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珀不再多言,大跨步上前,在塞纳和以诺反应过来之前跳入了白光中,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只能看见哈珀在下落过程中食指中指并拢,点在额角一甩,旋即被白光淹没。
“该死,”塞纳在边缘低声咒骂几句,“不管那么多了,走吧。”
以诺点点头,习惯性地拉住塞纳的手,未看见后者一瞬出现在脸上的别扭,带着人一起跳入了未知。
钥匙追随着塞纳和以诺,一同落入其中。
地面的门哐当一声关上,严丝合缝,根本没人想到这里的特殊之处。
当负伤的犹尼耶终于跌跌撞撞摸到门道进入这个异空间的教堂时,等待他的只剩下腐朽的一切。
“等着吧,以诺,等着吧,”犹尼耶咬牙切齿,极力压抑怒火,握住自己脖颈上新制的十字架,“你终要来到我这里,我——才是最终赢家!”
☆、归宿
这种感觉非常的奇妙,既像是自己在不断坠落入无限的白光中,又像是这些光晕扑面而来,淹没每一个人。
失重的感觉没有想象中强烈,以诺紧了紧自己的手,不知何时握着的人不见了,不过他并不慌张,反而闭上眼睛张开双臂,任由自己落下的速度加快。
就像是突然穿透大气层,再睁眼已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以诺适应了好久才看清眼前的景色,面对这一切,他只能屏息惊叹,此刻任何描述话语都会变得苍白无力。
所见之物都是漂浮着的,下方没有实际的地面,而是以成片的光点覆盖,酷似透明的星云。
正中有一个巨大无比的建筑,它的周围被环状的弧线环绕,这些弧线以一种缓慢的速度旋转,酷似特殊的星环。
而眼前的这幢建筑又奇异地融合了现世已知的各种建筑风格,完美结合在一起,毫无违和感。
它并不是独立的,是由大量小型建筑堆簇而成,不过并不显得凌乱,相反有一种特殊的美感,为连接起建筑群使其成为一个视觉整体,它采用了飞扶壁的设计,勾连起每一个小楼。
高大的立柱作为建筑的正面主体支撑,呈半透明状,可以看见许许多多的影子穿越在其中,立柱后面则是建筑的外墙,圆筒拱顶和尖肋拱顶接替排列,多层结构不断推进,营造出一种神秘的深邃。
建筑的顶端没有采用哥特式的尖顶,而是开放式的,流光从敞开的顶部飞散,抛出闪亮的半圆弧,笼罩在雾气中若隐若现,没人能知道它的真实高度,就像是古代并未完成的巴别塔。
光是远远看着,就无法收回目光。
羽毛从眼前飘落,暂时地阻挡了一下以诺的视线,他恍惚片刻才回神,周围掠过许多半透明的影子,发出成串的笑声,飞快地飞向建筑物。
以诺注意到自己还在下落,毕竟他可不是什么拥有翅膀的族群。
这是要落到哪里?以诺迷惑不解,看看周围,没有找到塞纳的身影。
就在以诺不知该怎么办时,倏尔听见翅膀的拍打声逐渐靠近,下一秒他便感觉自己被托起来。
这是一只半透明的天马,脊背两侧伸出宽大的双翼,每一次震动都带起悠长的风声,顺势往前飞掠一段距离。
它似乎很喜欢以诺,扭过自己的脖子,蹭了蹭坐在自己身体前半侧的以诺。
手中的细毛带着淡淡的碎金色,摸起来柔软而顺滑,以诺从未如此近距离触摸过这种神圣的生物,无数故事与典籍中,它们只会出现在天堂门之前。
天马加快飞行的速度,一瞬就追上了刚才从以诺身边穿过的影子。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天马微微降下高度,可以让以诺看见下面的情况。
近距离看下方以诺才知道自己从高处看见的金色小点其实是无数发光的影子,他们在“地面”上行走,好像流动的轨迹。
恰在此时以诺看见了塞纳,后者看起来可没有以诺这么幸运——塞纳被另一匹天马叼着裤腰带,摇摇晃晃没有落点。
塞纳也发现了以诺,他的脸上出现了震惊与艳羡,似乎想搞清楚以诺到底用了什么魔法驱使这矜贵的兽类。
看到塞纳时以诺的临时坐骑竟然像人一样发出了酷似不屑声的响鼻,试图带着以诺避远一点。
“等等,”以诺摸了摸身下的天马,“那是我的朋友,拜托带我靠近一点好吗?”
尽管有些不情不愿,天马还是歪过身体,让以诺和塞纳能够并行。
塞纳其实很不想让以诺看见自己这个糗样,尴尬地挠了挠头:“我落下来的时候被它叼住了,它好像不太喜欢我……”
以诺忍住笑意:“看样子是的。”
塞纳环顾了一下周围:“神父你有看见哈珀吗?”
