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诺翻看了一下票根,犹豫道:“你怀疑过吗……万一这只是诱饵……”
恶魔可不会放任盘中餐逍遥二十年,除非恶魔心血来潮让其变成使魔,成为使魔的灵魂也只不过是走狗,全身心听命于自己的魔主。
“当然,我也怀疑过那个灵魂已经完全堕落,不然我也不会一次一次去求证。”
塞纳苦笑着拿出笔记本,里面夹着一叠票根和车票,他自嘲道:“我恐怕是他们最忠心的听众了。”
显然,这个灵魂对塞纳意义非凡。
“这个灵魂有这么重要吗?”
“实际上……我找寻他是为了另外一件更重要的事,具体原因恕我暂时无法告诉神父你。”
以诺迟疑片刻:“如果到时候证明了他已经完全恶魔化,你还能坦然让我对付吗?”
塞纳沉默了一会儿才强笑道:“至少比让我自己亲自动手要好。”
听塞纳的语气以诺已经大概知道塞纳心里所想,轻声:“我知道了。”
“那你呢?是什么让你执着于找回卡特神父的灵魂。”
这个问题似乎触到了以诺某些不好的回忆,周遭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因为他是我最敬爱的导师,如果一定要说,他对我就像是父亲一样,”以诺拿出十字架,用指腹亲亲摩挲,“他照顾我,教导我,予我名讳,授我信仰,让我找到生命的意义,这个世界上不会有第二个人能这样待我。”
以诺皱起眉,艰难继续:“但我却没有办法在他最痛苦的时候帮助他,甚至在他死后连送他回到天堂净土都做不到……如果没有办法找回神父的灵魂送他去该去的地方,那我永远无法原谅自己。”
塞纳耸耸肩:”从某个角度而言,我们寻找的对象相当相像。”
说着塞纳看了看表:“为了尽快能解决我的事情,在你看完这些案卷之后我们就坐火车去看一趟戏剧。”
说着塞纳掏出手机:“最近的一趟在明早,神父你可要抓紧时间适应一下这里。”
以诺合起一本看完的卷宗的随意道:“这还是我第一次坐火车。”
塞纳一脸惊讶:“神父你在开玩笑吗?”
“显然我不具备这方面的能力,”以诺露出一个浅笑,“另外我这么多年唯一用的还算趁手的电子设备只有……”
迎着塞纳见鬼的表情以诺笑着说完了一个词。
“空调。”
☆、揣测
“神父你的空调用的显然还不够好,不然不会让它坏那么久。”
“鉴于它已经超额劳动了十几年,我确实回天乏术。”
闻言塞纳忍不住笑了笑,以诺说他不具备玩笑的能力,但有时候听他这样一本正经地聊天总是有几分喜感。
塞纳的日常工作和别的警员不太一样,需要四处巡查,虽然他下定决心使唤以诺,但还不准备表现得过于明显,除了让以诺老实呆在办公室看看案件之外没有带他做别的事。
以诺暂还没有完全习惯城市的生活,尤其塞纳居住和工作的地方鱼龙混杂,白天黑夜混血种族出没频繁,对以诺这种虔诚单纯的神职者而言,可能需要相当长的时间适应。
不过半天塞纳所在的片区都已经知道塞纳找来了一个非常强的神父,个个噤若寒蝉,掂量自己过去有没有得罪过塞纳。
没办法,以诺显然没有学过怎么收敛自己身上那过于炽热的神圣力量,对于混血种而言这力量的威胁远远超乎寻常。
塞纳首次体尝了狐假虎威的快乐,平时费尽心力才能让这群自负异常的混血种配合的事当天就顺利解决。
相反作为商人的多米索就发愁了许多,他的客人都是附近的混血种,以诺才来没多久,他的营业额已经极限逼近零。
多米索不得不把以诺暂时安排在偏僻一点的住处。
这屋子原本是存放杂物的地方,后来改建成一间屋子,天花板比起别的房间要低很多,除了一张桌子和一张床再无他物,只有落地边一层厚厚的灰尘静默诉说与这间屋子有关的过去。
“抱歉,暂时委屈一下神父,等我找到妥当的方法就带你和我们住一起。”多米索看起来有些紧张,这不合他的待客之道,让客人睡这种寒酸的地方,要是传出去就太丢人了。
“请不要这么说,原本就是我突然来访,我还应该向您道歉——为我带来的不便,”以诺低头走近有些狭小的屋子,环顾了一下周围,眼中浮起笑意,“这里很好,我很喜欢这里,谢谢您。”
以诺眼底的真诚不似做伪,是完全地发自内心。
天边是已经暗下的云层,余晖自屋子的后侧露出几道,可以想象当太阳升起时,漫天的金光怎样突破黑夜,穿越这扇窗晕染整间屋子。
“和我以前住的地方几乎一样,”以诺扶住桌子,眯着眼睛看向窗外,“还能看见太阳升起,这就足够了。”
以诺仍旧严格执行自己在教堂的作息,临近傍晚在灯下祷告完毕便躺在了床上,放缓呼吸让自己缓慢浸入无限安宁,此刻城市的霓虹才刚刚亮起,在窗帘上投下绚烂迷蒙的影子。
而这一切,都不会吸引到神父。
夜生活与神父是无缘的,但他今晚注定无法坦然安眠。
窗帘轻轻掀了一下,黑暗中有一个影子骑跨在以诺身上,这让后者睁开了眼睛,模模糊糊好像看见是一个漂亮的女人。
“真幸运,现在只有你一个人,”女人发出娇媚的笑声,“我是第一个吗?”
