做到的,礼貌地保持沉默,他现在唯一想知道的只有十字架将他引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看来这里没什么了,等一会儿发来地址,我们就出发去那里吧。”
钟临东不经意向旁侧一瞥,那一瞬几乎令他心跳静止。
透过镜面,他看见在自己的镜像周围,密密麻麻堆满了影子,它们凭空出现,充斥在卫生间这个狭小的空间,且只能从镜子当中看见。
钟临东的身体僵硬在原地。
☆、媒介
“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塞纳侧耳听了听。
“嗯嗯,”邦妮指向一个方向,“是那里对不对?”
“对。”
“我们可以去看的,不过只能一会儿,看过之后我们还是要去找大家。”
邦妮从塞纳的怀抱里跳出来,跑到发声处,那是一面墙壁,只有一个孔洞,约摸有眼睛那么大。
“从这里你就能看见了。”邦妮指了指洞口。
塞纳将眼睛贴在孔洞上,待适应那头的光看清的一刻,竟短暂忘却呼吸,他发誓这绝对是足以令人永生难忘的景色。
那里像是一个置于宇宙中心的舞台,细碎的橘色与白色闪光作为基底。
群星闪烁,星云层结。
巨大的,透明的鲸群在深蓝中翻跃,它们簇拥着一个金色的身影。
那个身影周围是斑斓的丝带,包裹着她,随她起舞而舒缓飘动。
飘逸,灵动,勾人心魄。
她的下方是无数灰败的灵魂,它们已经失去了灵魂的光辉,如同泥塑,整齐划一地向那个起舞的曼妙舞者叩拜。
“神啊……我们的新神,请降下你的恩典,为迷途的我们指引方向……神啊,恩准我们呼唤你的名字,以它起誓……”
塞纳听见那些灰败灵魂的颂唱,庄严而肃穆,激荡着他的魂灵,他竟然为此而觉得目眩神迷。
这分明是极致堕落反叛的行径,但被他们表现出来时却让人觉得何其虔诚圣洁。
享受着灰败灵魂的敬仰,金色的身影抚摸鲸群,轻轻挥手,鲸群受到指引,翻转庞大透明的身体,飞跃在叩拜者的头顶,它抖落金辉,引起叩拜之人的轻声惊叹。
而就在鲸群折回的一瞬,起舞的身影停顿,蓦然看向窥望的孔洞,好像与塞纳目光相接。
注意到“新神”的停滞,灰败的灵魂突然纷纷坐直身体,迅猛用力地扭动自己的脖子,以一个直角转动朝向塞纳,灵魂上的眼睛全部都是两个黑色的深邃黑洞,密布为一片。
鲸群同时变做长满獠牙的巨兽,以守卫者的姿态盘绕在上空,片刻后向塞纳这里撞来。
塞纳脊背骤然起了一层冷汗,但他来不及收回目光,电火石光的一瞬,有什么自他眼前穿过,挡住了孔洞。
整个空间震颤了一下,许久后才恢复平静。
威严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邦妮,我有提醒过你不许来这里吧,而且还带着其他灵魂。”
邦妮有些愧疚:“对不起……”
她也没有料到会被发现,以前偷窥时并未发生这样的事。
一只手穿过塞纳的胳膊将他提起来,语气中含着焦灼:“看来又卷入更多的人了。”
塞纳觉得自己有些挪不动,灵魂不复敏捷,脑海中重放刚才的舞蹈,它太具有蛊惑性。
“回神了!”一声响亮的击掌拍在塞纳耳畔,令他一悚,头脑骤然清明。
塞纳陡然意识到自己方才竟然被那诡异的舞蹈迷惑了。
他侧头看前来帮助他的人,对方剪着短短的平头,面目威严端正,和钟临东七分相似。
钟廷啸在塞纳眼前摆了摆手:“还没回神吗?”
看着钟廷啸的脸,塞纳回想起什么:“你是……钟临东的哥哥?”
钟廷啸愣住:“你说……临东?”
“怎么回事,”钟廷啸忽然握住塞纳的肩膀,急道,“他也在这里?”
“不,他没有来到这里,”塞纳后退半步,“关于我怎么知道的他需要点时间来解释。”
得知自己的弟弟并未陷入危险,钟廷啸松了一口气:“行,那我们先去安全的地方,然后你可以和我慢慢说。”
钟廷啸引着塞纳继续在白色的一片中行动,邦妮牵着塞纳的手晃了晃,小声:“这个哥哥就是为我们创造避难所的人。”
“那可真厉害。”塞纳多看了两眼钟廷啸。
明显钟廷啸也听见了两人的对话,回头笑得有些不好意思。
塞纳快走两步追上钟廷啸:“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不知道,”钟廷啸叹气,“要是知道,想必已经逃出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