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用的。”
黑色的羽翼刺穿全副武装的身体。
“统统……都是没用的。”
手上的鲜血滴滴答答落在泥沼,路西法笑着,步步上前。
亲手处决蝼蚁的感觉并不是特别好,谁会对毫无反抗之力的猎物产生兴趣呢?
想至此,路西法的目光转向了刚才他一直忽略的塞纳,原本他是准备把塞纳的生死决断留给另一个人的,不过现在反正都已经很无聊了,不如试一试拜蒙的契约造物是否有什么特别之处?
塞纳看着黑影走向自己,无比冷静,他理解了沃茨他们那群驱魔师最终为什么使用了如此绝望的方法对抗路西法,确实,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办法了。
绝对力量之前,不得不低头。
“已经放弃抵抗了吗?”
塞纳轻笑:“不,我已经在抵抗了。”
消极以对,让路西法无法获得任何杀戮快感,这就是最后的抵抗方法。
“狡猾的人类,”路西法伸手将塞纳提起来,“如果我赐予你不带任何痛苦的死亡,你会认为这是我的仁慈吗?”
“你和这个词并不配。”
“说的对,但你们口中无比仁慈的神却不会在此刻出现,神正看着我所做的一切,是不是可以认为神比我更残忍”
“……”
“无……”后面的话断在口中,路西法突然松开了手,塞纳摔回地面。
在路西法的胸口中间,金色的巨大剑锋刺穿了他。
从他六翼的缝隙间,可以看见绰绰的金色火焰。
然而路西法的脸上并没有痛苦,反是无与伦比的狂热与欢喜。
“我……就知道,就知道!”
路西法仰头笑起来,浑身一震,那锋利的剑被甩开,他已经飞上了天幕。
没有了路西法身体的遮挡,可以看见后面被金光卷起的人。
以诺执剑,艰难喘息,就在刚才,他经历了生死之刻,如同落入无尽之海,看见了那曾烙印在他记忆中的碎片化过往,知道了些许关于自己真身的线索,而他的成长过往又带给他撕裂的虚无感。
如塞纳时不时说起的玩笑话那样,他并不是人类。
但是关于自己的真实身份,以诺依旧如雾里看花,不知实情。
以诺紧紧盯着手中的剑,它造型古朴简单,手握处仅以羽毛雕刻做饰,但能够引导以诺身上的力量,发挥出最大的实力。
无暇继续观察手中剑,强大的威压从天上盖了下来,以诺不得不立刻举剑反抗,身体不堪重负,发出轻响。
“让我好好乐一下吧!别让我失望!”
路西法俯冲下来,十指为武器,与以诺缠斗在一起。
以诺全凭本能行事,陷于被动的反抗。
泥浆掀起,变为厚厚的帷幕,阻挡其他人插手这场战斗。
不知为何,以诺像是看见了金色的云层,自己不是在现世的地面与恶魔厮杀,而是进入了云端,冲锋陷阵。
“这就是千年前的盛况,是我在堕天中经历的一切,”路西法不顾自己手掌已经被削作白骨,握住以诺的剑,“我留给了你礼物,是米迦勒或者神都无法清除的标记,我必将带你堕入千重地狱,以做我最终胜利的战利品!”
疯言疯语!以诺将听见的内容全部归入废话的行列,此刻他需要做的仅仅是尽可能压制路西法,如果可能,最好能把他赶回地狱。
这场战斗足以令天地色变,金色火焰刺穿黑雾,而黑色泥沼又翻起千重巨浪,天与地难分彼此,光与暗交错不止。
周围的温度不断升高,本就是邪祟化作的泥沼承受不住这圣洁的力量,愈发稀薄,塞纳终于能窥看到遮挡后的状况。
尽管不知道以诺在陷入泥沼时经历了什么,至少此刻看来他没有发狂,也并未在战斗中落于下风。
神迹总算在该出现的时刻降临。
不过周围的驱魔师已经抵抗不住两人交战的威力,不断向后退,地面过膝的泥水开始下降,血雨停了下来。
塞纳慢慢挪动自己的身体,皮肉有一种烧焦的错觉,眼见以诺和路西法愈战愈烈,根本看不见结束的预示。
一样东西忽然从塞纳怀中滚了出来,在被泥水淹没前,塞纳匆忙用还能动的手把那个玩意捞了出来。
这是……哈珀在图书馆交给他的,父亲的遗物,这支笔上甚至还刻写着“约翰·斯托克”。
就是这个瞬间,塞纳眼前浮起一层雾色,他看见了某些场景。
关于未来……
虚幻的问题忽然就获得了某些解答。
塞纳感觉眼眶浮起一层水雾。
拉结尔的祝福,原来是分给了自己一部分力量,能够在固定的时刻能够看见短暂的未来。
塞纳张大眼睛,牢牢盯着虚空,时间其实很短,但塞纳却觉得漫长得要过完自己的一生。
他看见了这场战斗的终结,还有自己的未来。
身子里的血液正在逐渐冷却。
拉结尔送他们离开时所说的话回响在塞纳脑海——终有一日你会窥破以诺的真身,而那时也是对你的审判之时,你只有一次决定的机会,你的选择指向两个结局。
原来自己看见的未来是这个意思吗?
