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以诺惋惜地摇摇头:“我并没有在附近看见这样的人,何况像我这样的小教堂,真有什么人闯进来恐怕一目了然。”
单神经的酒吧老板也不敢在教堂怎么猖狂,没注意更多的细节向前两步扫视一圈之后看向忏悔室:“我想看看那里。”
“这里只接受忏悔的人,如果不是为了悔罪,这里还是维持它的安静为好。”
以诺坚定地站在酒吧老板面前,脸上是公事化的微笑,但其中拒绝的意味可比语言强硬多了。
酒吧老板露出些微不悦的神色:“神父,我相信你不会包庇一个外乡人。”
“就像你也不会包庇一个喝酒闹事的人不是?”
这句话让酒吧老板脸上浮出尴尬,镇里警察如果知道禁酒令期间他卖酒给别人肯定又是一笔罚款,所以上次他拜托以诺不要把喝酒的人来教堂闹事的事说出去。
但酒吧老板不可能就此放弃,让步道:“那我忏悔。”
以诺静默片刻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酒吧老板一拉开门就看见那个明晃晃的洞,心更虚了几分,虽然不知道这个单薄的神父怎么制服得那个酒鬼,但这个拳头大小的洞昭示这个过程必然不轻松。
一抬眼就能看见以诺坐在另一边,神色庄严凛然:“请开始吧。”
确信不可能有其他人在的酒吧老板依言开始忏悔,以诺平静地听着,完全没有人注意到他从不离身的银色十字架不翼而飞。
没有找到人,酒吧老板悻悻离去,走前承诺一定会修好忏悔室,以诺一直冷硬的脸这才有几分缓和。
相应的以诺回应:“愿主的祝福与你同在。”
送走这群人,以诺合上门走回了忏悔室,破裂的门杠就立在门合页的暗处,好在这个好修补多了,以诺拉开忏悔室下面的隔板,黑发的男人被十字架的链子紧紧缚住双手,而十字架正安稳地躺在以诺口袋里。
以诺伸手轻易就把人拎了上来,难以想象这并不强壮的手臂拥有如此惊人的爆发力。
塞纳露出玩味的笑:“作为一个神父你未免有点……过于强悍。”
“总是要应付您这样的人不是?”以诺从袖子里掏出一样东西,眯眼看去,“塞纳·马库斯,教堂是私人领地,希望你下次闯进来的时候带着搜捕令,马库斯警官。”
“谁的私人领地?”
“神的。”
“哦,那可真是感谢您没有用枪对付我。”
“如果有必要的话。”
塞纳听出来以诺不是在开玩笑,不自在地耸耸肩:“现在可以解开了吧。”
以诺没有立刻动手,打量着坐在地上的人,玻璃分割的月光让他看起来冷意更甚,朦胧了以诺的表情,塞纳吞咽了一下露出讨好的笑:“神父,相信我,在见识过您的能耐之后,没有人还会自不量力地讨打,而且您这样对待一位警官确实不太礼貌。”
在拉开忏悔室的那一刻塞纳本来是庆幸的,一个人可比三个人好对付多了,尤其追在后面的人还带着一把枪,他快速调整出凶蛮的神情准备威胁这个看起来温和无害的神职者,他可没有时间解释自己的遭遇。
但下一秒他就后悔了,黑暗当中神父一拳就把他打了一个七荤八素眼冒金星,若不是多亏本能闪避,他几乎以为神父真送他去见上帝了。
等晕乎乎反应过来,银色的链子已经把他捆得结结实实,毫无反抗之力。
被推下忏悔室的时候他听见了模糊的祷告词——
“阿门。”
塞纳第一次觉得这个词如此讽刺。
☆、塞纳
至少在两个小时前塞纳还算是以一种非常体面的姿态来到这个边陲小镇,这身乱糟糟的长风衣那时甚至还能让他带上几分颓废的潇洒。
略带疲惫,娴熟地夹起一支烟缓缓吸一口,再呼吸一下这里没有被城市喧嚣指染的清新乡土气息,仿佛哪里来的大人物,那副悠哉模样无论如何都无法和现在狼狈的人联系在一起。
然而这一切在他进入酒吧不过半刻钟就转瞬逆转,提起缘由都教他哭笑不得,除了责怪自己多管闲事以外是半句辩解都吐不出。
塞纳变换的心思自然无法明确示与眼前的神父,只能暂时苦笑着看向以诺。
以诺借着教堂的昏暗灯光飞快打量一番塞纳,短暂思索后上前为他解开了束缚。
十字架再次回到主人的胸前,塞纳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显然这个神父对待外来者的脾气不是那么好,虽然只是短短几分钟,但因为捆得太过用力,手腕间满是扎人的痛。
塞纳禁不住满腹疑虑:“你真的只是一个神父?”