“没有,他比我们先下来,这会儿大概已经甩我们很远了。”
塞纳抱臂,认命地甩甩头:“不过在这里,应该不会有其他地方可去,先不管他了。”
说着他指了指前方那个主建筑:“目前就我眼中所见,一切事物的终点都是它。”
那些透明影子移动的轨迹在塞纳眼中清晰无比,以诺看见的那些光弧其实并不是什么装饰,而是各种未知之物的轨迹,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没多久,天马快要到目的地,不断下落,载着以诺的天马稳当当落在“地面”,踩出四圈涟漪,而带着塞纳的那匹在距离“地面”还有一点距离的时候,一张嘴,就那么把塞纳丢了下去。
“有没有搞错……”塞纳吭哧吭哧站起来,看看一边抚摸着天马前额道别的以诺,语气有些酸,“这种地方难道都要搞差别待遇的嘛?”
送走两匹天马,两人跟着无数影子一起向着主建筑走去。
这些影子看起来和少年卡洛斯很像,都是半透明的,不像是一个完整的灵魂。
快要走到门前时,他们看见了熟悉的身影,半边的黑色翅膀耷拉在地面上,像是受了伤。
哈珀用右手捂住自己另一半手臂,拖着歪歪扭扭的步伐往门里走,自从第一面见到哈珀起,两人从未看过他如此狼狈的模样。
许是塞纳和以诺的目光太张扬,哈珀停住步子回头看了一眼,他的脸色有些苍白,汗珠自额头徐徐滚落。
哈珀不快地轻哼一声,加快步伐,转眼就消失在了门拱里。
“看样子他比我还要惨一点呢。”塞纳努力克制住自己刚刚露头的幸灾乐祸,猜测哈珀可能是直接摔下来与“地面”来了一个亲密接触,虽不至于危及生命,但肯定要让他疼一阵了。
“塞纳……”以诺语气突然有几分激动,“我好像感觉到了什么。”
不等塞纳应声,以诺自顾自往一个方向去,开始还能维持住镇定,后来干脆拔腿狂奔,生怕错过了什么。
“喂!以诺!”不过转瞬,以诺就消失在另一个门洞前,留下塞纳焦急地呼喊。
“你倒是……等等我啊!”
进入建筑内部,最先看见的是摆放得错落有致的桌椅,它们都是现代风格,以极简设计和纯色为主。
但一抬头,看见墙壁转折的弧度和雕刻纹路,又像是回到了几个世纪前——那时人们因追求文艺复兴,创造的设计普遍略带浮华。
现在可不是欣赏这些的时候,以诺赶紧把注意力收回掌心,看着那枚十字架,它的长端朝向某个方向,无声指引以诺。
以诺继续往前走,行过无数建筑的链连接口,直到一个拐角。
拐角的尽头是一个小房间,以诺听见了模模糊糊的声音,温和而有力,讲述着故事。
以诺站在拐角,不敢上前,生怕这是幻觉。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见这个声音了,它只肯出现在缥缈的梦境,转瞬即逝。
以诺慢慢捂住自己的嘴,努力让自己不要颤抖,数着步子往前。
握住门把手,推开一条缝隙,以诺像是在偷窥一般将自己的眼睛贴在缝隙。
卡特神父的半透明影子坐在正中,他身边有几个小小的影子,或趴或坐,依偎着卡特神父。
以诺移不开自己的眼睛,这一刻,只要让他能看见卡特神父这般安然无恙,就已经满足了。
他太害怕在踏入屋子的一刻,所有美好灰飞烟灭,留给他一片空白。
“怎么不进去看看?”这声音很轻,落在以诺肩膀上。
以诺一哆嗦,手没来得及收回,门被开得更大,卡特神父茫然抬头看向门边。
夹在中间的以诺窘迫万分,略有不忿看向在背后说话的人。
对方披着一件带兜帽的长袍,仅露出下巴,他比以诺还要高出两个头,自高处俯视以诺。
“我已经等你很久了,还有你的朋友,”白袍人摘下兜帽,微笑,“我是这里的馆长,你可以叫我拉结尔,以诺。”
这发展有点出乎意料,以诺无措地握紧门把手,有些干巴巴道:“你好,拉结尔先生。”
这可真是太糟糕了,以诺恨不得钻进地里,在与卡特神父再次见面的时刻,以诺可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一个笨嘴拙舌的傻子,用这种方式来和陌生人打招呼真是糟透了。
拉结尔掩唇轻笑,并没有责难以诺:“去吧,以诺,一路辛苦了。”