以诺不太明白她在说什么,只是冷静地保持沉默。
“好吧,让我猜猜……我不是第一个,但肯定是最幸运的那一个。”
一边说着女人伸手摸了摸以诺结实的胸膛,发出赞叹的声音,与那些恶魔混血种不一样,神圣力量不仅无法伤害到她,甚至能帮助她汲取力量。
从感受到以诺的气息开始,她就盯上了他,不同于那些流浪的驱魔人,这个人浑身散发出一种特别的魅力,可能是来自于他这张深邃的俊脸,也可能来自于他那严谨自持的性格,不管哪一个,都足够迷人。
人们总是会对紧紧包裹的糖果感兴趣,希望拆开被仔细包装的礼物,而以诺就是这样的存在。
女人的指腹向下滑动,在放在上腹部时女人的脸色陡然变了,她摸到了某个坚硬的物件,它已经被主人的体温暖热,但还是有着金属的冷意。
声音变得尖利起来:“你是什么人!”
女人想逃走,却被以诺一只手就轻易制住。
“如果你是问我的职业,”以诺语气冷漠,“神父。”
酒过三巡,摇摇晃晃从城市中心酒吧里荡出来的塞纳摸索了回来,酒还没有完全醒,大吸了几口冰冷了空气才恢复了一点意识。
塞纳摸出烟叼住,靠着阳台,对面那个阁楼里住着以诺,可以看见窗帘并未关严。
真的行吗?塞纳眯起眼,有些茫然地思索,叫以诺帮忙看起来完全是急病乱投医,但汉克当时的表现让塞纳对以诺的身份愈发好奇。
到底是怎样的人能让汉克这种一流驱魔师自认是累赘,这么多年,塞纳第一次遇见了自己无法看透的人。
不是性格的无法琢磨,而是那神圣力量的来源,不是塞纳已知的任何一种种族,以诺就像是过于耀眼的光,若凝神去试图探究,连塞纳自己都会被灼伤。
是……天使吗?
塞纳缓缓吐了一口烟,也只有这种来自天堂的生物才能拥有这样可怕的力量吧。
无意识间烟已经烧到了头,塞纳用中指碰了碰无名指,抖落带着零星火光的烟灰,正发呆,塞纳突然听见对面传来一声惨叫,楼上丢出来一个东西,带着沉重的抛物线砸落在地,窗户则立刻被无情地关上,连窗帘都严密地拉好。
塞纳看见地上的人狼狈地拱起半个身子,艰难而扭曲地向某个方向跑去,逃得毫无尊严。
这是第几个?塞纳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坏笑,总有那么几个不畏惧以诺力量的冒失鬼来讨没趣,毕竟以诺的这幅面庞在某些热爱美人的族群里相当吃香,自己是不是该找个时间在门上贴个牌子?
第二天以诺出门的时候少见得没有看见那些讨厌的各色物种,塞纳穿着灰色的大衣站在街对面,颇俱时尚感。
“早上好。”
“你也是,愿神……的祝福与你同在。”
两人并肩离开,以诺甚至没有回头去注意一下门,那上面正挂着一个牌子,写着——内有神父,请勿入内。
两人买了对坐的靠窗位置,这是塞纳特意而为,贴心地让没坐过火车的短见少年以诺看看城市风光。
“如果不是火车,你是怎么过来的?”
“汉克开车载我送我到这里的教会。”
“那你和汉克的关系还真不错,”塞纳手指在桌上滑动,“不过你的教民怎么办,他们没有神父了。”
“政府正在协商重建教堂,短时间它还会被视为奇迹的发源地不会被清理,所以恐怕教堂真正建好还需要相当时间,等到那个时候教会会指派新的神父,”以诺看着窗外,“而且看护教堂和当地的教众是我给卡特神父的承诺,现在教堂毁了,卡特神父也被抓走了,我已经没有必要继续留在那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