印象里没有哪个神父能如此轻松地制服他,暂且忽略身材差异,塞纳自认近身格斗技巧还是拿的出手,就算赢不了也绝不会毫无还手之力。
回答他的是沉默,塞纳并没有因为对方的冷漠而不快,揉了揉自己的伤处跟着以诺走到布道台前:“说起来你们这里的人还真的暴躁啊,酒吧老板就算了,神职者都这么凶。”
以诺收拾好桌前的银币,客气地下逐客令:“我为方才的无礼向您表示歉意,我想警官您现在应该离开了。”
“哦,确实,”塞纳整理了一下衣服,露出亲切的笑,“如果可以的话,您介意施舍一下作为神职者的仁慈借我点钱吗?”
以诺的手微停,指尖压在零星的银币上侧目看向这位不速之客。
“你应该也看见我的窘况了,”塞纳毫无自觉,翻开口袋无辜地摊开手,“那样的危急时刻确实很难保证不落下一两样东西。”
钱包估计在酒吧乱斗的时候早不知道被丢到哪里去了。
“都说神职者怜爱世人,总不会忍心看着一位无辜的外乡人流落街头吧。”
边说着塞纳上前两步,不等对方发话指了指以诺刚放进去银币的口袋:“我需要的不多,想必勤俭的神父应该也不怎么需要这些钱。”
眼神无辜,带着些讨好,说出的话却不讨喜得很。
对方这种毫不客气的态度让以诺有几分不悦:“这是教堂的钱,作为教堂的服务者,我没有资格把这些钱借给您。”
直接的拒绝让塞纳露出有些失望的神情:“那真是太遗憾了,虽然很不愿意,但今晚只能在教堂里将就一晚上了。”
“教堂从不留宿外人。”
“神父,这么说就不太合适了,您说过这是神的领地,而我作为他的子民难道还不能稍微分得他的几分宽待么,我可是全心全意信奉着我的主,如果这么驱赶他的信徒是不是不太合适啊。”塞纳靠在长椅上,舒展自己的长腿,“普天之下皆是神的领地,要是这里不能留宿,我又能去哪里呢”
塞纳的歪理几乎不怎么需要思考就脱口而出,仿佛早就已经计划好了,以诺从没见过如此厚脸皮之人,一时只能短暂消音,半晌才又道:“你从哪里来的?”
塞纳指了指一个方向:“城里。”
这个小镇确实时常有人从周围的城市过来,当中不乏一些富人在这个人烟稀少的地方享受安宁假期。
但作为警探的塞纳孤身悄然而来则过于不寻常,这种常住人员两只手就能数出来的地方若发生了什么需要城里警察出动的事,绝对不会无人明晓,尤其是对镇子了如指掌的以诺。
“你为什么来这里?”
“因为一些小小的私人事件。”塞纳漫不经心的语气无从寻得破绽。
以诺听见这个回答神色微沉,塞纳知道自己一直在挑战这位神父的底线,不过他确实不愿意和这位萍水相逢的人分享更多,现下时间也不早,他可不想继续再和这个怪力神父纠缠,不然指不定闹出人命来。
“都说在神的面前不能撒谎,既然如此我稍加隐瞒也无可厚非吧,神父您大可放心,等我的事办完了会尽快回去的。”塞纳放缓了语调,“对于今天发生的事我很抱歉,不过您也已经把我狠揍了一顿还捆了一遭,我们就算是扯平了,明天天亮之前我会离开的。”
其实塞纳觉得自己很亏,不过在别人的地盘上还是收敛些为上。
以诺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似乎真的为自己方才的冲动而感到愧意,把手中的证件扔回对方怀里让步:“不要乱动这里的东西。”
“非常感谢。”
不理会这句客套以诺向教堂后面走去,忽然又听见塞纳的声音:“劳驾,能开空调吗?”
这一次以诺没有再纠结,径直走过去打开了空调。
塞纳是被热醒的,看看外面,距离天亮估摸还有不少时间,他扯了扯领口,让自己的前胸暴露在空气中,尽管作用不大,心理上多少有些慰藉,他微微斜看向以诺离开的方向,发现布道台旁的圣母像正敛眉垂目看向自己。
“这可真是大不敬啊。”
这么自语了一句,塞纳从长椅上坐起来,掏出手机发现是凌晨四点,平时这个时间他都还在床上呼呼大睡。
揉了揉发痒的眼皮,塞纳再次自言自语:“快点结束这一切吧。”
这么说着塞纳起身出了门,发现外面竟然比屋子里还要凉快,他这才意识到神父之所以没有拒绝他开空调的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