虚幻未来的景色消失,塞纳回到了现实,看见的依旧是战斗的两人,但未来的脚步还在不断靠近。
塞纳看向手中的笔,这是仅有一次的机会。
只有——一次。
塞纳闭了闭眼,他说不清自己的心情,痛苦不已,又无可奈何,但是……他愿意。
他愿意用自己的一切来换以诺的未来。
☆、消逝
塞纳挪动双腿尽可能远离战场中心,躲在暂时称得上安全的废墟背面。
如果有足够的时间,他其实很想写点东西留下来,但这是奢望,他能做的仅有按照自己选定的未来,写下终结。
塞纳咬掉笔帽,掏出沃茨的工作日记翻到后面的空白页,提笔写下了第一个字。
如哈珀所言,当笔墨自笔尖流淌的一刻,他奇迹般知晓了怎样驾驭这种力量。
毕竟他和拉结尔,双身同源。
以诺不知为何开始焦躁起来,骨子里躁动的血性正在不断侵吞他的意识,让他游走在现实与幻想的边缘。
眼中的路西法时而是拥有金白色六翼的炽天使,时而是凶恶难缠的恶魔。
周围有白光亦有血雨,虚虚实实,难辨真假,以诺的眼中出现了迷茫和痛苦。
“没错,就是这样,让我看见你的挣扎。”路西法语调愉悦,和以诺形成鲜明对比。
路西法其实好受不到哪去,羽翼已经被火焰灼伤,但他在享受战斗的快感,在地狱中可没有这样的趣事。
当站在顶峰久了总是会感到寂寞,所以才会再次挑战神的权威,而占有以诺则成了最佳选择,堪比给了神一耳光。
“喝!”本该结结实实落到路西法身上的一剑空了,以诺身形不稳,连变了几个姿势才站定,汗水如瀑而落,以诺能听见心狂跳的声音。
“你还在压制自己的力量?”路西法举起自己血淋淋的手,轻轻吹气伤势恢复如初,“看来你很清楚怎样的灾祸会在你发狂后降临。”
以诺恶狠狠低声:“闭嘴!”
“但——以你现在半吊子的水平怎么战胜我?”路西法笑得狰狞,“我不介意和你在这里耗下去,但是那些普通人可就不一定了,几百年,几千年,他们终化枯骨,而我们还在这里战斗不休!”
路西法欺身而上,以诺反手格挡,在泥地中滑出一段距离,那种杀戮的渴望愈发明显。
“我的恶魔军团会继续扩张,审判将降临到人间的每一个角落,你无能为力。”
“住口!”以诺调动全身的力量冲上去,近乎蛮狠地劈砍,毫无章法。
路西法看着以诺,眼底是深藏的兴奋。
“想想你为什么这么愤怒,是为自己的无能,还是现世的邪恶,”路西法技巧地闪避,“你已经看得足够多了,你知晓人类是如何堕落,更清楚你那洗涤一切恶意的力量一旦爆发,整个人间都会沦为死地。”
“你害怕双手染上除恶魔以外的鲜血,你同情世人并自诩为人类的同胞,但这人性的天真本就不是你该有的。”路西法的的手突然突破重重火焰握住了以诺的手腕,而以诺的力量太过强大,瞬间就将路西法的手灼烧至皮开肉绽,但这些都无法让路西法收手,“你是杀器,是死物,是饱饮鲜血才能存活的珍品!”
“我——”以诺挣脱路西法的手,怒吼出声,“为守护而生,绝不会堕落!”
这句话说出来不免有虚张声势之嫌,以诺知道路西法说的没错,他本身就是为绞杀恶存在的,并无自我判别能力,若不是卡特神父和塞纳……
“那就看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路西法的力量再次膨胀,试图强行逼出以诺压制的能力。
以诺感觉自己的意识已经坚持到了极限,他快控制不住潜藏的神圣力量,他快要……
柔软的东西突然拂过以诺的脸,他猝然一惊,伸手抓住那落下的东西。
是一片羽毛,属于翅膀内侧柔软的那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